此刻成容江也不好探究內裏的原因是什麼,不管陳興是因何原因被暫停工作,成容江都知道自己要是追根究底,那也隻是徒增陳興的煩惱,這會見陳興不欲多說,成容江幹脆道,“難得你回來第一個惦記著我,看來今天中午我得陪你不醉不歸了。”
“咦,你下午不還得上班嗎,中午你敢喝酒?”陳興詫異的看了成容江一眼。
“最近家裏那婆娘身體不太好,我提前就跟領導通氣過了,這段時間,我可能有時得突然請假,所以下午不去也可以,到時候跟領導說下。”成容江笑道。
“嫂子身體沒事吧?”陳興關切道。
“也沒啥大的問題,平常多注意就是了。”
“那就好。”陳興點頭,旋即笑了起來,“容江,既然你都說了,那咱們中午不喝個痛快可不行。”
“來就來,誰怕誰。”成容江豪爽的笑道。
一頓暢飲,陳興和成容江兩人俱是喝得痛快不已,知道下午沒法上班的成容江,也在第一杯酒下肚後,就給領導打了電話請假,好在之前已經先吹過風,請假也就再容易不過。
事實上,因為現在並沒有經辦具體的案子,成容江平時的工作並不忙,而他這個副廳級的幹部,別看他當時南州市裏也是一個頗具分量的人物,但在最高檢,他這個副廳卻是一點都不夠看,在南州市擔任市檢察長的時候,他能配專車,有專職秘書,還有配套的住房,但現在,這些待遇早就沒有,對此,成容江也沒啥怨言,京城這地方不比別的,別說他隻是一名副廳級,就連正廳都沒資格配專車,更別說副的了。
至於住房,他現在和妻子兩人擠的是單位裏分給他的宿舍,一套隻有五十多平方的小兩房,可以說是小得不能再小,相比他在南州住的是一百五六十平的大房子,可以說一切都是天壤之別,不過對這些物質上的東西,成容江也沒看得太重,來到京城,除了擁有更好的上升空間,京城的醫療水平也是他十分看重的一個地方,妻子當時做的換腎手術就是陳興幫忙聯係的醫院,而現在妻子也要不定時的複查,雖說複查在地方上的醫院也沒啥區別,但人就是這樣,如果有條件的話,總希望找最好的醫生,求個心裏踏實,如今住在京城,妻子看病很方便,這點也讓成容江十分欣慰。
酒喝多了,話自然也多了起來,正所謂酒後吐真言,在南州,成容江是陳興的下屬,雖說檢察院並不直屬市政府管,但他終歸也算陳興下麵的幹部,在陳興麵前,成容江當時秉持的是慎言慎行的原則,而後來兩人關係更進一步,他也通過陳興調到了京城,兩人沒有了直接的工作交集,但身份上的差距終歸是讓他在麵對陳興時,隻能有選擇的聊天,一些他覺得不方便說的話都隻能埋在肚子裏。
今天在這種兩人都喝了酒的場合,而且是喝得不少,彼此都有些微醉的情況下,成容江的話匣子忍不住就打開了,說到了陳興的性格,成容江直言陳興的性格過於鋒芒畢露,這種性格在地方當一把手還好,但眼下已經不是了,又是調到了紀檢係統,成容江勸陳興要懂得收斂自己的鋒芒,懂得妥協,該低頭時就得低頭,這個世上,沒有人能夠一直常勝不敗,人的一生,也不可能始終都一帆風順。
陳興對成容江的勸告始終都是微笑傾聽,他也喝得有點上頭,但腦子還沒迷糊,知道成容江的話固然有些不好聽,但也是為了他好,之所以說這些,無疑也是因為他主動提及了被暫停工作的事,對此,陳興也沒過多解釋。
事實上,他妥協了沒有?妥協了。
麵對章明辰的批評,陳興並沒有據理力爭,而在章明辰不同意對童白岩立案的情況下,他也沒有和章明辰真正鬧起來,這些無一不是陳興和現實的妥協,但事實證明,有時候妥協也沒用,別人要想針對你,你就算是再怎麼妥協,終歸還是同樣的下場。
為官這麼多年,陳興其實也在悄然改變,他平時固然是鋒芒十足,但他也明白過剛易折的道理,在這次的事情上,陳興並不認為自己衝動了,隻不過成容江不了解其中的細節,他也沒必要說太多,反正今天找成容江出來,隻是喝酒聊天,對於成容江安慰勸說他的話,陳興知道對方也是抱著一份好意,所以也就笑著傾聽。
這年頭,危難時還能真心安慰勸說的朋友,方是真朋友。
一頓飯,吃到了兩點多,桌上的飯菜還剩下不少,一瓶白酒,十瓶啤酒,卻是被陳興和成容江兩人喝了個精光,說起來,兩人也都算是酒量不錯了。
“容江,最近這些天我可能都會在京城,有空多練係,沒事就出來坐坐。”臨走前,陳興對成容江笑道。
“好說,你要是不嫌我打擾你,我還巴不得天天約你出來喝茶呢。”成容江笑了起來。
“瞧你這話說的,有啥打擾不打擾的,咱倆這交情從南州就開始了,也認識不短了,不該見外的時候就別見外。”陳興笑笑。
成容江聽到的陳興的話,笑著微微點頭,沒說什麼,今天酒喝多了,多說了些話,但回到現實中來,身份和級別的差距總會讓人束手束腳。
兩人在酒店外聊了幾句,便各自打車回家,陳興回到家裏,見家裏空無一人,估摸著母親可能帶著兒子去公園玩了,也沒急著打電話讓母親回來,至於妻子,不用想也知道在公司,看了下時間,兩點多,喝酒喝了不少的陳興走到沙發上,一躺下便呼呼大睡起來。
不知道睡了多久,直到門外開鎖的聲音傳來,陳興才慢慢醒了過來,睜開有些惺忪的睡眼,見是母親帶著兒子回來了,陳興不由得笑著坐起來,朝兒子揮了揮手,“成業,過來,讓爸爸抱抱。”
“你咋回來了?”鄒芳顧著關門,乍一聽到兒子的聲音,嚇了一跳。
“回來休假。”陳興笑道。
“喲,你們領導這麼好,還讓你休假?不是說你們巡視組很忙嗎。”鄒芳大為詫異,不過臉上卻滿是笑容,兒子能放假,她倒是高興得很,說起來,她這個當媽的,一年到頭也沒見到兒子幾次。
“嗯,碰到一個開明的領導。”陳興咧嘴笑笑,說這話時,陳興眉頭微微一擰,他這幾天一直在想寧德岩是個怎樣的人,這次被暫停工作,固然是有可能章明辰在寧德岩那裏說了一些添油加醋的話,甚至搬弄是非都有可能,但寧德岩並沒有找他談過話,就同意了章明辰暫停他工作的提議,這讓陳興心裏頗有些不忿,隻不過麵對寧德岩這個級別的幹部,陳興知道自己沒資格去說什麼,更甭說他也聽說寧德岩深受最上麵那位的器重,他要是對寧德岩表露啥不滿,那隻會自討苦吃。
寧德岩的事暫且不去想,這會睡一覺清醒了,陳興同樣在琢磨著是不是該打個電話跟老丈人通氣一下,否則怕是免不了被一頓批評。
和母親說了會話,陳興便逗弄兒子玩,長期不在家裏,兒子終歸是跟他有些生疏,好在小孩子總歸是好騙的,陳興拿了幾個玩具過來後,兒子很快便和他玩到了一起,這個時候的陳興,褪去身上的光環,他也不再是一名幹部,而是一個純粹的父親。
傍晚五點多,張寧寧也回來後,看到陳興在家,著實驚訝了一下,表情和鄒芳如出一轍,詢問著陳興怎麼突然就回來了。
當著母親的麵,陳興依然是笑著說回來休假了,不想在母親麵前談論自己的事,以免讓母親瞎擔心,不過張寧寧可沒鄒芳那麼好糊弄,從陳興的神色語氣很快就察覺到了異樣,大有深意的看了丈夫一眼,知情識趣的她,也沒有當場發問。
一家人吃了個充滿歡聲笑語的晚餐,有小孩子的場合,也總是充滿歡樂,陳興也隻有在家的時候,才感覺自己整個人是真正的放鬆下來。
吃完晚飯,趁著母親鄒芳在帶孩子玩的時候,張寧寧示意陳興進臥室,兩人進了屋就將門關上,客廳裏的鄒芳看了一眼,忍不住搖頭笑笑,以為兩個小夫妻久別勝新婚,這麼快就忍不住回屋裏親熱了。
“陳興,你這次回來不是休假這麼簡單吧。”張寧寧將陳興拉到椅子上坐下,從後麵給陳興按著太陽穴,笑問道。
“不是回來休假,那能回來幹嘛。”陳興笑著反問。
“你呀,這種借口也就隻能騙騙媽,我可不信。”張寧寧撇了撇嘴。
“哎喲,看來我家寧寧還長了一雙火眼金睛不成,啥事都瞞不過你。”
“火眼金睛倒沒有,不過好歹是跟你同床共枕的妻子,你說我能不了解你嗎。”張寧寧笑笑,俯身抱著陳興的肩膀,“是不是碰到什麼困難了?”
“也不是什麼困難,被暫停工作了,正好我想咱們一家人一年到頭團聚的時間也不多,能多回來陪陪家人就回來,所以就幹脆回京了。”陳興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