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山的問題嚴重到這個地步?”許南江看了陳興一眼,眉頭微不可覺的皺起。
“或許比我說的更嚴重,說起來,是我的無能,我一直致力於改變望山的情況,從根本上解決望山的問題,但卻收效甚微。”陳興無奈搖頭,他的目標還沒實現就不得不灰溜溜的離開望山,端的是出師未捷身先死。
“作為一名領導,勇於擔當責任是對的,但也不用承擔無謂的責任。”許南江看了看陳興,目光很快就轉向他處,對於陳興的能力,許南江了解不深所以也不去置評,但陳興隻在望山任職不到十個月,要說十個月能改變一個地方存在已久的根深蒂固的問題,許南江自個也在地方工作過,他知道不可能,而且這次陳興辭職的事,他也隱隱聽說了更深層次的原因,不過那是張家同林家的事,輪不到他多事,他也攙和不起。
“好了,時間也不早了,得回去了,今天上班要遲到咯。”許南江站起身笑道,剛剛司機已經打過一次電話,去他住的地方接不到他,許南江讓對方在門口等著,說是一會就回去,這所謂的‘一會’,可是又過了足足有小半小時了。
“是我耽誤許書記您上班了。”陳興聽到許南江的話,嘴上回應了一句,內心深處多少有些失望,他剛剛說了望山的問題,許南江此刻並沒有任何表態,不過想想也是,許南江是堂堂的封疆大吏,又豈會輕易就一個地方的問題做出表態?許南江現在真要是表態了,反倒是不正常了。
“是我讓你說的,談不上耽誤。”許南江擺了擺手,微微笑道。
兩人往來的路上走著,陳興此時已相對沉默下來,因為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作為下屬,麵對許南江這樣的省委一把手,要是許南江不先開口,他又豈會隨便說話。
“你辭職了,新書記的人選還空著,但總不能一直空著,何況望山要是像你說的存在那麼多問題,那就更得選派一個合適的人過去。”許南江突然開口,“你對接任的人選有什麼建議?”
陳興一愣,他沒想到許南江竟會問他的建議,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的他,一時之間倒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最主要的是他不是管組織工作的,對省裏的幹部也不熟悉。
“許書記,我對省裏的幹部情況不了解,您讓我提建議,我真是抓瞎了。”陳興搖頭笑道。
“也是。”許南江點了點頭,旋即又道,“那你認為如果從望山本地直接提拔的話,有合適的人選嗎?”
“從望山直接提拔?”陳興眼裏閃過一絲驚訝,許南江這問題其實隻有一個答案,那就是李開山,因為從望山直接提拔的話,也就隻有李開山有資格能夠提到市委書記的位置上,許南江這麼問他,顯然就是想聽他對李開山的評價了。
陳興眉頭微蹙,對李開山這個人,李開山真的是有些看不透,在他辭職的時候,李開山似乎是表現出了真實的一麵,其跟錢新來和張立行那些人是對立的,但問題是李開山在望山市擔任市長多年卻又無所作為,而且有隱隱縱容著張立行,這一點又讓陳興無法理解。
猶豫著,陳興不知道該怎麼評價李開山,他知道自己此刻對李開山的評價很有可能會影響到許南江做決定時的考慮,所以他反倒不敢隨意開口,內心深處,他倒是挺希望李開山接替他的位置,但又怕李開山最後所表現出來的並不是真實的他,那樣等於是推薦了一個錯誤的人。
“許書記,這人事問題關係重大,我還真不敢妄言,畢竟我了解的可能也隻是片麵。”陳興苦笑。
“得,問你算是白問了。”許南江笑笑,“看來隻能等著組織部門提人選了。”
兩人沿原路返回,依然是在剛剛碰到的地方分開,陳興目視著許南江離去的背影,在原地駐足著,一直到許南江的身影消失在街道轉角處,陳興才收回目光,輕歎了口氣,陳興也返身走回酒店,今天竟會偶遇許南江,這隻能說是巧合中的巧合,有這樣一次同許南江輕鬆愉快的談話,這種機會也可遇不可求,對於望山的情況,陳興說了自己該說的,至於後麵的,也隻能盡人事聽天命了,希望常勝軍和許斌不會讓他失望。
剛走到酒店門口,手機就響了起來,黃明打來的電話,陳興接了起來,電話那頭傳來黃明的大嗓門,“陳興,我說你咋回事,不會是不聲不響又走了吧,哥們今天說要送你,你要是直接走了,那也太不像話了。”
“嘖,我有沒有退房你從酒店前台那一問不就知道了,我說你急急吼吼的幹屁。”陳興笑罵,和黃明說話時,也才能這麼輕鬆。
“還沒走?那就好,那就好。”黃明一聽陳興的話,登時眉開眼笑,“那你現在在哪,咱倆吃早飯去,吃完也該送你去機場了,你十點幾分的航班?”
“十點二十。”陳興笑道。
“那還不急,現在才剛剛要九點,咱們吃個早飯再過去也還很寬裕。”
“我在樓下,你要吃早餐就趕緊下來,不過我已經吃過了,就當是我陪你吃了。”陳興也抬手看了下時間,到機場頂多也就半小時的路程,的確不用太著急。
兩人到了酒店的餐廳,黃明一見陳興就好奇的問了一句,“這麼早上哪去了?”
“到外麵隨便走了一圈。”陳興笑笑。
“真的假的?你現在還能有這閑心?”黃明一臉不信,旋即惡趣味的湊近陳興耳旁,低聲笑道,“不會是私會情人去了吧。”
“滾。”陳興笑著翻了翻白眼,他自然也不會跟黃明說出去偶遇到了許南江,不是不信任黃明,而是跟黃明說也沒啥必要。
吃完早餐,黃明開車送陳興去機場,這一次,陳興隻是給何麗幾女發了短信告知要離開南州了,也不敢讓她們來送別,對此,幾個女人倒也都理解,她們明白陳興如今正處在困境中,也理智的不去給陳興主動添亂。
機場,陳興從車上下來時,踩著腳下的這片土地,竟是生出了幾分離別愁緒,他不知道什麼時候也都變得多愁善感了。
“不會是舍不得離開吧?”黃明從後車廂幫陳興拿了行李,走過來笑道。
“倒不是舍不得,隻不過有點感慨罷了,這一次走得不甘心。”
黃明一聽陳興的話,張了張嘴,一時也不知道該如何去安慰陳興,他知道陳興這次走得很狼狽,也不太光彩,但現實就是這麼殘酷。
“走吧,進去了。”陳興拉了黃明一把,他也隻是隨口發一下牢騷罷了。
兩人還沒走到候機大廳,陳興就又碰到了認識的人,確切的說隻是認識,但並不熟,朱子情的父親朱運來。
朱運來似乎是剛從機場出來,正快步走向一輛車子,看到陳興時,朱運來愣了一下,“陳市長。”
朱運來還叫著陳興在南州擔任市長時的稱呼,陳興聽了不由得搖頭笑笑,時間過得可真快。
朝朱運來點頭致意著,陳興沒有失了禮數,雖然同對方算不得熟悉,但人家畢竟主動打招呼了,再者,對方是朱子情的父親,不看僧麵看佛麵。
“陳市長是來坐飛機?”朱運來滿臉笑容的問了一句。
“嗯。”陳興淡然點頭,和朱運來不熟,也就沒有和對方寒暄的打算,笑道,“我待會要登機了,就不跟朱總聊了。”
“那陳市長您趕緊去,別耽擱了。”朱運來點頭哈腰的笑道。
和朱運來別過,走出停車場時,陳興看到停車場邊上站著的那身材高挑、氣質出塵,引得過路人紛紛側目的女人時,愣了一下,那不是朱子情是誰?從去年八月份說要出國遊學的朱子情,這是回來了?
朱子情顯然也看到了陳興,她同母親站在停車場外等父親開車出來,剛剛早早就看到了陳興,有刹那間的激動和雀躍,但此刻,已經重歸平靜。
“子情小姐這是剛從國外回來還是早就回來了?”陳興見朱子情在看著他,隻能上前打招呼,這時候,他其實不願意同這個有過魚水之歡的女人相遇,特別是在對方家人在的情況下。
“今天剛回來,沒想到這麼巧,遇到陳市長了。”朱子情莞爾一笑。
陳興聽著朱子情的話,此時也注意到了朱子情懷裏的嬰兒,微微有些愣神,這小孩從哪裏來的,然道朱子情已經結婚生子了?
陳興心裏疑惑,一旁的黃明不經意間看到朱子情懷裏的嬰兒時,起先沒在意的他,緊接著卻是一愣,眼珠子瞪得老大,那嬰兒怎麼越看越像是陳興?
黃明跟陳興是十幾年的老哥們了,以前讀書的時候也沒少去陳興的家裏玩,在陳興家裏臥室的桌上,就擺放著一個相框,裏頭是陳興母親抱著幾個月大的陳興坐著拍照的照片,當時黃明還開玩笑說陳興小時候長得可真粉嫩,臉圓圓滾滾的像個西瓜,因為看過那張照片的次數不少,所以黃明也印象深刻,此刻看這嬰兒的臉蛋,可不就跟陳興小時候特別像嗎?即便是和現在的陳興,也有幾分相像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