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小雯是縣一中的高中英語老師,她一向對官場沒啥興趣,也從來不會去關注,市裏的新聞,更是基本沒看過,市長,市委書記叫什麼名字,對她這個兩耳不聞窗外事的小女人來說,都是一個問號,甚至連縣裏的領導,她也叫不出一個名字來。
但此刻,她突然對那個被人眾星拱月般圍著的男人十分感興趣,原因無他,她是海城大學外語係畢業的,畢業了,回家鄉工作,本來想在市裏找份工作,因為父母身體不好,需要就近照顧,隻好回縣裏來,她這讀外語的,在麗山縣這種小縣城卻是找不到什麼滿意的工作,無用武之地,後來碰上學校招老師,那時候當教師還不用統考之類的,也還沒教師資格證那些門檻,憑著她重點大學外語係畢業的光環,輕而易舉的應聘上了縣中的老師,成了一名在編的教師,盡管落後地方的教師待遇也好不到哪去,但在這小地方,也沒啥太多花錢的地方,日子倒也過得安逸,再加上時間自由,一星期幾節課上完,也就沒別的事,照顧父母方便,自己也有大量的時間,又有寒暑假,柳小雯也慢慢喜歡上了這份教師工作,慢慢的也就淡了挪窩的心思,就這樣窩在了家鄉小縣城。
在學校的時候,她曾參加過幾個社團,一個校武術協會,一個英語角……諸如其他的,不經意間看到陳興,柳小雯險些以為眼花了,這人怎麼跟她以前參加校武術協會時有過幾麵之緣的陳興如此相像?
問著周圍一個同事,柳小雯才知道那邊是市裏和縣裏的大領導在吃飯,能坐那的,都是大人物,瞧瞧,連縣教育局的領導都隻能坐一邊去。
柳小雯好奇的詢問著邊上的同事,那坐中間說話的男子叫什麼,隻可惜,同事也不清楚。
“小雯,你不是對這些不感興趣嘛,中午吃錯藥了不成。”邊上的女同事笑道。
“這不是難得有市領導來視察,好奇問問嘛。”柳小雯笑道。
“我也不知道那人叫什麼,我又不是領導,你去問許校長,許校長肯定知道。”女同事輕笑了起來,“我聽說今天來的市領導好像對學校讓學生出去站在外麵歡迎很不滿,一來就讓學生回課堂上課了。”
“哦,是嘛,那說明市領導比縣裏還有學校的領導還開明呢。”柳小雯笑道。
“噓,小聲點,小心被人聽到,你這是作死啊,不敢想幹了呀。”女同事笑著拍打了柳小雯一下,兩人關係好,平常也經常沒心沒肺的開玩笑。
“要是連說句實話都被開除,那我找那市領導告狀去。”柳小雯掩嘴輕笑,眼睛盯著陳興就很少挪開。
“走吧,吃完了回去吧。”女同事拉了下柳小雯,兩人的丈夫都是數學老師,代表縣一中到市裏參加數學教學研討會議去了,中午也就都沒做飯,在食堂裏湊合著吃。
“好,回去吧。”柳小雯點著頭,站起身,有意想往陳興那邊走。
“喂,你往哪邊走去,領導們坐那呢,咱們走邊上。”同事拉住柳小雯,嘀咕道。
“領導們坐他們的,咱們走我們的,又沒礙著什麼,再說也沒規定領導門坐的地方,咱不能走過去不是。”柳小雯笑道。
同事奇怪的看了柳小雯一眼,覺得中午這人怎麼了,怪怪的,和往常有些不一樣,不過被柳小雯拉著,也跟著往那邊走過去,心裏卻是一百八十個不自在,生怕被領導給注意到,教育局那叫張坤的局長可是個貨真價實的人渣,縣一中好多老師都知道其醜事,跟一中一個俏寡婦在屋裏偷吃時被其老婆抓住了,在學校裏一頓大鬧,當時那叫一個熱鬧啊,教職工宿舍都傳遍了。
柳小雯從陳興正對著的過道經過,她想放慢腳步,卻被同事急匆匆的拉著走,‘哎’了一聲,還沒來得及跟同事說慢點,就走了過去。
陳興抬頭看了一眼,隱隱感覺到那張一走而過的臉有些眼熟,也沒多想,旁邊的縣長朱光正和他說著麗山縣經濟發展有哪些實際困難,又有哪些優勢,這種吃飯間的閑聊,氣氛輕鬆,又能讓下麵的幹部放鬆,不至於拘謹,陳興的注意力也很快被朱光正的話給轉移了過去。
正午的陽光火辣辣的刺著大地,陳興中午在麗山縣一中吃飯時,遠在望山市的常勝軍,同樣在公安局食堂吃著簡易午飯,邊上除了和他一起到望山來的周淮,並沒其他人,其他有在食堂吃飯的普通警員,看到常勝軍時,也遠遠的坐著,至於局裏的中高層幹部,常勝軍沒有在食堂看到任何一個。
上午的會議,常勝軍沒有大發雷霆,沒有怒聲大斥,盡管他憋著火氣,但更多的還是控製著自己的情緒,談論著警風警紀,談論著公安局的責任,談論穿上一聲警服,被人稱為‘人民警察’的使命感,或許在別人聽來,他那抑揚頓挫,鏗鏘有力的聲音是暴怒的前奏,但常勝軍始終很好掌控著自己的情緒,昨晚去和陳興聊了一下,常勝軍也知道現在不能自亂陣腳。
局裏的氛圍,常勝軍並非不能感覺出來,隻是昨晚那一檔子事,常勝軍就感覺到了局裏的一些異樣氣氛,這新城集團在這望山市就真這麼大能量?老虎屁股摸不得?常勝軍眼裏閃過一道精光,在部裏的時候,他就不知道辦了多少大案要案,跨過追凶也不是沒有,狠人他見識多了去,最後還不是一個個伏法,他就不信一個望山市裏的土豪真能隻手遮天。
在常勝軍眼裏,那些有錢又愛顯擺的,就是沒檔次的土豪,不知道這天有多大。
望山市第一醫院,張飛從醫院裏走了出來,麵色蒼白的他,走個路都要闖上幾口大氣,他出院了,得了癌症,沒希望治愈的他,最終還是選擇出院,用這生命的最後時光幫家裏人爭取點錢財,為了給他治病,家裏到處舉債,如今已經是家徒四壁,張飛不希望自己再拖累這個已經因為他的病變得貧困的家庭,盡管他的醫藥費最後能報銷一部分,但那又如何呢,終歸是不夠還那些借的錢。
“小張,你如果要改變主意,現在還有機會。”一名男子走在張飛身旁,快上車的時候,對張飛道。
“有什麼好改變主意的,決定了就決定了,反正也沒幾天時光好活,還不如走得痛快點。”張飛微微一笑。
“這事沒跟你家人說吧。”男子看了張飛一眼。
“放心,沒說,我隻是說我要最後圓一次夢,再穿著警服上街最後執勤一次,沒見我中午我把他們都支走了。”張飛笑道。
“好,沒說就好,最好的演員就是什麼都不知道的情況下才能夠本色演出,你也放心,承諾你的那筆錢,會以捐助款或者撫恤款的名義交到你家人手上,不會讓人起疑的。”男子鄭重道。
“李隊,我相信你。”張飛咧嘴一笑。
男子看著張飛的樣子,點了點頭,神色也有些沉重,手下的這位警員,今天是他最後一天能看到太陽的日子了,男子沒來由有些驚懼,這麼做,將來會下地獄嗎?但他也隻是一顆棋子,一顆可憐的棋子罷了。
男子扶著張飛上車,看著張飛毫無血色的臉,眉頭微皺,問了一句,“小張,能行嗎?”
“李隊,我行的,就堅持一下午而已,沒問題的。”張飛臉上擠出一絲笑容,“又不是真到了要死的時候,醫生說我至少還能堅持兩月呢,沒那麼容易死。”
叫李隊的男子聞言,沒再多說什麼,凝視著張飛,好一會,點了點頭,讓張飛坐好,自個也從車頭繞上了駕駛座。
“等下先找個地方,把警服換上,完了咱們直接去望中路。”男子啟動著車子,同張飛說道。
“行,就聽李隊您的安排。”張飛點了點頭,拎著手上袋子裏裝的警服,眼神裏多了些光彩,“好久沒穿過這身警服了,都有些不舍了。”
男子沉默的點著頭,他明白張飛是什麼意思,從得病住院之後,張飛就沒再穿過警服,今天下午,是張飛幾個月來再一次重新穿上這身神聖的衣服,但卻也是最後一次穿上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