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婧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塊在大海上漂泊的小舢板,隨時都會被風浪給卷走。
梁婧微微有些出神,李開山這會卻是沒心思去注意梁婧的表情,已經成功邁出算計張立行第一步的他,心裏有著久違的暢快感。
“張立行啊張立行,陳建飛短命死了,終於讓我有了機會,來日方長,咱們就看鹿死誰手。”李開山心裏喃喃自語著,雙拳都緊握了起來,陳建飛的意外身亡,給了他機會,讓他有了翻身的可能,沒有了陳建飛這個鐵搭檔,他倒要看看張立行自個能有多大本事。
心思電轉,李開山回過頭來看到梁婧還站著時,道,“梁主任,你先去忙吧,我這邊沒事了。”
“李市長,那我先走了。”梁婧點了點頭。
從李開山辦公室裏出來時,梁婧長出了一口氣,神色卻是有些迷惘。
日出日落,時間一天天過得很快,市電視台和作為望山市委機關報的望山早報都先後重點報道了張立行在幾次視察的公開場合裏提及了要嚴肅對待基層政府機關向老百姓亂伸權力之手的爪子,堅決貫徹市委指示,杜絕再向老百姓亂攤派和亂收費的行為,一旦發現,市裏一定嚴懲,追究相關領導幹部的責任。
陳興注意到了張立行的言行,不論是市電視台的報道還是望山早報的報道,這無疑都是市裏幹部傳遞政治信號的平台,張立行的一番表現,陳興作為一把手沒理由會看不到,幾次接觸下來已經對張立行有一番初步了解的陳興,顯然是頗為驚訝,不過張立行如此支持他的工作,陳興倒是樂於見到,不管怎麼說,市裏幾個核心幹部如果都能支持他的工作,他在望山市的工作無疑會輕鬆許多。
“這張市長不知道葫蘆裏賣的是什麼藥,這麼做不像他的風格。”吳寧的辦公室裏,辦公廳主任拿著這兩天的望山早報對比著,都有在重點版麵報道張立行下鄉視察時的公開發言,可以說措辭一天比一天嚴厲,這讓他們這些熟知張立行的人都有些摸不著頭腦。
“張市長那是非常人行非常事,咱們看不透也是正常。”吳寧自顧泡著自己的功夫茶,一臉漫不經心的樣子。
“可是這也太不正常了啊。”衛思達滿是疑惑,“他沒給那陳書記暗地裏下絆子就很難得了,怎麼反過來支持他的工作了?”
“誰知道呢,想不明白的事就不用想了,浮生若夢,難得幾回閑,趁現在能享受的時候多享受,少管點閑事,多活幾年喲。”吳寧笑嗬嗬的說著。
“秘書長,還是您看得開,我得向您學習。”衛思達笑了笑,“不過我是個勞碌命,沒辦法像秘書長這麼舒服,哎,又得去忙活了,再多喝秘書長您一杯茶,我得走了。”
衛思達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很快就起身朝吳寧告辭。
從吳寧辦公室裏出來,衛思達微微撇了撇嘴,心說這吳秘書長功夫茶泡多了,連上進心都泡沒了。
辦公室裏沒有了人,吳寧這才將報紙拿了過來,一份是今天剛送過來的,一份是昨天的,吳寧也仔細的看了起來,張立行一連兩天的表態,著實有些奇怪,這不太像張立行的性格,吳寧眉頭緊緊擰了起來。
市委書記陳興的辦公室,黃江華同陳興說著自個這今天剛知道的一件稀奇事,市委常委、市委統戰部長徐元飛長期沒在望山市裏,隻有在市裏開重要會議時才會過來露一下臉,黃江華將自己所聽到的跟陳興講了一下。
“小黃,你這是從哪聽說的?”陳興笑道。
“書記,您不是讓我叫統戰部那邊送一份有關望山市出國僑胞的登記資料過來嘛,我打了統戰部辦公室好幾個電話都沒人接,就幹脆自個過去了一趟,您瞧我看到什麼了,辦公室裏愣是一個人值班沒有,在另一間辦公室裏,倒是有幾人聚在一起打牌,一問才知道是部裏的工作人員,他們也不知道我的身份,我就說是市委辦公廳的工作人員,過來拿份資料,看他們在打牌,我還湊近看了一下,問他們上班打牌,就不怕被領導逮住挨處分,人家說領導一年到頭都沒見到幾眼,領導都能常年在家裏休息,他們還怕個球,我一聽他們那樣講也就奇怪了,就裝著不在意的打聽了一下,這事看來也不是啥秘密,他們隨口就說了不少。”黃江華說道。
“你都聽到什麼了,說來聽聽。”陳興目光也有些驚異,他吩咐黃江華去要那麼一份資料,是想了解望山市的僑胞多不多,準備辦個僑胞大會,號召海外僑胞回來家鄉投資。
“那徐元飛部長說是北元市人,反正他來望山上任一兩年後,就稱病在家了,平常也不來單位,就呆在他北元市的家裏,一年到頭也就來望山幾回,還是市裏通知要開重要會議的時候才來。”黃江華說道。
“哦?”陳興聽得眉頭一皺,黃江華說的,可著實有些奇怪了,陳興不知道他正式上任那天,市裏召開幹部大會,陳近東宣布省裏的任命,那天常委班子的成員好像都到齊了,陳興當時還真沒去一一留意每一個人,對那徐元飛,一點印象都沒有。
“書記,您到望山後,好像還沒召開過常委會吧。”黃江華說了一句。
陳興笑著看了黃江華一眼,他明白黃江華的意思,開個常委會,就能看出點端倪。
兩人說著話,門口衛思達敲著門,陳興點頭示意對方進來,衛思達走進來,道,“陳書記,李市長要見您。”
“快請他進來。”陳興一愣,隨即朝門口走了過去,笑道,“以後李市長過來就直接請進了,還通報什麼。”
陳興這話,無疑是在說給黃江華和衛思達聽,更是在說給李開山聽。
“李市長,你來了進來就是,還搞這些繁文縟節幹嘛。”陳興熱情的請著李開山入座。
“我可不能隨便打擾了陳書記工作。”李開山笑道。
“怎麼會,李市長這麼說就見外了。”陳興笑了笑,他不僅嘴麵上客氣,也有意向李開山示好,李開山給他的印象不錯,陳興也希望得到這位政府一把手的支持,這樣他在望山不論推行什麼工作,都會少很多阻力。
陳興此時儼然還不清楚李開山這兩三年來在市裏已經沒有多少威望。
“書記,今天我這市政府大門可都快被基層鄉鎮幹部們給踏破咯。”李開山一坐下來,便苦笑道,朝陳興吐著苦水,“都是一把鼻涕一把淚來的,把我這當市長也是弄得頭疼不已。”
“怎麼回事?”陳興聽得愣住。
“哎,還不是錢給鬧的,陳書記您一紙文件下去,現在鄉鎮裏麵不敢再向老百姓亂搞攤派,之前有那種行為的,不管是以什麼名義收的,也都把錢退還給了老百姓,這不,錢退了,這基層的幹部就都喊窮了,直接來市裏哭爹喊娘了,希望市裏能保證他們最基本的經費,這不把我給難住了,市裏哪來的錢給他們撥款。”李開山無奈的笑道。
“李市長,難道市裏連給下麵的財政撥款都沒足額撥付?”陳興皺著眉頭。
李開山聽到陳興問這個,臉上就一個勁的苦笑,也表現得一臉無奈,“陳書記,我也不瞞您,咱們市裏財政收入少,大多數錢都被拿來優先保證幾個大項目的投資,給下麵的撥款並不多,經常是讓他們去自個想辦法,所以就……”
李開山沒往下說,他知道自個沒必要說得太白,陳興肯定能明白是什麼意思。
陳興眉頭緊蹙,他突然發現自己可能犯了一個錯誤,在對望山市的情況沒有全麵了解的情況下,他所做的任何決定,也許出發點全部是好的,但是最終可能會造成一些自個都無法預料的後果。
衛思達在前幾天他做這個批示時,曾經跟他說了下鄉鎮的情況,但陳興隻知道鄉鎮在搞建設時是對村民們亂搞攤派收費,並不知道市裏連下麵最基本的辦公經費都沒有滿足,這個情況,是他事先完全沒有想到的,而衛思達,當時也沒說到這些,或許衛思達看到他態度堅決,所以不敢再多言,但陳興此刻卻也是意識到自己做事有些求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