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不能來嗎。”陳興看了張青陽一眼。
“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張青陽訕訕的笑了一下,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明知道陳興也看他不順眼,嘴上還不知道說話小心點。
“張局,昨天你們抓的一個叫宋毅的人死在了審訊室了是怎麼回事?”陳興邊走邊問著,在走廊上,陳興正巧碰到了迎麵走來的賀一軍,賀一軍顯然也有刹那的愣神,低頭走了過去,兩人都沒刻意表現出什麼。
“原來陳市長是為了這事而來,陳市長您不知道嘛,我們局裏剛剛召開新聞發布會通報這件事。”張青陽目光在陳興和賀一軍身上轉了一圈,一麵把陳興迎向了自己辦公室,一麵解釋著。
陳興被張青陽說得一愣,疑惑的盯了張青陽一眼,雙方這時候已經走進了辦公室,陳興不動聲色道,“那你給我說說是怎麼回事。”
“陳市長,您看看,這是我們局裏法醫剛做出來的屍檢報告。”張青陽先從辦公桌上拿起了一份報告遞給陳興。
“原發性心肌病?死者患有心髒病?”陳興盯著張青陽看了一下,又繼續往下看報告,陳興臉色逐漸難看起來,怒道,“通宵審訊,又是對死者進行毆打,張局長,你們局裏的警員是流氓還是黑社會。”
“陳市長,警員們的素質參差不齊,個別警員知法犯法的現象肯定是存在的,在剛才的記者發布會上,我們局裏向記者實事求是的通報了這件事,也做出了道歉,對於兩名涉事民警,局黨委通過初步研究,已經決定給予開除警籍的處分,目前事件還在進一步調查,隻要還有涉及其他人,我局將嚴懲不貸。”張青陽一板一眼的回答著陳興的話,因為事先跟李浩成取得了統一意見,此時麵對陳興的質問,張青陽也是從容應對。
“你們已經向外界通報這件事了?”陳興這次是真的怔住,事情是早上發生的,公安局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召開了新聞發布會,及時向外界通報這件事,這顯然是出乎陳興的意料之外,看似迅即準確的反應,在陳興看來卻是有些異常。
“嗯,事情發生後,經局裏研究,覺得還是及時對外公布好,越怕事隻會越壞事,捂蓋子並不是最好的解決辦法,等媒體曝光了反而會陷於被動,我們局領導層一致認為主動通報是最好的應對辦法。”張青陽鄭重道。
陳興盯著張青陽看了一會,一時不好再說什麼,原本是怒氣衝衝的想過來質問,但張青陽的回答以及公安局的處理方法都挑不出任何瑕疵,甚至陳興都為公安局如此快速迅捷的做出準確應對感到震驚。
“這件事隻是兩個辦案民警擅自做的嗎?”陳興問道。
“陳市長您剛才可能沒注意聽我的話,目前局裏還在對這件事做進一步調查,兩個當事民警肯定是要負直接責任的,所以局裏先對他們進行處分,後續的調查裏,隻要還有涉及其他人,哪怕是局裏的中高層領導,我們局裏也會堅決嚴懲。”張青陽嚴肅道。
陳興沉默了一會,張青陽的回答無可挑剔,就算是陳興想挑刺也挑不出來。
“宋毅的家人應該也到你們局裏了,你們要耐心向死者家屬做出解釋。”陳興最後隻能如是道。
“陳市長您放心,死者家屬的心情我們是能夠理解的,他們要是有什麼不滿的情緒或者過激的舉動,我們都能諒解。”張青陽道。
陳興點了點頭,淡然的看了看張青陽,陳興心裏頭很是煩躁,這件事讓他心裏壓抑得很,但一時說不出什麼,公安局及時作出的應對之法以及張青陽誠摯的態度讓陳興無可挑剔,陳興隻感覺心裏悶得慌,但隻能憋在心裏。
陳興離開了公安局,張青陽滿臉笑容的送到了門口,目送著陳興的車子離去,張青陽臉上的笑容也逐漸消失,一直在關注著陳興一行的曾江濤看陳興離去了,這才走了出來,“張局,陳市長沒說啥吧。”
“他能說啥,對咱們局裏的做法,他想挑刺都挑不出來。”張青陽撇了撇嘴,知道眼前這位心腹愛將想什麼,張青陽安慰道,“江濤,你現在也別亂想,事情不一定會往最壞的地步發展,咱們現在應對得當,能最大限度的消除輿論的壓力,現在的新聞都是三分鍾熱度,隻要能應付過這段時間,事情慢慢的就淡出公眾視線了,不一定要你站出來為這件事負責,反正我的態度是堅持保你的。”
“謝謝張局。”曾江濤此時表現得誠惶誠恐,“張局您對我沒得說,沒有您也沒有我曾江濤的今天,這件事最後如果真的要我做出犧牲,隻要張局一句話,我二話不說就站出來。”
張青陽對曾江濤的回答很滿意,他需要的就是這種忠心的下屬,笑著拍了拍曾江濤的肩膀,張青陽道,“江濤啊,即便事情真的到了最糟的地步,你也別灰心,不幹警察,還有很多事可以幹嘛,當警察還不一定有前途,脫了警服反而更自由,鄭總手底下的娛樂城那麼多,我讓他到時候隨便聘請你去當個總經理,他要是每年不給你個百來萬工資,我就跟他沒完。”
曾江濤感激涕零的點著頭,跟著張青陽往局裏走,心裏卻是狠狠咒罵了張青陽幾句,真要是被開除警籍,那還不是給張青陽背的黑鍋。
陳興悶著一肚子火離開了公安局,冷靜下來想想,陳興越是覺得公安局這件事做得太蹊蹺,從頭到尾處理得太太圓滿,作為一個市長,按說發生這種醜聞,公安局沒有選擇捂蓋子而是在第一時間就做出準確的應對而消除了一些惡劣影響,陳興對此應該高興才是,但他偏偏在這件事上高興不起來。
“遠慶,你對公安局的做法有什麼看法?”陳興沉思著,轉頭看向了身旁的肖遠慶。
肖遠慶遲疑了一下,明顯是有些顧慮,目光微不可覺的從前頭副駕駛座上的鄧青銘身上掃過,肖遠慶並沒急著說什麼。
“有什麼話就直說。”陳興瞥了肖遠慶一眼,開口道。
“市長,我是覺得公安局的做法很及時也很正確,但說句不好聽的話,要是按照正常的先入為主的想法,我覺得公安局碰到這種事第一選擇應該是趕緊捂蓋子才是,公安局這麼大方的選擇公布出來反倒是讓人覺得有點怪了。”肖遠慶道。
“是有些蹊蹺,但公安局的做法確實讓人沒法說什麼,反而還應該表揚公安局的高層能夠如此開明。”陳興板著一張臉,臉上沒有任何笑容,想到剛才張青陽跟他的對話,陳興就感覺心裏被堵了一股火沒地方發泄,張青陽一向對他陽奉陰違,有時候更是當麵不聽他的指揮,昨天上午的事就擺在眼前,而今天對張青陽刻意擺出來的一張笑臉,陳興同樣沒有半點好感,除了反感沒有別的。
對於陳興的評論,肖遠慶識趣的沒有接話,涉及到張青陽,再大膽的往上猜一下,甚至還有可能跟李浩成有關,畢竟昨天是李浩成指示抓人,因此肖遠慶並不敢多話,這裏還有一個鄧青銘,肖遠慶一向謹慎慣了,陳興自己都對鄧青銘不太信任,他更加要多留個心眼。
車廂裏沉默了一會,陳興的手機響了起來,看到來電號碼,陳興怔了怔神,打電話過來的還真是個稀客,笑著接起電話,陳興道,“陳司長,還真是稀客,今天怎麼記起給我這個老部下打電話了。”
“陳市長可真會開玩笑,我可當不起你這句話,陳市長可千萬別讓我折壽。”電話那頭,是教育部高教司司長陳丹英,陳興昔日的同事,後來的上司,盡避陳丹英升任司長後,陳興在部裏呆的時間很短就被調到地方上來,但毫無疑問,陳丹英是當過陳興一段時間的上司,此時,陳丹英亦是半開玩笑的回應著陳興。
“陳司長有什麼指示請說,我聽著。”陳興開玩笑道,兩個人不在同一個部門,少了直接的利益競爭,這心態就變得不一樣,陳興此時跟陳丹英說話,帶了些朋友般的玩笑,少了些戒備心和猜忌。
“指示就不敢了,我隻是跟陳市長您了解下情況。”陳丹英笑道,“我剛才接到以前導師的電話,他說他現在帶的一個學生突然死在你們市公安局,你們市局上午剛通知校方,他想想覺得有些蹊蹺,打電話給我,問我能不能通部裏走下關係,委托當地教育局幫忙了解下情況,我一想你不就是正在南州嘛,就打給你了,首都大學校方對這事也很重視,我想他們應該也會通過其他渠道向你們市政府問詢這件事。”
“你的意思是那個叫宋毅的是你的師弟?”陳興好懸沒咬到自己的舌頭,這天底下的事就這麼有戲劇性?
“嗯,可以算是我的小師弟吧,雖然我和他沒見過麵,也不認識,不過畢竟是同一個導師帶出來的,我聽導師講,這小師弟還不錯,學術功底很紮實,是他這一批帶的幾個博士生裏麵比較出色的一個了,他還準備推薦到我這裏來著,沒想到那小師弟請假回去辦私事,竟是直接死在了公安局,我那導師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麼隱情,想了解下真相,也好讓自己心安一點。”陳丹英笑著道,跟陳興也不拐彎抹角,有啥說啥,兩人現在不在同一部門了,彼此之間沒必要再那麼防備。
“真沒想到那個宋毅會是你的小師弟,還是個博士生,這天底下的事還真是巧合得讓人驚訝。”陳興無奈的搖了搖頭,這會他才想起剛才還在大頭村的時候聽到那些村民講那宋毅是他們村裏的高材生,陳興之前在那種嘈雜混亂的環境下沒注意,這會想起,陳興更增了幾分同情,家人辛辛苦苦才把宋毅培養到那個層次,卻是死在了公安局,也難怪宋毅的家人悲痛萬分,大都是旁邊的親屬在幫忙講話,兩老父母都快講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