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統計的十分詳細的數據,陳興眉頭都皺了起來,“這還隻是報上來的數據,還不算那些沒統計到的貧困學生,整個國家真正的貧困學生又該得有多少?”
“總之是不會少。”林玉裴被陳興問得一怔,隻能如是回答著,這個問題,她從來沒有想過,哪怕她是在主管全國教育工作這樣一個最高部門工作,林玉裴也從沒想過有多少學生上不了學,又有多少學生還坐在那殘破的教室,冬天連一塊擋風玻璃都沒有的教學樓裏上課,有多少學生連一頓飯都吃不飽,餓得麵黃肌瘦,養尊處優的林玉裴沒去想過那些。
盡避林玉裴也有跟隨過部裏的領導視察過邊遠山區的教學條件,真實的情況讓人不忍目睹,特別是看著那些學生連一件新衣服都沒有,身上穿著的都是破舊的滿是補丁的衣服時,林玉裴內心也有觸動過,但她自認為那些事不是她該去操心的,領導們都不操心,她一個小吧部閑操這份心幹嘛?林玉裴並沒真正放在心上過,她腦子裏想的更多的是如何去獲得更高的職位,司裏的副司長陳丹英就是林玉裴一直想要超越的目標,同樣是個女的,陳丹英也隻不過大她兩三歲,人家現在卻是副廳了,而她隻不過是個副處,還是靠著跟王榮岩的關係換來的。
“一直喊著要做大做強教育,成為一個教育強國,每年有那麼多公款吃喝,公款旅遊,數以千億記,卻舍不得多投入一點資金在教育上,還談什麼成為教育強國。”陳興將表格細看了一遍後,頗有些氣恨,差點就拍了桌子,他的怒火來得毫無征兆。
林玉裴顯然也是被陳興這沒來由的火氣給嚇到,怔了好一會,才小心的看了陳興一眼,“陳司長,這話您可得慎言,要是傳出去,恐怕會讓一些人不滿。”
“我說的是實話,有誰不滿,大可以來撤我的職。”幾年的官場磨練,讓陳興有了一定的城府和心機,甚至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陳興也會用一些非常規的手段,本質上來說,陳興也不見得就是個好官,但不可否認,陳興骨子裏的血性還在,他也還是一個真正想幹點實事,有良知的官員。
“陳司長,您要是有什麼火氣,可以繼續發泄,我什麼都沒聽到。”林玉裴苦笑,有點無法明白陳興的反應為何會突然間變得這麼大,他還沒見陳興動怒過,今天卻是在談這個貧困學生的事上火氣十足。
陳興深深的瞥了林玉裴一眼,他知道自己今天說的話委實有些衝動,這些話傳出去,在領導眼裏,隻會覺得他不成熟,甚至是會產生不滿,如果有人要拿他的話做文章,也可以指責說他的話是在影射部裏的領導不作為,至於公款吃喝,公款消費,哪個部門沒有?陳興剛才所說的話無疑很容易被人拿來作為攻擊的口實,而此刻辦公室隻有林玉裴一人,日後要是傳出去,那隻能是從林玉裴嘴裏傳出去,林玉裴此時是在表明她的態度。
陳興突發火氣,林玉裴一下子也老實了許多,原本還存著挑逗的心思,這會算是安分了,道,“陳司長,您想要辦一個助學工程的話,恐怕光靠咱們部裏的資金是不夠的,先不說部裏能批下來多少資金,就算是有,怕是也不多,還得從其他渠道想辦法。”
“當然不能隻靠部裏的財政資金,那樣隻是杯水車薪,還得從社會上募捐,多號召一些企業家參加,也可以和一些慈善組織一塊合作。”陳興搖了搖頭,歎了口氣,又道,“其實還是得靠國家的支持,還有地方各級政府,隻要每年壓縮一點無謂的公款支出,都不知道能讓多少學生上得起學。”
“這可就不是我們能夠決定的了,中央政府那麼多文件也控製不了公款吃喝啥的,我們個人更是起不了什麼作用了。”林玉裴聳了聳肩,她這會也說不清對陳興是什麼感覺,陳興十多天前剛說要做這個事的時候,林玉裴心裏還以為陳興無非是想搞一個形象工程,給自個撈點名聲和政績,作為升遷的資本,眼下陳興的表現,卻是出乎她的意料,林玉裴看得出來,陳興和部裏的其他官員不一樣,他是真的想做點事。
“不說這個了,十年樹木百年樹人,教育事業是一個長遠的事,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出什麼改變的,我們作為主管部門,盡自己的努力讓更多孩子能夠上學也就不枉當這個官了。”陳興看了看林玉裴道。
傍晚,陳興下班後走到大門口,一輛奔馳就及時的行駛了過來停在了陳興麵前,陳興朝駕駛位上的薛大寶看了一眼,笑著打開車門上車。
“能讓薛總親自開車來接,我是不勝榮幸呐。”陳興笑眯眯的說道。
“嘖,陳興你就別來拿我開涮了,我這升鬥小民能跟您這個部裏的大領導一塊吃飯,那才是我的榮幸。”薛大寶笑著搖頭,他是下午給陳興打電話約了晚上一起吃飯,知道有這麼個老同學當了大官,薛大寶自是要極力的維持好同學關係。
“我這可是連中層幹部都算不上,還大領導呢,你這不是在嘲諷我吧。”陳興笑罵道,和薛大寶說話,習慣了口不擇言,陳興也喜歡這種相處方式,朋友之間就該少些心機,多些真誠,因為那天晚上薛大寶的仗義表現,他對薛大寶這個老同學還是認可的。
和薛大寶說笑著,陳興的手機也響了起來,拿起號碼一看,是陳中偉打來的,陳興接了起來。
“陳司長,晚上張鋒那小子又要來賭錢了,他已經欠了幾百萬高利貸沒錢還,估計晚上來又是打欠條,陳司長您打算什麼時候收拾他?”陳中偉說道。
“好,晚上我過去,你們先跟他慢慢玩,我到了之後給你打電話。”陳興遲疑了一下,點頭道。
陳興掛了電話,薛大寶卻是好奇的問道,“陳興,啥事呀?”
“沒啥事,待會有點小事要處理一下,不過不耽誤跟你這個老同學吃飯,別人的麵子可以不給,老同學的麵子可不能不給。”陳興笑了笑,眼神散發著寒芒,張鋒跟張馨兄妹倆的這檔子事總要解決,他要弄清楚那天晚上的事實真相,如果真的是他酒後亂來,那陳興也認了。
薛大寶選擇在了香格裏拉酒店宴請陳興,豪華的大包廂裏隻坐了他們兩個人,兩人也不著急吃飯,薛大寶吩咐酒店的服務員去端一套茶具過來,就將自帶的上好龍井拿了出來。
“想當年,我們都還在讀書的時候,年少寒微,如今大家都過了而立之年,有人發達了,有人接著苦逼,有人努力的賺著奶粉錢,有人已經在為養老錢打算,有人整天過著瀟灑的生活,不愁柴米油鹽醬醋茶,有人為了生計,白了頭發禿了頂,回頭想想大學四年,那些年,大家一起傻逼的日子才是真樂嗬,現在踏上社會,真心朋友交不到幾個。”
薛大寶看著陳興,感慨的說道,同學之中,或許就是陳興的成就最高了,想想大學的時候,陳興整天守著女朋友趙晴風花雪月,兩人談戀愛都談到圖書館去了,誰又能想到陳興會有這麼大的成就?
真要去細想,一切都是意料之外又仿若是意料之中的事,陳興的學習成績在班上那是沒得說,一等獎學金名單上的常客,又是校學生會幹部,人家雖然和女朋友打得火熱,但其他事情同樣搞得風生水起,是大家公認的才子,陳興能有這成就,似乎也不是一件讓人很意外的事。
“像我們這種才是年少寒微,你堂堂薛家大公子,跟我們可不是同一階級的,你說這話也不怕閃了舌頭。”陳興笑著搖頭,大學時候不知道薛大寶的家境也就罷了,現在知道薛家經營著全國知名的高檔家具連鎖店,各大城市都有分店,陳興可就認為薛大寶大學時候真的是在扮豬吃老虎了。
不過話說回來,薛大寶那時候是真低調,也沒見他表現得像一個富家公子一樣,花錢大手大腳的,起碼陳興就沒聽過薛大寶如何如何的,倒是費明,家裏就老頭子在當官,卻是很愛炫耀,身上拿出來的通常也都是大把的鈔票,那時候還有人私底下在說費明的老子絕對是個貪官來著,不然哪來的錢供他揮霍。
“陳興,你就別提了,大學時候,我爸說是為了養成我艱苦奮鬥的作風,嚴格控製我的經濟開支來著,每個月隻給我一千塊的生活費,一毛錢都不多給,弄得我整個大學時代也都苦逼的很,扣掉抽煙錢,每個月能花的也就那七八百,還要吃飯呢,你說我能瀟灑得起來嘛,還不是跟你們一樣,都是赤貧分子呀。”薛大寶苦笑道。
“我說就你們家那個財產,少說也得十幾個億吧,怎麼大學時候就沒見你表現得像個富家大少呢,敢情是財政大權被人掐住了。”陳興笑道,聽薛大寶這麼一說,陳興倒是對薛大寶那素未謀麵的父親挺佩服的,人家在孩子的教育上挺有見識。
“沒辦法,我爸就是那個性格,決定了的事,那是誰都改變不了,我也就是大學畢業後,才能夠有一定的經濟自主權,可以調動一部分家裏的資金。”薛大寶笑了笑,目光在陳興身上轉了一下,薛大寶笑道,“陳興,我記得我最後一次聽到你的消息是說你在市委政研室上班呢,還是黃明無意中說起的,他說你這輩子就抱著鐵飯碗不放了,衣食無憂,不會大富大貴,也餓不死,怎麼我一個沒注意,你就調到京城來了,還成了副司長?嘿,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