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穀波情緒有些激動,這是他坐下來和陳興對話到現在,第一次出現了大的情緒起伏,他那天下午的計劃隻是想將陳興的注意力引到秦守正身上,誰知道秦守正會開車狂奔,再次撞死了一個學生,這是吳穀波意料之外的事情,盡避表麵上從來沒表露過什麼,但吳穀波內心深處卻是一直深深自責。
陳興沉默著不知道該說什麼,這是一個矛盾的人,他或許想做點好事,但他同樣會不擇手段的去達到自己的目的,由此及彼,似曾相識的感覺在陳興心頭浮動著,他,好像也是這麼一個人!是好人?是壞人?
短暫的激動過後,吳穀波自己冷靜了下來,“陳司長,如果我進去之後,秦建輝仍然坐在黨委書記的位置上,我希望陳司長能夠將這樣的人揪下來,要不然,就是學校的悲哀,教書育人的地方,不應該由這樣一個敗類來領導。”
“東大是地方高校,黨委書記的任命是東江省委決定的,我一個人,或許起不了太大的作用。”陳興看著吳穀波,“這次出了這麼大的事,秦建輝就算是自身沒有違法亂紀的行為,但他包庇兒子,無視學生生命,這樣的作為也已經不再適合擔任現在的職務,我相信東江省省委會重視這個事實。”
“不錯,這次的事情是鬧得夠大,我也很願意去相信省委會秉公處理,但就怕有些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包庇縱容自己的親人。”吳穀波捏緊了拳頭,恨恨不平,“到時候如果僅僅隻是一個警告處分,那對秦建輝能有什麼用,還有他那連畜生都不如的兒子秦守正,就算他會受到法律的判罰,但如果隻是從輕審判,那死去的學生九泉之下怎麼能夠瞑目。”
“如果真有那樣的情況的出現,我一定盡自己的能力去讓那些該得到法律製裁的人受到應有的審判。”陳興鄭重的望著吳穀波,這是他對吳穀波的承諾,幾條學生的生命換不來法律的一個公正判決,哪怕是陳興,也會感到深深的悲哀,像秦守正這樣,就算是判他一個死刑都不為過,至於秦建輝,他知道吳穀波擔心什麼,秦建輝的大哥畢竟是省委副書記,而犯罪的隻是秦建輝的兒子,秦建輝這個當父親的盡避有包庇縱容的行為,但隻因為包庇縱容,是否真的能處理得了一個正廳級的黨委書記?還隻是一個黨內警告處分就蒙混過關?後者發生的可能性更大,但陳興決不允許那樣的情況出現。
“好,有陳司長這句話,我就算是進了監獄,也安心了。”吳穀波第一次開心的笑了起來,“我來京城這一趟,算是值了,就算是被多加一條畏罪潛逃的罪名,我也心甘情願。”
“吳校長覺得來京城這一趟值了,我卻為你不值,其實你本可以不用這麼做的,你選擇了這種極端的方式,最後是達到目的了,但把你自己也連累了。”陳興看著吳穀波,“那天去學生宿舍的時候,出現在抽屜裏的那張小紙條應該也跟吳校長有關係吧?”
“不錯,那張小紙條是我讓人放進去的,學校裏,並不是隻有我一個人看不慣秦家父子的行為,還有其他老師,他們同樣願意冒著得罪秦家父子的風險去做這事。”吳穀波點頭道。
“難怪,我當時就猜測學校裏肯定有一股力量在暗中推動事態的發展,沒想到會是吳校長。”陳興總算是解決了心裏的一個疑問。
“隻可惜,我還是鬥不過秦家父子,絕對的權力麵前,任何陰謀詭計都是徒勞的,這句話一點不假。”吳穀波心灰意冷的說著,“如果受傷的不是陳司長,而是換成另外一個副司長,或許這事直接在東江省被壓下去都有可能。”
陳興沒有說話,吳穀波說的這種可能性,陳興不知道會不會發生,但假若他沒有張家後麵這層關係,張““國中””又親自過來,槍擊案發生的那天,東江省省委書記段國榮也不會當著張““國中””的麵被逼得表態要嚴查此事。
“好了,該說的也說了,我也該離開了。”吳穀波很是灑脫的站了起來,此行回去,麵對的是牢獄之災,吳穀波似乎看得很開。
見吳穀波就要離開,陳興下意識的就要張嘴挽留,卻是不知道該說點什麼,他挽留吳穀波又能幹嘛?幫對方開脫,免於法律的判罰?他還沒那個本事,也沒法那樣做,看著吳穀波起身,仿若就是在見對方最後一麵,陳興心情沉重,現實總是殘酷的,好人不見得會有好報,壞人,或許還能獲得逍遙,這是一個病態的社會。
吳穀波走了,聽到關門聲,孫長勝三人從屏風後麵走了出來,事實證明,今晚的確是虛驚一場,孫長勝朝身後的兩名手下揮了揮手,沒兩人的事了。
“陳司長就這樣讓他走了?”兩名手下離開了房間,孫長勝這才同陳興說道。
“不讓他走,難道我還要親手幫他綁著送到公安機關?”陳興轉頭看了孫長勝一眼,和吳穀波剛才的一番對話,讓陳興的心情輕鬆不起來,其實吳穀波要是真的選擇潛逃了,或許陳興反而願意見到那個結果。
孫長勝怔了一下,隨即笑道,“也是,那是東江省鮑安機關的事,跟我們沒啥關係,倒是這個吳校長也真是個性情中人,敢作敢當。”孫長勝剛才在屏風後麵是將兩人對話都聽得一清二楚的,對素未謀麵的吳穀波,孫長勝還真有幾分佩服,一個搞學問的人敢做這種事,那個膽量也不是普通人能有的。
“敢作敢當?”陳興不可置否的笑了笑,如果公安機關沒有查到吳穀波頭上,吳穀波也未必會主動出來承認,沒人願意當傻子,但就算是這樣,陳興心底依然沒有對吳穀波產生反感,或許吳穀波注定是一個悲情人物,但他也值得陳興尊重,比起秦建輝這類人,吳穀波高尚了千萬倍,但卻落得這個下場,陳興也說不清自己心底是什麼感覺,強權即是公理,這個社會,真的是逼得人不得不為了權力去處心積慮的鑽營。
“哎,東江大學的事情,我了解得不多,也不知道都發生了什麼事,不過今晚這個吳校長發自內心的話,還是讓我敬佩的。”孫長勝搖頭笑了笑,他也察覺到陳興對那個吳穀波的看法似乎很矛盾,隻能如是評價。
轉身走到窗口,往樓下看去,孫長勝道,“其實這吳校長要是在槍擊案一發生後就選擇潛逃到國外,那肯定很容易,當時沒人懷疑到他頭上,他要走還不是一句話的事情,隻可惜他沒走,現在想走也走不了了,如今要接受法律的審判,不知道他後悔了沒有。”
“他要是後悔,或許當初也不會選擇那樣做了。”陳興搖了搖頭,從剛才兩人的對話裏,陳興感受到的是吳穀波的不甘和憤怒,而不是後悔,對方決定這麼做,應該是下了大決心的,沒有絲毫後悔。
“咦?來的那麼快?”孫長勝驚咦了一聲,目光炯炯的盯著樓下,回頭朝陳興道,“陳司長,樓下那應該是東江省鮑安機關的人。”
陳興聞言一愣,快步走到窗前,俯瞰著樓下,才從酒店走出去的吳穀波被幾個人攔了下來,都是帶著大蓋帽的,是警察無疑,如果不是京城的警察,那顯然是東江省的。
“如果真的是東江省鮑安機關的,那真的是很快。”陳興歎了口氣,親眼目睹吳穀波要被警方帶走,陳興為其感到悲哀,他將自己的後半輩子搭了進去。
“剛才我有聽那吳校長說自己下午快到京城時主動給東江警方打了一個電話,這等於是暴露了他自個行蹤了,東江警方人如果下午接到電話後就坐飛機往京城趕,這個時候出現在京城就不奇怪了,倒是這麼快就準確找到了地址,這個效率還真高。”孫長勝說道。
“剛剛忘了問他有關槍擊案的具體情況了,雖然是他主使,但肯定有執行的人,我得到的消息是警方找不到那個朝我開槍的人,警方的判斷是很有可能是一名有豐富反偵察經驗的殺手,也不知道吳穀波是從哪找來的。”陳興皺了一下眉頭。
“如果是他雇傭的殺手,那就算是問他也沒用,殺手完事了就銷聲匿跡了,吳穀波就算提供了什麼線索,恐怕也找不到人。”孫長勝搖頭道,說起這個,他更有發言權,說著話,孫長勝又是驚訝的‘啊’了一聲,“那幾個警察怎麼又帶著吳穀波往酒店裏麵走了。”
“是嗎?”陳興再次往樓下看去,可不是嘛,幾人往酒店裏麵走進來了。
“怕是要到我們這個房間來了。”孫長勝尋思了一下,很快就得出了答案,作為一名老警察,他更了解警察是如何辦案,抓到犯罪嫌疑人的那一刻,警方不可能就此離開,了解犯罪嫌疑人是見什麼人,到過什麼地方,是否還有同犯,這些都是警方必須要重視的。
孫長勝的猜測沒錯,才兩三分鍾的時間,房門再次敲響了,孫長勝走過去開門,陳興注視著房門的方向,站在門口的不是吳穀波是誰,旁邊還有四個警察呈戒備之勢盯著打開的房門,一下就衝了進來,也虧孫長勝有經驗,房門一打開,孫長勝就往後退了一大步,要不然準得被衝進來的警察撲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