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陳縣長你說的何嚐不是我想的,但也不知道李副書記是怎麼想的,縱容他這個兒子已然到了任其為所欲為的程度。”
“這次的交通事故,若是不再將李明波繩之以法,繼續任其逍遙法外,還不知道往後還要出幾條人命。”陳興語氣堅決。
“陳縣長有什麼具體的想法?”方嘯臉色一喜,陳興的話正中他的下懷。
心裏麵已經做出了決定,陳興這會反而冷靜了下來,看著方嘯,“李明波之前的那一起交通事故,方縣長就有關注,不知道方縣長又有什麼看法?”
“我能有什麼看法,若是能讓李明波受到法律的製裁,哪怕是給其一個輕微的教訓,我也會盡力去做,隻可惜我能力終究是有限,而且最主要的是那死者的家屬選擇了妥協,收了對方的一筆錢財,對此事不再追究,以至於李明波還能夠這麼張揚跋扈,再加上有李副書記施加影響,公安機關最後也是不了了之,我一個人也沒法再做什麼。”方嘯無奈道。
“死者的家屬妥協?”陳興麵色一怔。
“不錯,死者的家屬先妥協了,同對方私下調解,不再上告。”
“對普通老百姓來說,或許私下調解才是明智的選擇吧,跟李明波這種本地的權勢家庭比起來,他們始終是弱勢群體,私下調解也許還能得到一筆安慰費,選擇對簿公堂,對他們來說,最後怕是什麼都得不到,還有可能會被威逼恐嚇。”陳興無奈的搖了搖頭。
“陳縣長說的不錯,所以這次如果想要讓李明波受到法律的製裁,不僅需要司法機關能夠介入,而且死者家屬的態度也很重要,若是死者家屬在關鍵時刻又選擇了妥協,那到頭來,很有可能又是前一次的翻版了。”
陳興輕點著頭,方嘯說的話正是其所擔心的,在溪門這個地方,李明波的父親李紹同身為縣委副書記,本身就能利用自身的權力對司法機關產生幹擾,要是死者的家屬又在對方的金錢攻勢下選擇了妥協,那事情就真的是難辦了。
“方縣長,我想我們未嚐不能利用傳媒的影響力來做些事。”
“利用傳媒?”方嘯看了陳興一眼,有些擔憂道,“這種方法我不是沒想過,隻是這樣一來,事情無疑會鬧得沸沸揚揚,怕是縣裏的領導同誌知道了會有看法。”
“方縣長是擔心汪書記了解情況後,會有意見吧。”陳興一下就看穿了方嘯心中所想,對方既然敢在李明波的事上挑刺,那就所懼怕的就該不是李紹同,能讓方嘯稱呼領導同誌的,在溪門縣裏麵怕是也就隻有縣委書記汪東辰一人。
“不錯,若是通過媒體,恐怕會鬧出很大的社會影響,那樣對咱們溪門的形象也會有一定的負麵影響,到時怕是汪書記知道是你我二人在幕後操作,就該對我們產生看法了。”方嘯苦笑道。
陳興沒有說什麼,他能理解方嘯的想法,盯著李明波的事不放,無疑已經得罪了李紹同,若是連汪東辰也得罪了,那在溪門怕是真的沒有容身之地了。
就在兩人沉默間,門口傳來敲門聲,方嘯起身去開門,進來的是一個中年男子,麵色剛毅,身穿警服,陳興打量著對方時,方嘯已經開口介紹道,“陳縣長,這是公安局的副局長路鳴。”
“陳縣長,您好。”路鳴略帶恭敬的朝陳興問好。
陳興點了點頭,看了路鳴一眼,現在總算是知道方嘯為何會知道他中午去公安局的事。
“路鳴,你現在來的可真是時候,我跟陳縣長也才剛點了菜,看來你直接帶了張嘴就可以來蹭飯吃。”方嘯笑著打趣道。
“來得早不如來得巧,看來我趕上時候了。”路鳴笑了笑,在方嘯身邊坐下。
“是趕上時候了,不過讓你蹭點飯沒關係,待會結賬的時候你掏錢就行了。”方嘯笑道。
陳興聽著方嘯和路鳴兩人之間的簡短幾句交流,已然看出了兩人關係匪淺,隻見路鳴正了正神色,道,“陳縣長,中午我見到您到公安局去了,上午我也不知道李明波會公報私仇,將那幾個棚戶區的居民抓到公安局裏來泄恨,若不是見您匆忙的走進公安局,我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直至你離開,我才打聽清楚了事情的來龍去脈,沒想到才隔了沒多久,李明波就再次製造了一起血案。”
陳興看了對方一眼,道,“有關昨天的那起事故,交警隊的事故認定報告出來了沒有?”
“情況恐怕不容樂觀。”路鳴神色沉重的搖了搖頭,“我中午得知了這事後,就到交警隊去了一趟,原本交警隊是將事故的責路大部分都推在死者身上,後來可能是因為陳縣長您關注這事的緣故,交警隊又重新修改了一個版本,新出來的事故認定報告我看了,李明波和死者各有一半責任。”
“各有一半責任?”陳興眼睛一眯,嘴角有些冷笑,“我昨天就在事故現場,李明波的車子完全是以超速的狀態在行駛,人都被他撞飛到十米開外,交警隊的認定報告竟然是雙方都有責任,他們當真是以為這溪門是他們的天下了,什麼都敢顛倒黑白。”
陳興的憤怒之情溢於言表,路鳴和方嘯兩人彼此對視了一眼,路鳴無奈道,“韓東局長跟李副書記的關係非同一般,有他幫李明波掩蓋,其他人根本沒辦法,交警隊的人說到底也隻是辦事的,韓東暗示下來,他們也不敢違逆。”
“當權力沒有受到有效的監督和製約,產生的後果就是如此可怕。”陳興捶了下桌子,看向方嘯,“政法委書記不是許江嗎,他就對這些情況一無所知?”
“陳縣長剛來溪門,難怪會對溪門的情況不清楚,許江書記雖是縣委常委,政法委書記,但實際上他的話語權十分有限,韓東這個公安局長不見得就會聽他的,特別是韓東能坐到這個位置,是得益於李副書記的幫忙,所以韓東和李副書記走得近,許江反而有點指揮不動韓東,何況李副書記不論是在縣裏的排名還是影響力,都遠遠超過許江書記,因此韓東對許江這個政法委書記根本就是陰奉陽違。”
“好一個陰奉陽違。”陳興頓了頓神色,“看來我們應該找許江書記談一談。”
“就怕許江書記不想摻合其中。”方嘯歎了口氣,“上一次的事故,我就有私下找過許江書記,畢竟許江書記才是主管政法的領導,由他出麵給韓東施壓的話,才是名正言順,可惜許江書記也有所顧慮,並未表態。”
方嘯並未說出這裏麵可能有他自身的因素在裏麵,他之前是縣長常勇提攜起來的,別人自然而然的就將他劃歸到常勇的陣營裏麵,如今常勇一出事,常勇身邊的人也是樹倒猢猻散,他這個副縣長被刻上了常勇的標簽,在縣裏麵也是不受待見,原本常勇在的時候,他說話還有不小的分量,現在常勇出事,他在縣裏麵基本上就成了邊緣化的人物,在這種情況下,方嘯也能理解許江不想跟他靠的太近,特別是要跟縣委副書記李紹同正麵對抗,他這樣一個被邊緣化的副縣長在許江眼裏,自然也是沒啥分量,許江不表態,其實才是正確的選擇。
“不管怎麼說,都應該找許江書記談一談,看看他是什麼態度。”陳興皺了皺眉頭,望著方嘯和路鳴兩人,陳興疑惑道,“我一直沒弄清楚一個問題,李明波到底是幹什麼工作的,他哪來的錢買得起這麼一輛昂貴的法拉利跑車?”
“李明波是在縣裏麵最大的一家私營企業萬隆紡織公司裏掛著副總經理的頭銜,我有私自去調查過,那輛跑車並不是他的,而是萬強的。”路鳴解釋道,“萬強是萬隆紡織董事長萬智的兒子,跑車是萬強買的,也是記在萬強的名下,但跑車一買來基本上就是李明波在開,完全就像是李明波自己的車子一樣,我懷疑這根本就是萬家對李明波的變相賄賂,隻是他們這一手玩的漂亮,我們想從經濟問題上下手的話也無從查起。”
“哦,原來如此。”陳興點著頭,心裏略有所失望,他原是想著從那輛跑車上下手,肯定也能揪住李明波的問題,卻沒想到裏麵還有這些門道。
這一頓飯一直吃到了晚上八點,陳興才同方嘯和路鳴兩人告別,將陳興送上車,目視著陳興離去,路鳴臉上第一次有了幾分希望,“方縣長,這次有陳興一起出力,或許能將李明波這個無法無天的紈絝繩之以法也不一定。”
“或許吧。”方嘯點著頭,“陳興畢竟跟我不一樣,他去找許江,有可能許江的態度會轉變,陳興背後是周明方,許江肯定要權衡一番。”
第二天中午,11點多的時候,陳興從縣裏麵出來,坐車來到了縣汽車站,在出站口遙望著。
規模不大的溪門縣汽車站,客流量有些少,除了跟溪門縣本身流動人口不多有關係外,亦跟現在不是節假日有關係。
每每有一趟海城到溪門的班車進站,陳興都會認真觀望一番,直至從車上下來兩個熟悉的身影,陳興臉上才露出了笑容,笑著迎了上去,朝過來的兩個人打著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