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已經是我們能做出的最大寬容了,你要是嫌多,那我們就要按程序來了。”說話的協警臉色一黑,但那心虛的眼神卻是已經出賣了他,事實上,此刻他心裏也是突上突下的,他和同在問詢室裏的其他幾人經常會夜晚到風景區外守著,專門等候一些很晚還到這裏來的男男女女,根據他們多年的‘偵探’經驗,大晚上還來這裏的男女雙方基本上不是什麼正當關係,大部分都是偷情來的,遇到這種情況,就是他們來錢的時候了。
他們會隨便找個借口說要辦案之類的理由,先將人帶到派出所,然後開始詢問,重點詢問男女雙方的關係,而被詢問的雙方基本上都是偷情的關係,在這種時刻就開始遮遮掩掩了不敢明著說了,這時候就是這些協警表演的時候,他們欲擒故縱的嚇唬著說要先通知家裏人之類的話,等把人嚇得差不多了,就開始寄出最後一招了。
當然,這裏麵必須有人唱紅臉,有人唱白臉,一切目的就是為了最後讓人心甘情願的罰錢還要感恩戴德的,而基本上被帶進來的人最後也都捏著鼻子認倒黴,交點錢走人,畢竟碰上這種事情誰也不想聲張,要是真被這幫人通知到家裏人,這後果可能就不隻是隨便交點錢了,而是事關自己的名聲乃至家庭和諧問題了。
今天碰到了何麗這種明白人,幾人都還沒來得及唱紅臉白臉的,就直接被何麗說出了最後目的,這多少讓幾人有點尷尬,甚至惱羞成怒,但想想既然對方這麼上路,也沒必要再浪費時間了,剛才幾人湊在一起就是在合計著準備罰多少錢來著了,平常一般他們也就罰個幾千塊,碰到窮點的還更少,鮮少有罰到一萬塊以上的,畢竟他們這番做法本身就是不合理的,也不敢做的太過分,兔子惹急了還咬人,何況他們一瞅何麗的架勢,就知道對方也不是善茬,說不定背後還是有點硬關係的人。
但即使是猜到了這種可能,他們也照樣不手軟,這種事情幹多了,他們對這些偷情男女的心態再清楚不過了,都是害怕聲張,巴不得低調的解決,就算是對方是有頭有臉有關係的人,也不敢明著找人來解決,都嫌丟不起這人,多半是恨恨不平的交點錢走人罷了,有錢的人誰會計較這點小錢?
隻不過今晚一下子開口了三萬塊,這在幾人過往的戰鬥事例中還從來沒有罰過這麼多錢的,這算是幾人唯一心虛的地方了。
火辣辣的陽光穿透過玻璃直射在白色的地磚上,略顯擁擠的辦公室看起來光線十足。這裏是市委政研室的辦公室,整個市委政研室共有三十來名行政編製,就分屬在幾個擁擠的辦公室裏辦公,跟那些有錢的單位比起來,這裏的辦公條件實在是稱得上艱苦,即便是跟隔壁合署辦公的市委辦公廳相比,條件也不知道比這裏好上多少倍。
陳興趴在自己的辦公桌上,側著臉望著窗外的天空,一臉的慵懶。在他跟前的辦公桌上堆滿了報刊書籍文稿,壘的老高,將他整個人都淹沒了進去。若是不熟悉的人進來看到,恐怕都還以為這張辦公桌上無人。
那天晚上的事情已經過去三天了,陳興卻覺得彷如昨日一般。這幾天他都一直魂不守舍的,並且時常忿忿不平的大罵自己,早上起來常對著鏡子,指著鏡子罵自己色狼、虛偽、道貌岸然,白天才跟黃明信誓旦旦的說對何麗這個人不感冒之類的話,晚上何麗稍微主動勾引下他,他就找不著東西南北了,結果還碰到在那裏蹲點釣魚的協警,雖然最後何麗拿出了三萬塊錢了結了此事,事情也如兩人所願,並沒有聲張出去,但陳興終是覺得此事仿佛成了他身上的一個汙點,擦之不去。
對於那幾名協警,陳興是恨得咬牙切齒的,但也僅僅隻能是如此,別說他隻是個小小的政研室副主任科員,就算是他是個實權的官員,這種事情基本上也隻能認栽了,誰也不想將這種醜事聲張,再說拿幾名協警開刀,也實在是算不得什麼威風,何況那晚雖然從頭到尾都隻是那幾名協警在場,但那幾人頂多是衝在前頭的蝦兵蟹將而已,就何麗拿出來的三萬塊錢,那四人要是能一人分到兩千塊恐怕已經是燒高香了,真正拿大頭的卻是派出所的領導,以及派出所的相關民警,若說那幾個協警隻是陰謀者手上的一杆槍的話,那背後的主謀便是派出所的領導又或者是整個派出所。
“這個社會,要麼得有錢,要麼就要有權,有錢有權的人才能過上等人的生活,沒錢沒權隻能受人嘲諷,欺負。”
望著窗外藍藍的天空,陳興的眼神散漫、毫無焦點的凝視著,他想到了那晚何麗拿著三萬塊錢幾乎像是扔出去一般的對幾名協警道,“你們怎麼不去搶錢呢,比土匪還土匪。”
何麗的語氣輕蔑而鄙夷,有點在別人的地盤上反客為主的感覺,但那幾名被罵的協警卻是笑嗬嗬的沒說什麼,有錢的人是大爺,反正錢到手了,被說幾句又不會死,再說他們也看出何麗應該是有點關係的人,也懶得計較這個,錢才是最重要的,經濟掛帥的年代,其他一切都可以統統靠邊站。
陳興清晰的記得他跟何麗兩人出來時,那幾名協警看著他的眼神嘲笑而諷刺,陳興心裏知道這幾人怕是已經完全把他當成吃軟飯的人了,誰讓所有的錢都是何麗出的呢。
那晚回去的路上,陳興有跟何麗暗示了一下說要把錢給她還上,何麗隻是不在意的揮了揮手說,“不用,一點小錢而已。”
陳興知道這錢在何麗眼裏確實是一點小錢,當然,一人一半平攤的話,一萬五在他眼裏也算不上什麼大錢,隻不過也不是一筆小錢就是,畢竟他也隻是個拿工資的人。
想著何麗這幾天沒再來跟他聯係,陳興心裏是大鬆了口氣,何麗縱然是一個漂亮的都市麗人,他也差點經受不住誘惑跟她發生了關係,但他內心不再希望跟她發生交集,他隻希望那晚成為過去被遺忘在記憶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