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明,你急著走什麼。”一名協管員盯著那老板,嘿嘿笑著,看來都認識。
“趙哥,您……您們今晚又出來巡邏了呀。”老板陪著笑臉,一張臉快哭了,他知道被攔住了,那又得千八百塊出去了。
“少廢話,跟你說過這裏不能擺攤,你還擺,你是想要我們把你這燒烤的工具沒收了,還是自個交罰款。”協管員冷笑著,見對方眼珠子轉著,眼裏閃過一絲嘲諷,“王明,上個月你溜得比兔子還快,別以為例子錢就能少,晚上你自個看著辦。”
叫王明的燒烤店老板聽到對方的話,嘴角抽了抽,對方這麼說,他知道今晚是千八百塊都打發不了了,眼珠子瞪得老大。
“瞪什麼眼,要麼就快點交錢,要麼這燒烤車你就留下,別以為這燒烤車不值幾個錢,你把車子留下甩手走人,我告訴你,你不守規矩,日後還想在這裏擺攤,你就不用想了。”協管員厲聲道。
黃海川看著眼前這一幕,已經經曆過兩次交警亂扣車罰款的他,這會對他這些城管的舉動出奇的平靜,在那平靜的麵容下,或許是壓製的怒火,但黃海川卻是淡然的沒有任何表現,轉頭看了李開山一眼,黃海川一臉平靜,他知道李開山這個土生土長的幹部想必對眼前這幕景象應該比他更為了解和熟悉才是,他更想看看李開山身為市長,麵對這一幕,又是作何反應,一直以來,他對李開山這人,也充滿疑問。
李開山麵無表情,市裏有關市容市貌的管理和規定,他這個市長是一清二楚的,老百姓的事無小事,在別人眼裏或許隻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李開山卻不會那麼看,年紀不小的他,記憶力卻是一點也不差。
這一條距離市中心主商圈很近的長山街,李開山記得是沒有明確規定不能擺攤的,隻有在幾個地點才明確規定不能擺攤,但由城管局批準,也能臨時擺攤。
此刻這些城管局的人出來抓這些攤販罰款,李開山心裏清楚是怎麼回事,望山市像這樣的事情太多了,他一個大市長想管也管不過來,上有政策下有對策,這種事也涉及到相關部門的切身利益,他就算是能訓責相關部門的領導,也不可能天天到街上來盯著,管得了一時,管不了長久,罰款的錢,很多都作為部門經費和福利來使用,這跟望山市窘迫的財政狀況又脫不了關係,各部門每年的財政經費,市財政沒有足額撥付是常有的事,經常隻能靠部門自己想辦法,所以市裏對這罰款的事其實也是傾向於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真處置得狠了,下麵的單位哭喊著要經費,就算是他這個市長都為此頭疼過。
罰款亂象,其本質是有諸多原因造成的。
不過默認歸默認,平常是眼不見心不煩,此刻親眼見到,李開山的心情也好不到哪去,一旁的黃海川盯著,李開山更覺難堪。
李開山還沒走上前,就隻見那燒烤攤老板從口袋裏拿出錢,約莫有幾張紅彤彤的老人頭,隻見其將錢遞給那說話的協管員,神色無奈的說著,“趙哥,我身上就隻有這麼點了,能不能高抬貴手……”
“嘖,王明,給臉不要臉了是嗎,一個月多少錢是早前的規矩,你上個月溜了,加上這個月的,兩個月得多少錢?你拿這五百塊來敷衍?”協管員瞄了一眼有多少錢,臉登時就橫了起來,“你再這麼不識趣,信不信以後我天天盯著你,讓你徹底沒法擺攤。”
“趙哥,不是我不給,是我今天身上就真的隻有這點錢,要不這樣,我明晚還在這,您再過來,我把錢補齊了,成不?您看,我靠這個燒烤吃飯,總不敢真的不交錢,您還怕我跑了不成。”王明苦笑著,他這個燒烤攤,一個月收成好的時候,也就大幾千的收入,那還是夏天的光景才能有那個錢,正好天熱,晚上下班來喝酒吃燒烤的人多,像現在冬天,人就少了許多,生意也淡了,有時候一個月也就賺個兩三千,純粹就是糊口。
“你小子也不是沒跑過,上個月你不就到處亂竄,今天這裏擺一下,明天那裏擺一下,以為這樣就讓我們碰不到了是嗎。”協管員嘲諷的笑著。
“趙哥,我這跑來跑去,不是還落在你們手上嘛,這孫悟空翻不出如來佛的五指山,我到頭來還不是得乖乖交錢嘛。”王明討好的說著,心裏的苦逼可想而知,每個月都要交錢還得裝孫子,碰到這些狗日的王八蛋就隻能認栽,誰讓他隻是小百姓一個。
協管員麵露得色,對方的話讓他聽得心頭舒暢,不過涉及到錢的事,也不是他能做主,他們隻是協管員,就如同那些協警一般,其實不過是狐假虎威罷了,這會車上還坐著一個正式的城管,對方沒下來,協管員往車裏看了過去,征詢著對方的意見。
從那搖下的車窗看到對方微微搖頭,協管員立刻就呼喝了起來,“多少錢就多少錢,你以為這是菜市場,還能讓你講價嗎。”
“趙哥,我不是講價,是說明天補交,真不是要耍賴。”王明陪著笑臉,心裏將對方祖宗八代都給罵上。
“那也不行,兩個月,一千四,一分錢也不能少。”協管員冷哼了一聲。
“兩個月要一千四,一個月就要七百,這是誰定的規矩,每個擺攤的每月都得固定交這個錢?”黃海川突然出聲道。
李開山此刻也是臉色陰沉,亂罰款的事他清楚,但具體的情況,他並不知道,剛剛過來同黃海川坐著時,他就在心裏感慨好久沒有這樣坐在大街上吃東西,他這個市長,確實也已經脫離群眾好久了。
“你以為這擺攤是能隨便擺的嗎,市政府有規定,不能隨便亂擺,影響市容市貌,知道不?我們讓他們擺攤,自然是收取一定的費用,這些錢是用來作為維護市容市貌的成本支出,懂不懂。”協管員聽到黃海川說話,隻當成是來吃燒烤的顧客,隨口應了一句。
黃海川聽到對方的話,一時沉默著,這地方能不能擺攤他還真不知道,但他清楚,就算罰款的事沒根據,但這些城管的人要清理這些擺攤的,卻是不能批評他們的不是。
“市裏什麼時候規定這一塊地方不能擺攤了?還有,維護市容市貌的支出是從公共財政裏列支,誰說是讓攤販罰款來承擔。”李開山聽到對方胡亂回答的話,氣得一樂,陰沉著臉。
“喲,你誰呀你,說得還像模像樣的,市裏的規定你知道個屁,去去,別來瞎攪和,吃你的燒烤去。”協管員瞪了李開山一眼。
李開山這會端的是哭笑不得,看了那名協管員一眼,李開山對對方還真沒啥火氣,這些執法部門招收的協勤人員大都對文化水平要求不高,說句難聽點,大凡是四肢健全的就行,有不少是連地痞流氓都招進來,李開山還不至於跟這些協勤較真。
轉頭往車上看了一眼,李開山剛才注意到車上應該是有真正的城管人員在,冷聲道,“讓車上的人下來見我。”
協管員聽到李開山的話,先是一愣,隨即就板起了臉,“我說你還沒完沒了是吧,跟你沒半毛錢關係,你要多管閑事是不。”
執法車上的人已經探頭從車窗往外看著,外麵的聲音他能聽得到,對說話的李開山也頗為好奇,他能聽出 那些話可不像是普通小老百姓能說出來的,市裏的規定,還有公共財政,這些字眼普通老百姓可嚼不出來。
盯著李開山瞅著,車上這名正式編製的城管神色有些疑惑,隱隱感覺有些臉熟,卻是一時沒反應過來,腦袋裏想起李開山是誰時,他已經險些從車上滾下來,推開門,急匆匆的跑下來,這名正式的城管笑得都快哭了,“市……市長。”
“市裏有規定這裏不能擺攤嗎。”李開山冷冷的看了對方一眼。
“這…這好像是沒有。”那名城管隊員臉上擠出笑臉,連話都說不利索,在這冷夜裏,他更是嚇得快出一身汗。
“既然沒有,你們在幹什麼?”李開山厲聲質問著,心裏頭知道怎麼回事的他,這會也隻能做出這番姿態,不隻是給現場的老百姓看,同樣是給一旁的黃海川看。
那名城管已經說不出話來,幹笑著,低著頭看著地板,額頭都已經冒出汗來,李開山在他一個小城管眼裏是高高在上更不可能有任何交集的人,要不是李開山當了好幾年市長了,以前曾經到城管局來調研過,再加上時不時的也在新聞裏瞄過幾眼,他這會都認不出來,此刻這一個大市長就站在眼前,他大腦可以說是一片空白。
李開山的身份讓一旁的那燒烤攤老板目瞪口呆,在呆呆的發愣了一會,他一下子也反應過來,腳下一動,就要走到李開山跟前來反應這些城管罰款的問題,可是一看到那名站著不說話,這會低著頭跟孫子一般的城管,腳下又縮了回去,常年在街上燒烤,他比誰都清楚閻王好見小鬼難搪的道理,這會是有市長在眼前,這位大市長看起來也好像是要為他們出頭的樣子,但人家市長待會拍拍屁股就走了,這些城管卻是天天能到街上來巡邏,他今天投訴了這幫狗日的,固然能出一時之氣,但以後的日子怕是比現在難過百倍千倍,這幫狗日的能折騰得他連一口糊口的飯都沒有,這就是現實。
空氣像是突然凝固著,李開山需要做一番姿態給黃海川看,而他本人對這樣的事,其實也是頗為憤慨。
一輛豪華的勞斯萊斯轎車從一旁的馬路經過,李開山此時並沒有注意到邊上,如果他轉過頭去,錢新來那輛在望山市堪稱惹眼的勞斯萊斯,他一眼就能認出來。
車子沒有停下,緩緩而過,錢新來疑惑的注視著車窗外,眉頭緊緊的擰著,黃海川和李開山晚上怎麼會出現在這種地方,而且兩人還走到一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