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不用自己花錢領沒錯,但我有老鄉呢,我幫他們省點錢唄,這年頭,賺錢不容易,一百塊也是錢。”男子朝遠處看了一眼,他幾個外地的老鄉就沒他這種運氣了。
黃海川點了點頭,對打工者來說,一塊錢都是錢,他們賺錢辛苦,每一分錢都來得不容易,一分一角都會珍惜,他並不認為這有好嘲笑的,相反,值得尊重。
“王新,你又在和誰嚼舌根,不想要東西了是嗎。”這時,邊上走來一人,一雙三角眼警惕的盯著黃海川。
黃海川起初不知道對方在說誰,和自己說話的男子往邊上看了一眼,說了一句,“那是村委會的人,我得閃了。”
黃海川這時候才明白對方是在嗬斥和自己說話的男子。
“你是誰,我看你麵生得很。”三角眼男子走到黃海川跟前,打量了黃海川一番後,眼神愈發警惕。
“怎麼,這裏還有規定不能讓外人來嗎?”黃海川看了看對方,沒有多理會,看著食品發放點,排隊領東西的人依然很多,不少人在領東西時都要交錢,有些直接登記就能領,看起來應該就是本村人。
“這裏是沒規定外人不能來,但你在這裏走來走去,礙著我們工作了。”男子冷聲道。
“礙著你們工作?”黃海川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你們在做什麼工作?你又在幹什麼?”
“我幹什麼你管不著,你一個外人就是不能在這裏閑晃悠,請你離開。”三眼角男子緊緊盯著黃海川,村委會專門叮囑著要謹防記者過來采訪,還組織了一批人在巡邏,男子就是其中一個,他們的任務就是看有沒有記者過來,如果有記者過來,要堅決阻止,他看黃海川眼生,也不像是本村的那些外地打工者,登時就起疑了,要不是黃海川沒有拿什麼照相機話筒之類的,他早就趕人了。
“我要是不走呢。”黃海川聲音很是平靜,若是熟知他的幹部看到了,恐怕都得開始害怕了,誰都知道黃海川這是暴怒的前兆。
“你要是不走,那我隻好請你離開了。”男子說完冷笑,“這位兄弟,配合一點,別等下吃了苦頭。”
黃海川不為所動的站著,對方的話,威脅的意思是再明顯不過了。
男子走了過來,就要請黃海川離開,後麵傳來的喝罵聲讓男子止住了腳步,回頭看了一眼,見到食品發放點又吵了起來,男子立刻就折返回去,沒再理會黃海川。
黃海川也跟了上去,他的心裏,已經有一股熊熊的怒火在燃燒著。
爭吵的一幕,是一名三十歲左右的婦女和發放食品的人在吵,婦女懷中還抱著一個三四歲的小孩,黃海川很快就聽明白怎麼回事,婦女也是外地打工者,她想要多拿一份,認為小孩子不應該收錢,但發放食品的人不讓,堅稱隻要不是本村的人,都得交錢,不分大人小孩,這樣對其他外地的人才是公平的。
“好一個對其他人是公平的,想要斂財就直說,還冠冕堂皇的給自己找了一個借口。”黃海川怒極而笑,沒見過這麼無恥的村委會,要不是今天被他親自看到,黃海川都不相信下麵會發生這一幕,這簡直是比犯罪還要可惡的行為,這是喪心病狂的在發災難財,市裏財政出資,為的就是好好的解決善後安置工作,下麵人卻是借此在斂財。
“嘖,怎麼又是你,你還不走,欠收拾是嗎。”剛才威脅黃海川的三角眼男子看到是黃海川在說話,一臉凶相道。
“人家不過是說了一句實話,你們就想打人是嗎。”那名爭吵的婦女見黃海川是站在她這一邊說話,這會也立刻聲援黃海川。
“沒錯,他說的是實話,你們這是在賺黑心錢,我們早就聽說區裏是要求免費發放的,你們憑什麼要求收錢,我們要求個說法。”有人站了出來,聽聲音也是外地人。
“對,我們要說法,憑什麼要讓我們交錢。”
黃海川環視了在場一圈,他發現有人附和,有人冷漠的站在一旁看著,連吭都沒吭一聲,黃海川很容易就區分出這分化成兩個陣營的人是怎麼回事,義憤填膺的都是外地人,冷漠旁觀的則是本村人。
“哼,上麵要求免費發放沒錯,但隻是針對我們本地人,可沒說外地人也能免費領,你們有哪隻耳朵聽到了?現在全市都受災嚴重,物資緊缺,送到我們這裏的食品和水本就緊張,發給本地人都不夠,憑什麼給你們外地的?我們村委的幹部同情你們這些外地打工的,這才想出了這麼一個折中的辦法,你們有啥不知足的?連我們本村的婦女,隻要是外麵嫁進來的都要交錢,你們有啥好委屈的的。”這時候,又有一個看起來四十多歲,言行舉止頗有幾分官樣的男子出聲說道,說出來的一番話同樣是冠冕堂皇。
男子這番話說出來,現場安靜了一下,一些覺得不公平的外地人似乎也不知道該說啥,任何一個地方都會排外,這是不可避免的,東西緊張,人家憑什麼要給他們?上麵的確也沒說是要給外地人免費發放,在食品和水都十分稀缺的情況下,村委會願意讓他們花錢領,好像也確實是在照顧他們。
不得不說,男子的這番話不僅說得冠冕堂皇,還很有水平,現場的一些本地人馬上就竊竊私語起來,明顯是表示著對那些鬧意見的外地人的不滿。
其實發東西發到現在,一直沒有引起大的衝突,關鍵還是村委會的做法十分狡猾,先是維護真正的本地人的利益,讓這些人擰成一股繩支持他們,這樣他們就能肆無忌憚,而後就開始在接下來的人中劃分區別,這樣又能分化一部分矛盾,有人如果不滿鬧事,本地人都會團結對外,外地來的終歸是覺得沒底氣,想大鬧也鬧不起來,隻能乖乖交錢領東西,剛才的衝突,是一個脾氣火爆的小年輕,不過事情很快平息下去,這次要不是眼前的婦女想要為自己的孩子爭取點權益,節省點錢,恐怕也不會爭吵,畢竟孩子還小,坐車都還能免費呢,為什麼發東西就沒照顧孩子?這是婦女的想法,所以她才會不滿,至於她本人領的那份,她倒是乖乖的交錢。
“想要東西的就交錢,不想領的就滾。”威脅黃海川的三角眼男子惡狠狠的說了一句。
“你倒是會唬人,全市受災嚴重是沒錯,但物資很充足,發放到下麵來的更是隻會多不會少,就算是臨時不夠,那也是暫時性的,根本就不缺物資,你們不過是想要趁此機會發災難財,還真能給自己找借口。”黃海川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沒人比他現在對市裏的情況更了解,這隻是短時性的水災,雖然市裏乃至各區縣都受到了程度不一的影響,但並不是什麼致命的災難,生產生活都能夠得到迅速恢複,受到影響的道路交通,經過工作人員加班加點的清理積澇,也能第一時間恢複交通,在物流暢通的情況下怎麼可能出現物資緊缺的情況?市裏更是要求各區縣在發放救災食品時,隻能多不能少,對下麵人來講,絕對是夠發的,市裏就算是物資不足,也能緊急調運,根本不會出現緊缺的情況。
這些村幹部利用災民對情況的不了解,危言聳聽,大發其財,黃海川很憤怒,他無意把事情鬧大,但聽著這些人顛倒黑白,黃海川積聚的怒火已經到了爆發的邊緣。
“你是哪裏來的,在這裏胡說八道。”講話頗有幾分官腔的男子看了黃海川一眼,嗬斥了一聲,說完朝一旁的三角眼男子看了看。
“你還不快滾是不是,信不信老子收拾你。”三角眼男子見黃海川還敢出來‘搗亂’,凶相畢露,摩拳擦掌的上來,大有黃海川一說個不字,就要狠揍黃海川一頓的架勢。
“你動手試試。”黃海川目光冷厲,雖然當了市長,平常刻意表現出來的多是穩重的一麵,但黃海川卻也還是免不了有幾分年輕人的血性。
“我不知道誰給你們這麼大的膽子,全市眾誌成城的抗災,你們竟敢在此時刻發災難財,這裏是安順區是吧,我把你們區長叫來,我倒要看看,是誰給你們的膽子。”黃海川看向了那官腔十足的男子,他看出來了,前麵的人應該是村裏能做主的,黃海川此時也很憤怒,相對於全市的災情,眼前的事看起來是一件小事,但事實絕對不是一件小事。
“口氣倒是不小,你以為你是誰啊,老子還能把市長叫來呢。”三角眼男子不屑的笑道。
黃海川冷笑,拿出手機,安順區區長是洪立傑,黃海川還是有些印象的,找了一下號碼,黃海川很快就有點尷尬,他的私人手機並沒有存洪立傑的號碼,工作手機在黃江華手裏。
幹咳了一聲,黃海川給黃江華打了電話,“江華,你打電話給洪立傑,就說我在平鄉村,讓他過來一趟。”
三角眼看著黃海川打電話,一臉的戲謔,純粹就是看好戲的樣子,等黃海川打完,三角眼男子已經嘲笑了起來,“不是說要叫區長過來嗎,不會叫了個阿貓阿狗過來吧?哎呀,還區長呢,我好怕啊。”
三角眼男子不知道區長的大名就叫洪立傑,此時還手舞足蹈的諷刺著黃海川,那官腔男子,這會卻是微微愣神,他是平鄉村的村長,區長洪立傑的大名他是知道的,看黃海川打電話時煞有介事的樣子,他站在原地,一時有些驚疑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