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海川在當天下午突然接到了省政府辦公室的通知,省長順寶來明天要見他,省政府辦公室通知的時間是十一點到十一點十分,順寶來安排了十分鍾的時間要找他談話。
接到通知的黃海川有些意外,省政府辦公室並沒說什麼事,黃海川也沒私下去打聽,暗暗記下時間的黃海川第二天十點半就來到了省政府,市政府辦公地址在支江路,省政府則是在僅有兩街之隔的筍江路,距離並不是很遠,如果不算堵車,隻不過是幾分鍾的車程,對於省長的突然召見,黃海川半點不敢馬虎,提前了半小時過來。
省長辦公室外,黃海川排隊等候著,進去見省長的人可以說是一波接一波,都得提前預約了來排隊等候,黃海川站在後邊等著,心裏頭琢磨著省長順寶來突然點名找他會是什麼事。
黃海川心不在焉的想著,旁邊走來一個比他年長幾歲的男子時,黃海川都沒注意,直至對方出聲,“是黃市長吧?”
黃海川驚訝抬頭,看了旁邊的男子一眼,點了點頭,“嗯,我是,你是?”
“章路明,順省長的秘書,初次見麵,幸會。”章路明笑著朝黃海川伸出了手,兩人的舉動也引得其他人側目,章路明這個省政府大秘沒人不認得,也就黃海川這個才來南州上任十幾天的外來者不認識人,其他人對章路明不可謂是不熟,有些是想高攀都高攀不上,這會見章路明主動跟後麵的黃海川寒暄,不認得黃海川的就忍不住好奇的猜測了。
但也並非是所有人都不認得黃海川,31歲的黃海川成為南州市有史以來最年輕的代市長,大多數人沒親眼見過黃海川,但卻有在報紙新聞上關注過,仔細看一下黃海川,很容易就認出來,知道的人也就未太過驚訝。
“我以為黃市長待會才會過來,沒想到這麼早就到了,辦公室沒通知你時間?”章路明暗暗打量著黃海川,笑著問道。
“辦公室通知我十點,我總不能快11點了才踩著時間點過來,那是態度不端正。”黃海川笑道,章路明在打量著他,他同樣在觀察著對方,省長的秘書,這是一個分量很重的角色。
“省長這會還要見不少人,黃市長差不多還得等20分鍾,要不我先幫您進去通報一聲。”章路明同黃海川低聲交流著,看了下時間,這會才十點四十。
“千萬不要,我要是先進去了,外麵這些人得該背後罵娘了。”黃海川笑著搖頭,他提前過來,並非要急著進去,而是想做個姿態,起碼擱給領導看來,他的態度還算端正。
章路明聽得黃海川如此說,笑著點了點頭,也沒再提這茬,朝省長辦公室的方向瞥了一下,章路明朝黃海川告罪了一聲,說道有事要忙,黃海川點頭表示理解,他也沒指望章路明熱情的站在這裏陪他聊天,章路明多半也不過是來試探他罷了。
20分鍾的時間很快過去,黃海川收攏心思,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省長辦公室,與其說是莊嚴的辦公室讓人感覺壓力,倒不如說是省長的這個名頭給人帶來心理上的壓力,官大一級壓死人,這就是格外講究等級的體製最真實的寫照。
黃海川在順寶來辦公桌前站定,恭敬的喊了一聲省長,順寶來微微抬頭看了看黃海川,伸手指了指椅子,示意黃海川自己坐下。
黃海川這一坐,卻是足足幹坐了五分鍾,省長順寶來在衝他示意了一下之後,複又埋頭看文件,黃海川沒敢出聲打擾,順寶來倒像是忘了他一般,一直沒動靜,專注的看著桌上的文件資料,不時在資料上用紅筆圈一下,並且在紙上寫著什麼,黃海川默默看著,知曉自己是碰上‘學習’時間了,順寶來這是有意晾著他。
五分鍾的時間說長不長,但要是沒事幹坐著等時間過的話,說是度日如年也不為過,隨著順寶來將筆放下,才再次抬頭重新審視著黃海川,“昨天你們市裏的常委會我聽說了,你這個代市長能和葛建明這個班長相處融洽,我感到很欣慰,南州市是省會城市,黨委和政府的班子團結,才能凝聚出向心力和戰鬥力,將南州市的經濟做大做強。”
黃海川驚訝的看了看順寶來,頭腦有些轉不過彎來,順寶來這話聽在耳裏隱隱有些不對勁,乍一聽是沒覺得什麼,順寶來在誇獎南州市的班子團結,但仔細一琢磨,這其中的不正常並不難聽出來。
“南州是南海省的省會,也是南海省的名片,將南州市的經濟做大做強,成為沿海排名靠前的經濟強市,是市裏每一個幹部的責任和義務,我剛到南州,也深感肩上的任務艱巨,省裏的領導對南州市寄予了厚望,也給予了很大的政策和財政支持,我和葛書記的想法都是一致的,就是一切為南州市的經濟大局服務,一切以老百姓的利益為出發點,腳踏實地的做事,我們都希望能把南州市建設得更好,不辜負省裏的期望。”黃海川中規中矩的答道,這一番如同萬金油一樣的答詞也讓人挑不出骨頭來。
順寶來深深的看了黃海川一眼,臉上的神色看不出有任何變化,道,“李浩成同誌的提案我看到過了,這位同誌的出發點是好的,為南州市的經濟大局著想,但過於急進了一點,中央雖然重提穩增長,但樓市調控政策還是不變的,李浩成同誌的提案固然是好,但對現在的經濟大環境欠缺了一些考慮,你們常委會否決他的提案也算是好事,免得到時候出了什麼風波,要是被中央點名批評,那就更是丟人丟到家了。”
順寶來提及了李浩成,黃海川心裏一緊,順寶來後麵的評價和表態看似在支持他們常委會上表決結果,但黃海川卻是嗅出了其中不同尋常的味道,道,“李副市長一心為南州市的發展殫精竭慮,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嗯,李浩成同誌不錯,但也有要提高的地方。”順寶來點了點頭,從桌上找了一份資料出來,話鋒一轉,道,“黃海川同誌,咱們省裏的國營鋼廠正在申請一個新軋鋼項目的立項,在發改委那邊審批出了點問題,你在京城工作過,應該有不少熟人,國營鋼廠的人隔三差五到我這來哭訴,要省裏幫忙公關,省裏也一直在做幫忙做工作,前些天我也親自到京城去了一趟,結果不太理想,所以國營鋼廠那邊要是找上你,有需要協助的地方,你看能否幫忙一下,當然,盡力而為就是了,幫不上忙你就直接回絕,能幫上就幫一點,我個人還是希望你能幫上忙的,這個項目對我們省裏還是很重要的。”
“好,這事我回頭向京城的朋友打聽打聽。”黃海川聽得一愣,很快就點頭應了下來。
兩人又談論了幾句,黃海川從順寶來辦公室出來時,刻意看了下時間,嘿,黃海川嘴角翹起一個弧度,這時間的拿捏還真是絕了,還真就10分鍾。
回到車上,黃海川並未放鬆下來,仔細回想著剛才在順寶來辦公室裏的每一個細節,順寶來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神情,黃海川都細細想了一遍,沒有放過一個細節,晾了他五分鍾,後麵五分鍾簡短精煉的談了兩件事,一個昨天常委會的事,想到省政府辦公廳昨天下午就通知自己了,黃海川心裏暗自凜然,昨天的常委會開完,順寶來怕是就知道結果了,黃海川歎了口氣,這機關大院裏的消息傳播速度之快讓人感到可怕,或者,也有可能是有人故意在順寶來那裏嚼舌根。
想到順寶來對昨天常委會的評論,黃海川再次斟酌了一遍,不禁苦笑,順寶來看似在稱讚他們市裏的班子團結,其實在表示不滿,對李浩成提案的看法,順寶來也並非真的是在批評,將順寶來剛才說的話反過來聽,或許才是順寶來的真正意思,明著是在稱讚他,表演南州市黨委政府兩套班子團結,並且批評了李浩成,其實順寶來今天是在敲打他,暗中挺李浩成來著,從順寶來將他晾了五分鍾,而後又是先肯定李浩成這個人,這些蛛絲馬跡都能看出順寶來的真正意思。
“本土派的幹部最怕看到的興許就是我跟葛建明走到一塊去,這對本土派幹部來說絕對是個糟糕的消息,昨天常委會開完,今天順寶來就點名叫我,其實是要敲打我,不乏警告之意,看來以後跟葛建明的關係得處理好了,怎麼樣才能把握中間的度是我必須要重視的問題,否則不僅會讓葛建明不滿,同樣會招致本土派幹部的不滿,兩邊若都得罪,對目前還未站穩腳跟的我就是致命的打擊,而且從目前來看,葛建明也未必就安了好心,雖說大家都是空降兵,但我和葛建明所在派係沒有任何瓜葛,葛建明不見得就會好心幫扶,要多長個心眼才是。”
黃海川心裏想了很多,最後更是這樣告誡著自己,在他看來,今天順寶來對他的敲打也隻是點到為止,學習時間隻把他晾了五分鍾,黃海川心裏清楚,這可能跟順寶來最後跟他提的事有關,南州國營鋼廠正在發改委跑軋鋼項目的審批,順寶來為此還親自去了京城一趟,也可見順寶來對這事的重視,提及他是否能幫忙的事,黃海川猜到順寶來可能也是想利用他京裏的背景來幫忙辦這件事,
想通了很多關節的黃海川這才記得打開自己的手機,為了今天早上和順寶來的碰麵,黃海川特地將手機關機,不過關的隻是他的私人手機,工作用的手機在秘書鄧青銘那裏,此刻坐在前頭的鄧青銘並未說剛才有人打電話過來,黃海川也就沒問。
這會打開自個手機一看,黃海川嚇了一跳,好家夥,有十幾個未接來電,翻開通話記錄一看,十幾個未接來電都是由楚蓉,何麗,還有段明輪流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