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一萍從來沒有像此刻這般感覺自己就像是個小醜,當她知道邱國華的女兒就是黃海川的訂婚對象後,張一萍的神情有片刻的呆滯,那是被震驚得呆住了,可笑她還想著要來逞威來了,現在卻是恨不得掩麵而去。
黃海川也不知道是不是有意,將張一萍安排跟邱國華同桌了,事實上這樣安排也沒錯,邱國華、周明方、黃昆明再加上一個張一萍,這幾人都是他頭上的領導,安排在主桌是合理的,真要是把張一萍安排在另一桌,指不定張一萍在鬆一口氣的同時,心裏又不免要怨恨黃海川沒把她放在眼裏,女人的心眼有時很大,有時又很小,但往往是不可理論的,即便是身居高位的女人也不例外,何況張一萍從來不是一個心眼大的女人。
黃昆明在默默的觀察了一陣後,也終於察覺到了黃海川一家人和張一萍之間的那種微妙的緊張氣氛,再加上邱淑涵在邱國華耳旁低語著什麼,邱國華神色漸漸了然,黃昆明似乎也捕捉到了一些什麼,不時的看看黃海川,然後又看下張一萍,黃昆明臉色古怪。
主桌上除了坐了邱國華幾位,黃海川及其父母也坐在主桌,再加上邱淑涵還有其母親曾雲,主桌正好坐了八人,其餘人都被安排在另外三桌,因為黃家的本家親戚著實來了不少,隻能再臨時添了一張桌子,要不然張國力幾人都沒地方坐。
黃家來的一些本家親戚一開始都不知道邱國華幾人的身份,大多數都是來自農村,很少會去留意新聞,也沒人知道邱國華幾人的身份這麼嚇人,一開始還有些人鬧鬧哄哄,後來有一兩個知情的趕緊向其他人提醒,一會的時間,大家就都噤聲了。
這些從農村裏出來的人,眼神不加掩飾的看往黃海川那一桌,一個個好奇而興奮著,如同劉姥姥進大觀園一般,長見識了,咱今晚跟省領導一塊吃酒席了啊,這些個黃家的親戚個個興奮不已,也不太懂規矩,看得張國力幾人直搖頭,卻生不出半點嘲笑的心思,他們這會也就覺得自己其實也像個小醜。
孫祥轉頭看了張然一眼後,便默不作聲,頗有些羞恨難當,他本來也是挺有心機的一個人,今晚本是想過來當著妻子的麵削削黃海川的麵子,要不然他也不會提議過來參加黃海川的訂婚酒席,眼下卻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孫祥心裏頭不是滋味,他的父親怎麼說也是省委組織部的常務副部長,組織部管著官帽子,可以說是見官大一級,他父親的身份一點也不比已經當上市長的張一萍差,就算是沒當上省委常委的市委書記黃昆明見了他父親都得客客氣氣的,有這樣的家庭底蘊,他對黃海川其實很有心理優勢的,這種源於家境建立起來的心理優勢卻是在這一刻土崩瓦解了。
酒席開始時,黃海川和邱淑涵這對訂婚的新人無疑成為場上的焦點,邱國華和曾雲兩個當父母的看著一臉幸福笑容的女兒也是滿臉笑容,黃源和鄒芳兩人更是笑得合不攏嘴,有這樣一個媳婦,也不知道要給黃家賺足多少麵子,瞧瞧對麵那張一萍僵硬的笑容,就知道今晚有多麼解氣了。
酒席初始,黃海川和邱淑涵要一一敬酒過去,雙方的父母成了首要的對象,接下來就是周明方、黃昆明依次下來,到張一萍時,邱淑涵的笑容讓張一萍很不自然,隻聽邱淑涵笑道,“張市長,我和海川敬你一杯。”
看著邱淑涵那雙晶玉般發亮的眸子,張一萍愈發的無地自容,她不知道邱淑涵是否知道黃海川跟她女兒的事,光從邱淑涵簡簡單單的一句話也聽不出什麼,但邱淑涵那像是會說話的眼睛卻像是在嘲笑她一般,令張一萍感覺很不舒服。
“男才女貌,天造地設的一對。”張一萍笑著向黃海川和邱淑涵兩人道喜著,那是她極為辛苦擺出來的笑容,心裏再怎麼不甘願,此刻張一萍也隻能擠出一副笑臉去祝福兩位訂婚的新人。
“多謝張市長的祝福,我和海川有今天的大喜日子,那可得感謝張市長以前看不上黃海川哦,嗬嗬,開句玩笑,張市長不會介意吧。”邱淑涵發亮的眸子盯著張一萍。
“黃海川很優秀,也隻有你才能配上他。”張一萍幹笑著回應,心裏終於無奈的苦笑,邱淑涵終究還是知道的,今晚自己是不是成了一個醜陋不堪小醜了?
到張國力這一桌時,張國力還算能保持自然神色,孫祥則是臉麵有些掛不住,當黃海川和邱淑涵站在張然麵前,笑著要向對方敬酒時,張然神色複雜,三人站著,這一幕場景很是奇特,就像是有宿命之力在冥冥之中牽引著一般,沒有幾年前種下的因,就沒有今日的結果,黃海川的遭遇正應了那句老話,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恭喜。”張然苦澀的道出了這兩個字,昂首將一杯葡萄酒一飲而盡。
“謝謝。”邱淑涵也隻是淡淡的回應了兩字,瞟了對方一眼,沒再說啥。
一番繁瑣的禮節下來,黃海川和邱淑涵終於能坐下來安心的吃幾口飯,邱國華和妻子曾雲同黃海川的父母不時的聊幾句,今天也就是以他們兩家為中心,周明方和黃昆明今晚都隻能當陪襯,黃源和鄒芳兩人從來沒享受過這樣的待遇。
盡管邱國華一再強調他今晚隻是個普通的父親,但他的身份始終是不能被人忽略,有他在場,主桌上的人還是很拘束的,至於張一萍,那就更不用說了。
興許也是考慮到自己在場會影響氣氛,邱國華在訂婚酒席上該走的儀式都走完後也就先離開,曾雲則是作為家長留了下來,邱國華一走,周明方和黃昆明無疑也要跟著離去,張一萍更是不例外。
張一萍從來沒有一頓飯像今晚吃的這麼煎熬,一整晚都努力的擠出笑容也真是難為了她,偏偏她又不敢中途離席,省長邱國華都在那坐著,借她兩膽子也不敢先邱國華之前離席,盡管張一萍一晚上都是如坐針氈,但她卻不得不堅持到邱國華離開之後才走。
黃海川今晚這個巴掌打的夠響亮!張一萍咬牙切齒,在目送著邱國華的車子離開後,張一萍神色陰沉的坐在車裏,黃海川這個無形的耳光不是打在她臉上卻比打在她臉上還狠,想著剛才黃海川滿臉笑容的送她離開的表情,張一萍恨不得自己挖個地縫鑽進去,從來沒有這麼丟人過。
“哎,一萍,有些事還是看開點,都到這地步了,也沒必要再斤斤計較了,何況黃海川今時今日的成就,也不是你能夠打壓得了的。”張國力對自己老婆的性格再了解不過,今晚在黃海川這訂婚宴上可謂是顏麵掃地,以她的性格能夠坐著吃那麼久,說是‘忍辱負重’也不為過,但又無可奈何。
身在體製裏,你官比別人大,可以對毫不講理的欺淩別人,但你反過來同樣也可能麵臨相同的處境,因為總有官比你大的人,除非你有本事當到總書記去,不過那又如何,即便是中樞的那位一號人物還不是照樣要受到各種利益因素的掣肘,每一個決策出來,可能都要照顧到方方麵麵的利益,一號就能完全按照自己的意願來行事嗎?答案是否定的,政治強人的時代早已遠去。
張一萍今晚也不是說受到了欺淩,但她坐著不是滋味,無地自容,卻是不能離開,因為邱國華沒離開,周明方也沒離開,她一個市長敢離開嗎?張一萍興許敢拂黃昆明的麵子,但在邱國華和周明方麵前,張一萍就得乖乖的坐著。
“黃海川連著給我們發了兩張請帖,真的是好算計啊,好算計啊,原來早就等著狠狠抽我們一耳光來著,我說他怎麼這麼好心的請我們來參加他的訂婚宴了,敢情都準備好了呀。”張一萍氣極而笑,車內的燈光灑在其臉上,一張保養的頗為不錯的臉龐顯得有些扭曲和瘋狂,這個女人正處在暴怒的邊緣,怒火無處宣泄。
“他就算是早準備好了要扇我們一耳光子又怎麼樣,說到底還是我們自己過來了,要不然何至於覺得被侮辱了,所以我們也沒必要把一切都算到黃海川頭上。”張國力對這事比妻子更看得開,他本是識時務和現實的人,黃海川現在成了省長邱國華的女婿,可不再是那個他們邱家能夠隨便給對方臉色看的人了。
其實從黃海川當上了周明方的秘書後,黃海川就不再是之前的黃海川,他們張家從那會就沒法再隨意的輕視黃海川,更別說現在黃海川攀上了邱家,張國力自是認為跟黃海川把關係鬧僵那是極為不明智的做法,就算他們和黃海川不可能再交好,但也不應該再讓關係惡化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