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碼事歸一碼事,貪官汙吏自有國家的紀律部門去管,該曝光的我們也都會去曝光,你的塑料袋廠對這一帶的環境已經造成極為惡劣的影響,如果不是心虛,你會用這種非正常的手段阻擾我們的工作?”江楓反過來質問著陳全青,她前半句說的那話,正經也是有點扯淡,曝光貪官汙吏?這才是真正的笑話,能曝光的都是已經出事或者即將出事的,上頭批準了可以報道出來的,要不然誰敢去曝光試試。
“哼,我賺我的錢,關你們什麼鳥事。”陳全青忍不住爆了粗,雙方都撕破臉皮了,即便對方是省報記者,陳全青也不至於做出一副搖尾乞憐的樣子,年輕時候那小混混的痞性多少還是在骨子裏存在一點的,要不是還顧忌一些幾人的身份,陳全青讓保安們打斷幾人的腿都有可能,之前就有村子裏上去舉報的人被他查到了,陳全青直接請了打手上門去打人了,對本村的人,陳全青是一點不手軟,擱給陳全青自己看來,跟鄉下人講‘道理’是沒用的,暴力一點反而是解決問題的最好辦法。
翻找了一下,陳全青很快就找到照片所在,動手正準備刪著呢,江楓的這個手機就響了起來了,突如其來的鈴聲著實把陳全青嚇了一跳,看到手機屏幕上來電顯示的是‘黃縣長’三個字時,陳全青手一抖,好懸沒把手機給扔出去,那完全是出自於一種本能的反應。
“這……這…你…”陳全青指了指手機,又看了看江楓,說話都有些不順當起來,手上像是拿著一個燙手山芋,將手機還給江楓也不是,讓他接電話,他也沒這個膽子,溪門縣就隻有一個姓黃的縣長,陳全青經常要打點縣裏相關部門的一些官員,酒桌上也經常聽到那些當官的談論縣裏那個年輕的縣長來著,聽得多了,陳全青也知道縣裏這個年輕的代縣長可是個厲害角色,別看人家年輕就好欺負,那純粹是找死。
陳全青接觸得最多的是縣環保局的官員,逢年過節總少不了對縣環保局局長蔣浩的孝敬,他這個塑料袋廠汙水排放的這麼嚴重,要不是多孝敬孝敬環保局的人,早就被查封了,不過他有本事認識環保局的領導,卻是沒本事去認識縣長,他還沒那麼大的麵子。
手機的鈴聲一直在嘀鈴鈴的響著,看著那屏幕上的黃縣長三個字,陳全青就像是受著煎熬一樣,電話肯定是不能接的,隻是拿著縣長打過來的電話不接,陳全青感覺自己像是在做一件大逆不道的事一般。
好不容易等那邊的電話掛掉了,陳全青臉色青一陣白一陣,快速看了江楓一眼,陳全青大拇指刷刷點了兩下,幹淨利落的將照片選擇了個全刪,不知道江楓跟縣長認識還好,知道了這回事,陳全青更要將照片刪掉。
“大水衝了龍王廟,大水衝了龍王廟,沒想到您跟黃縣長認識,怒我眼拙,衝撞了您這位大貴客了。”陳全青再次笑容滿麵,將手機客氣的還給了江楓,江楓拿著手機查看了一下,臉色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陳老板跟黃縣長認識嗎。”江楓還沒失去理智。
“我哪有這個榮幸認識黃縣長,不過黃縣長是我們的父母官,您跟黃縣長認識,那也是我的貴客,剛才的事都是誤會,誤會。”陳全青說話眼睛一點不帶閃的,好像剛才讓人動手搶手機的人不是他一樣。
“那你們就是這樣對待貴客的?”江楓掃了掃周圍幾個虎視眈眈的保安。
“去去,一邊去,圍在這裏幹嘛,幾位,進辦公室再坐會吧。”江楓嗬斥著幾個保安,轉頭又想將江楓幾人重新請進辦公室,眼下知道江楓竟然跟縣長認識,陳全青不得不另做打算了,他原本是想著江楓幾人既然沒辦法收買,那就幹脆撕破臉皮,大不了他回頭再多拿點錢去孝敬孝敬縣裏和鎮上的官員,省報的記者是了不起,但有地方上的人幫忙遮掩,他就不信對方真能怎麼著,再說他隻是排放點汙水,也不是幹啥殺人放火的事不是。
鎮派出所的人找過來了,接到縣局局長路鳴打來的電話,派出所所長譚明親自帶隊出來找人了,黃海川給路鳴提示的地址是在鎮上的一個塑料袋廠邊上,路鳴照這個地址吩咐譚明去找人,對於譚明這個本地人來說,對鎮上的情況再了解不過,鎮中心這一塊也就隻有一個塑料袋廠,找都不用找,直接就帶人奔過去了。
大晚上的,在塑料袋廠邊上除了聽到狗叫聲壓根就沒看到一個人影,譚明皺了皺眉頭,路鳴說的應該就是這一塊沒錯,隻是這裏並沒有見到人,譚明也不免嘀咕起來,路鳴說在這裏,他也隻能吩咐手下就近找起來。
望了望燈還亮著的二層小辦公樓,譚明拿起手機就給陳全青打了過去,他跟陳全青認識並不奇怪,陳全青是這吳興村的一霸,陳家又是本地有頭有臉的家族,跟鎮上的官員關係密切,不說別的,這大吳鎮的鎮長就是姓陳的,雖說跟陳全青一家不是直係血親,但也是陳姓本家,關係非同尋常。
陳全青逢年過節也沒少給他包紅包,譚明對發生在吳興村裏的事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要不然陳全青指使人去報複那些上訪舉報的人,譚明哪會不知道,派出所都是置之不理。
“老陳,在哪呢,回寧城了沒有。”下麵的人在塑料廠周圍找人,譚明這個當領導的閑著沒事幹,就想就近找人喝茶聊天了。
“沒回去,現在在廠裏麵,譚所今晚怎麼想起我來了。”陳全青這會正跟江楓幾人在辦公室僵持來著,江楓幾人想離去,陳全青卻是不甘心任這幾人這樣離開,幾乎是半強迫的讓幾人再次回到辦公室,五個大紅包擺在桌上,另外兩個是給江楓身邊兩人的,三個是疊在一起擺在江楓麵前的,江楓是三人中為首的,陳全青將大頭都放在了江楓麵前。
接到譚明打來的電話,陳全青特地跑到辦公室外接電話,他此刻心情正煩躁著,電話是譚明打來的,他也不好不接,耐著性子說著。
“那正好,我就在你這辦公樓旁邊,馬上去你那坐坐,泡泡茶聊聊天。”譚明一聽,邁開腿就往辦公樓走去。
“嘖。”陳全青頭都大了,什麼時候不來,偏偏這時候來,“譚所,我這有客人啊。”陳全青委婉的說著。
“有客人?什麼客人?怎麼,我還不方便去嗎。”譚明有點兒不高興了。
“沒,譚所說的哪裏話,哪有什麼不方便的,譚所現在在哪,我去接你?”陳全青無奈的苦笑著,今晚是咋回事,什麼破事都碰到一塊去了,辦公室還坐著幾個省報的記者,譚明這會也趕來湊熱鬧。
“接就不用了,咱倆還那麼客氣幹嘛,我自己過去,我現在就快到樓下了。”譚明笑道。
“你快到樓下了?”陳全青一驚,抬頭望去,果然一個人影往這辦公樓的方向走了過來,“那行,我在樓梯口這等你。”
掛掉電話,陳全青下了樓,站在樓道麵前等著,譚明一出現在大門口,陳全青也迎了過去,“譚所這麼晚怎麼還會過來?”
“哎,別提了,上麵一個電話,就折騰的我這雞飛狗跳的,縣局的路老板吩咐我找幾個省城下來的記者呢,說是就在你這塑料袋一帶,下麵的人去找了,我這不是站著沒事嘛,就來你這喝喝茶,趕巧你今晚沒回寧城去住。”譚明笑著解釋,摟著陳全青的肩膀往裏走,也沒注意去看陳全青的臉色,順口就問,“老陳,你晚上就一直呆在廠裏?那有沒有看到什麼生麵孔?他娘的,路老板親自交代下來的事,還真馬虎不得,也不知道省城的記者跑到咱這小鎮上幹嘛來了,是不是閑得蛋疼呢。”
“譚所,路局有沒有說找省城的記者幹嘛?”陳全青臉色跟豬肝色一樣。
“沒說幹嘛,倒是吩咐了,要確保省城記者的安全。”譚明笑著搖頭,“老陳,你說這不是扯淡嘛,搞得咱們大吳鎮好像治安狀況極差一樣,省城的記者能在咱們這裏出什麼事,路老板那樣說簡直就是變相的打我這個派出所所長的臉麵嘛,晦氣。”
“譚所。”陳全青這會完全沒心情聽譚明抱怨了,譚明後麵說什麼他都沒聽進去,腦袋裏就剩辦公室那幾個記者的事了,陳全青琢磨著這事沒辦法隱瞞下去,事情連縣局的局長路鳴都驚動了,譚明這個派出所所長都親自出來找人,他要是把人藏起來的話,那後果可想而知,再說那麼大的幾個活人,藏也沒地方藏,總不能把人滅口了,陳全青就算是惡向膽邊生,也沒那個膽量,剛才可是縣長的電話打到為首那個女記者的手機上了。
“咋了,老陳,不對勁啊,看你這心不在焉的,不是說樓上還有朋友嘛,你站著幹嗎。”譚明見陳全青站著不動,臉色也不太對勁,才察覺到異常。
“譚所,你要找的那幾個省城記者就在我辦公室裏,哎。”陳全青歎了一口氣。
“就在你這裏?那敢情好啊,剛才咋不早說啊,這不是直接省事了嘛,我的人都不用費勁的去找了,這大晚上的,找人多辛苦。”譚明聽了一怔,隨即就高興起來,摟著陳全青的肩膀更是想往樓上走,嘴上還笑道,“老陳啊,你這越來越不得了啊,連省城的記者都認識了。”
“譚所,你就別取笑我了,我這正煩著呢。”陳全青笑得跟哭一樣。
“怎麼,瞧你這表情,跟哭喪一樣。”譚明停了下來,開玩笑道,很快的,譚明的笑容就僵硬住,陳全青這塑料袋廠的問題他可是極為清楚,廢水直接嘩啦啦的往吳溪裏麵排,惡臭不已,汙染極為嚴重,沒少有人往縣裏去舉報,但都石沉大海,省報的記者出現在這裏,甚至還有可能出現安全問題,譚明很快就猜到了某種可能,要知道,麵前這位正一臉苦笑的陳全青可不是個善茬,“老陳,這幾個省城來的記者不會也是盯上了你這個廠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