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二章 沉默的狂歡
所有的隊員,全部回臨時駐地集合。
一批又一批的傷員被送回來,一個個主要的人物也被關押了起來,可是中澳特戰隊抓捕的重要人物全都死在亂戰之中。
當時場麵太亂,特戰隊員們根本就沒有閑工夫去管他們,而對付似乎襲擊他們也不是為了救人,而就是為了消滅他們,所以炸彈爆炸之後,這兩個重要人物都是被流彈打死了,或者是被山頂上的狙擊手給滅掉了。
其他的特戰隊完成的都比較順利,也沒有遭受到襲擊。獵鷹特別行動組幾乎人人受傷,做了簡單的包紮之後蹲在宿舍裏麵,對於這件事情有沒有其他的後續,國際刑警那邊還沒有下達指令,不過所有人都憋著一股火,恨不得現在命令就下來,他們會毫不猶豫的奔赴戰場去和鱷魚拚命。
衛軍端著胳膊,坐在地上向龔曉宇這邊靠了靠,低聲說道:“別想了,都過去了。”
“楊烈為我擋了子彈,你現在讓我忘了,那我成什麼了?”
衛軍一時語塞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先後靠了靠說道:“通常我們選拔,說的一句話是什麼?”
“歡迎來到獵鷹。”
“不是這句。”
衛軍聲音低沉的說道:“你距離一個特種兵有多遠,就需要承受多麼大的痛苦,來這之前,你們之前的軍旅生涯都可以稱之為天堂,而在你們踏入獵鷹大門的時候,就是地獄。”
說到這,衛軍苦笑道:“接下來,作為教官我們要怎麼問了?”
龔曉宇搖搖頭不說話,當然知道怎麼問,也知道衛軍是什麼意思,可是知道是一個意思,能不能接受卻又是另外一個意思,如果可以選擇,他願意去做那個為戰友擋子彈的人。
正印證了那句話,在戰場在被一槍打死很容易,難的是背負著遺誌繼續活下去。
衛軍喃喃道:“這是開場白啊,你都忘了。接下來你應該問一個士兵,問他‘你知道什麼叫特種兵嗎?在戰場上你會為我擋子彈嗎?’然後你就可以看到這個士兵一臉迷茫。”
龔曉宇苦笑了出來,隻是這笑容有點難看,眼睛像是被煙嗆了似的,說道:“明年,你當教官吧,沒訓過菜鳥,程序倒是很懂……”
“我是去年沒趕上,要不就沒有你什麼事情了。”
衛軍一邊擦槍一邊說道:“然後你就要根據菜鳥的反應了,碰到囂張的刺頭兵,你就說,我也不給你擋子彈,你不配!”
“別說了,有意思嗎?”
龔曉宇聽的心煩意亂,說道:“你這解放軍學院上的入魔了吧?別把你那政工幹部的一套拿出來,你要是覺得我這隊長覺悟不高,馬上跟上級反映撤掉我,我不需要你教育!”
衛軍看著他,說道:“我隻是告訴,楊烈在證明他是一個合格的特種兵,雖然很遺憾,可我們以後還會遇到很多的事情,事實上我們已經見過很多了,為什麼輪到我們的時候你就受不了了?”
龔曉宇站起來說道:“我發現衛軍你還真是一個當兵的材料,你是不是也這麼安慰自己的?我告訴你,我是見過太多獵鷹的戰士犧牲了,每個月都要參加那麼多的追悼會,但是我告訴你衛軍,我龔曉宇就是這麼看不開,我的小隊必須是最強的小隊,老子的兵就是金貴!老子的兵就是不能死!”
“你有毛病吧!”
“就是有毛病,別把你的覺悟教育我,想擺弄我的仕途也他娘的當上將軍再說!”
“你大爺!”
“你他娘的再罵一句!”
說著兩個人就打起來了,然而在角落裏的孫昊突然大喝一聲,一旁的戰友也把兩個人拉開了,龔曉宇和衛軍從來都是那種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的人,這已經成為了一種習慣了,但是這個時候大家都挺失落的。
其實衛軍哪是那種人,他的心情一樣很低落,隻是他一直都在用這種理由來安慰著自己,他們就算是獵鷹最強的戰隊,也會有犧牲,他們做為特種兵,要盡量從這失落的過程中盡快走出來。
衛軍以前才不會說這種話,但是他能夠想明白,龔曉宇有一句話說的是對的,他越來越像一個政工幹部,因為他懂得用他的思想來影響周圍的人,這大概就是一個優秀政工幹部所要發揮的作用。
然而龔曉宇是一個感性的人,他討厭別人說教,正因為如此,他的父親和老譚都是用他們的方法來告訴龔曉宇一些道理,而也正因為這樣他才有了今天。
衛軍說的道理他自然都是懂的,隻是他討厭這些安慰的話說出口,他覺得他可以控製住自己的情緒,並不需要誰用這樣冷冰冰的文字告訴他應該怎麼做。
孫昊走過來,看著他們兩個說道:“沒完了是嗎?在獵鷹到時候就掐,到這還掐是嗎?還記得自己是誰嗎?啊?!”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繼續蹲坐在地上,心中那種失落溢於言表。
孫昊閉上眼睛呼了一口氣,說道:“我告訴你們的一個道理,不要以為被救了就能怎麼樣,我在獵鷹已經將近十年,被人成為兵王不是因為戰功赫赫,而是因為一路上不知道有多少的戰友為我擋子彈,我不是什麼兵王,我隻是沒有死而已。”
一群戰友看著孫昊,一直以來孫昊都對兵王這個稱號麵臨太多人的挑戰,但是他都用他自己的實力征服了所有人,在他們的眼中,兵王就是他們的一麵旗幟,是他們奮鬥的目標更是他們前進不後退的信念。
就連龔曉宇和衛軍、汪鵬他們這些老戰友都詫異的看著孫昊,因為他們從來都沒有聽孫昊提起過兵王的事情,在他們的眼裏兵王這兩個字已經成了孫昊的標簽,他也為這個稱號而生,經常放在嘴邊。
和他們不同的是,作為孫昊最早一批的戰友,血雕把手裏擦著的槍放下,仿佛孫昊的話讓他想起了那一段回憶。
孫昊的身子緩慢坐下,嘴裏輕聲的喃喃道:“在我剛進獵鷹的時候,就為了獲得兵王的稱號,我覺得隻要我努力就可以的,但是後來我做到了,可是我也慢慢的從不開心到慢慢的接受,慢慢的理解了兵王的意義,你們或許覺得,兵王是勝者為王,其實不是,是剩者為王,剩下的剩。”
整個宿舍裏麵變得一場的安靜,他們就像是在聽一個故事,聽著孫昊就這樣繼續的講下去,他那眼底的悲傷拚命的壓製,看的出來,他在努力的維持自己戰神的形象。
孫昊看著龔曉宇,忍住眼淚說道:“你覺得委屈,因為你從來都沒有義無反顧的走下去,當你麵對太多的生死之後,你會發現死是一種解脫,而活著的人卻必須要麵對下去,想想楊烈的犧牲,你還好意思退縮嗎?我告訴你龔曉宇,你不能理解這些,就永遠都不能成為一個兵王,我死了都不能,因為你不配!”
“我不想要還不行嗎?你要願意說你的事情就說,別惹我,我很煩。”
龔曉宇似乎有點明白孫昊的所謂“勝者為王”的含意,但是他不想每個人都來說教他,就像是他是一個多麼難得一見的“可塑之才”一樣,自己有幾斤幾兩重他自己心裏非常的清楚。
他是很想做兵王,但是這樣的信念似乎也隻是一種目標,就像是打賭一樣,又或者是滿足一下每個人都會有的虛榮心,不過靜下心來,或者到這樣的時刻他都會捫心自問,當了兵王又能怎麼樣?如果當了兵王就可以無敵,可以保護身邊的戰友,那麼他會義無反顧,他不在乎前途,也不立誌未來一定要當個首長。
因為他直到現在都有點恍惚,這一切都是為了什麼,所謂的保護人民和國家是一個士兵的信念,他也有,但是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人生,這不是屬於他的,為什麼一定要被人拖著走?他不需要完成別人的夢想,你沒有興趣去成為別人心目中的英雄,他隻想成為自己心目中的英雄,隻想每件事情都能夠問心無愧。
孫昊深深的看了一眼龔曉宇,努努嘴還是沒有說出來接下來的話,隻是一句:“算了,不說了。”
他有點意識到,不能用老譚的辦法了,老譚的辦法隻有老譚用。
如果龔曉宇注定要尋找他自己的人生,那就去吧,他不想勉強。如果龔曉宇注定要在這條路上走下去,該明白的道理他自然也會明白,不用他去提醒,有些道理明白的晚沒有關係,隻要最後明白了就好。
氣氛有些壓抑,龔曉宇煩躁的情緒似乎也感染了每一個人。
在分隊裏,龔曉宇的負能量恰恰宣泄了所有人的情緒,他們一邊感受著衛軍帶給他們的安慰,一邊通過龔曉宇這種毫無理智的發泄做寄托。然而這並不矛盾,因為每個人的心裏都是矛盾的。
隻有汪鵬在這樣的時候都是不發言的,悶聲的蹲在地上不知道在想什麼,龔曉宇和衛軍都清楚,楊烈的犧牲對他的打擊最大,因為這是他的兵,他們都是戰隊主官,遇到這樣的事情都是很崩潰的。
這是他們朝夕相處的戰友,如果說交情,龔曉宇和衛軍他們A組和楊烈隻是一起訓練玩鬧的交情,而汪鵬,是看著他一步步成長,看著他從一個菜鳥成為一個合格的特種兵的。
沒有人說話,然而每個人的內心都是風起雲湧,宛如一場沉默的狂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