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八章 壯士已酬
龔衛國坐在基地裏的石凳上，望著獵鷹的飛機緩緩升起逐漸消失在天空中，不由的淚落兩行。
他想起龔曉宇當兵時候的樣子，他在紅鷹旅護送首長過程中的任務，那個時候的他多麼的桀驁不馴，到後來派兵回來的判若兩人，最後進獵鷹，出生入死，可是沒有想到，幾天前還和說這是最後一次的任務的龔曉宇，會犧牲。
龔衛國狠狠的給了自己兩個耳光，他無論如何都不能接受，這最後一次的任務是他發出的，作戰命令是他簽字的。
如果每個人都有後悔的機會，他寧願不在這個時候選擇狙殺托馬斯，寧願當初不顧一切的反對龔曉宇進入特種部隊，寧願他一輩子渾渾噩噩，也不來當兵。
國家榮譽又是什麼？走私武裝跟他有什麼關係？托馬斯不死又能怎麼樣？
此時，他隻是一個父親。
“組長……我們該走了。”
龔衛國點點頭，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上了飛機。
……
獵鷹特種大隊的機關大樓後麵的空地上，在獵鷹，這裏經常被戰士們叫做任務發布廳，因為很有的任務都是從這裏發出的。
每次任務都是一陣警報聲，在這裏發布任務簡報，這裏，也被人稱作死亡會議棚，當然，這樣的稱呼流傳於特種部隊的首長們之間。
他們在這裏目視著一個個士兵們喊著“保證完成任務”、“同生共死”登上飛機，然而他們也同樣目視著他們從這裏下飛機，而每每這個時候，高宏遠都會注意從飛機上下來的人數。
而此時的高宏遠眉頭緊鎖，前線的戰鬥他都已經知曉，到這個時候他還是不敢相信，作為最優秀的狙擊手龔曉宇會犧牲，準確的說是失蹤，但似乎好像沒有區別，獵鷹繼黃鶯之後再一次失去了一個優秀的狙擊手。
或許犧牲在獵鷹已經在所難免，在他們出發之前高宏遠就有這樣的覺悟，可是但搞事情發生之後他還是難免有些悲憤。
飛機緩緩的降落，老譚帶隊出現在高宏遠的麵前，敬禮說道：“報告首長，獵鷹特別行動組已完成任務歸隊，請指示。”
“事情我已經聽說了。”
高宏遠望了望那被楊英偉抱在懷裏布滿鮮血的背囊和被薑武抱在懷裏的狙擊槍，鼻子一酸，頓了一下說道：“你們出色的完成了任務，我也能夠理解你們的心情……”
“報告！”楊英偉抱著背囊喊了一句。
“講。”
“是貓頭鷹！是他出色的完成了任務！”
高宏遠沉默了一會兒，說道：“我知道，我也和你們一樣，希望他沒有死，我希望你們能夠盡快的調整過來，我會和公安邊防部隊打探龔曉宇的消息，事情總會有水落石出的時候，但是我也希望，你們能夠麵對現實，他是一個優秀的戰士，我相信他。”
“行了，近期你們組沒有其他的任務，等待金雕突擊隊從前線調下來，再考慮你們組重組的事情，調整好心情。”
“是！”
高宏遠離開了，看著他的背影有點落寞，在戰士們的心裏，作為大隊長的每年不知道要麵對多少這樣的場麵，他何時說過這樣的話？可是戰友們都高興不起來。
回到久違的菜鳥營，剛剛走進去就看見一輛軍車飛快的衝了進來，刹車聲響起的時候，孫昊就從車上跳下來，他本來是帶著金雕突擊隊做奧運會的安保工作的，回獵鷹取文件的時候知道這個噩耗，此時的他，臉色鐵青。
“分隊長。”
孫昊不理柴一飛，一把推開他喊道：“龔曉宇呢？！人呢？！”
老譚從武器庫裏麵走出來，看著孫昊說道：“孫昊，別找了。”
老譚摘下帽子，有些慚愧的低下頭，他不知道該向孫昊如何解釋，從小隊成立以來，大大小小的任務都是孫昊帶隊，這是第一次孫昊沒有跟著，但是卻是第一次隊友失蹤，何況這種失蹤跟陣亡沒有什麼區別。
在機關裏麵聽參謀說模擬外軍的狙擊手失蹤，生死未卜。孫昊本來還不相信，可是看著此時戰士們臉上的表情證明這個傳言是真的，他此時無法形容自己的心情，雖然已經見慣了生死，但是他無法相信龔曉宇那個鬼才居然會生死未卜。
雖然龔曉宇平時執拗的很，偷雞摸狗小聰明不斷，不斷的鑽軍規軍紀的空子，可是在戰場從未不靠譜過，他才不會相信龔曉宇會無緣無故的失蹤。
孫昊一把抓過老譚，大喝道：“你他娘的怎麼帶兵打仗的！把老子的兵給弄丟了！別他娘的跟提狙殺了托馬斯，那就是一個王八蛋！他能和老子的兵相提並論嗎！那是老子最好的兵！你他娘的執行的是什麼任務！”
說著，孫昊一腳將老譚給踹了出去，周圍的戰友們都愣了，他們什麼時候見過孫昊對老譚動過手？老譚根本就沒有反抗，飛出去的身子砸在閣樓上的樓梯上，悶哼了一聲顯然是這一腳的力道不輕。
柴一飛把老譚拉起來，看著孫昊沉吟道：“這事不怪隊長……作戰命令是我們商量的，那個狙擊地點是龔曉宇自己要去的……”
“滾蛋！這他娘的算理由嗎？”
孫昊氣憤道：“他龔曉宇是什麼貨色你老譚不知道嗎？！他說去你就去嗎？有後手嗎？你他娘的是老油條了吧？你就是這樣當隊長的嗎？你把老子的兵弄丟了是什麼意思？告訴我！丟了是什麼意思？！”
老譚慘然一笑：“那是我的兵，什麼時候成你的了？”
“放屁！”
孫昊指著老譚罵道：“我告訴你老譚，你遲早會知道，沒有龔曉宇，你的模擬外軍永遠都成不了氣候！你我都知道，他是這支隊伍的靈魂！”
老譚沒有說話，他知道孫昊是什麼意思，隻是他不願意去想，到現在，他都不相信龔曉宇真的死了，隻要他帶走的時候沒死，那麼他就會以他的發生活下去。
就算是落入敵人的虎穴裏麵，他也會堅持好死不如賴活著的信仰，總有一天就逃出來。
孫昊深深的看了一眼老譚，開著車離開了菜鳥營，出去的時候狠狠的砸了一下方向盤，眼圈通紅。
身經百戰的兵王，卻仍然見不得生死。
沒有訓練，也沒有其他的活動，全體的隊員們都坐在宿舍門口的欄杆上，望著繁星滿天的夜色，心亂如麻。
衛軍蹲坐在老譚的旁邊，低聲說道：“我要請假。”
“去吧，幾天都行。”
老譚知道衛軍要做什麼，已經連續四天了，都沒有龔曉宇的消息，無論情況是怎麼樣的，這一刻他們都清楚，或許龔曉宇真的離開他們了，而對某些人，應該有個交代。
“我想回去靜一靜，其實，當初我也想過那個狙擊地點，但是我沒有依據，所以才選了一個看上去比較危險的狙擊地點，老鷹，你當時也知道我這裏是危險的吧？所以你做我的後援。”
老譚不說話，算是默認了。
衛軍慘然一笑：“所以說啊，龔曉宇是聰明的，他知道那裏是沒有辦法有後援的，就算是你去了，也隻能做他的觀察手，所以他選擇自己去冒險，他說這是他最後一次執行任務，他還是那麼烏鴉嘴……”
似乎連衛軍都沒有感受到，他的眼角帶著淚水，他的話很平靜，平靜的薑武和柴一飛沒有說話，卻不由得笑了出來。
老譚漠然，低聲說道：“都是我的錯，從一開始就錯了，他和我們不是一類人，是我把他硬生生的拉過來的，他完全可以有另外一種生活。”
“這可不是你的風格，你什麼時候後悔過？”
老譚不說話，從紅鷹旅開始他就有意錘煉龔曉宇，是看出來他有著特種兵的特質，是一個好兵的苗子，為了這個目標而不折手段，而隻有到了這個時候老譚才看清，龔曉宇始終沒有改變。
楊英偉從宿舍裏麵走出來，手裏拿著一個信封，坐在地上說道：“這是給咱們的，我念了。”
楊英偉拆開遺書，如果不是這個時候，他們永遠都不會看的，尤其是那上麵歪歪斜斜的寫著“我親愛的戰友們”這樣惡心的字樣。
“遺書，那個，其實我也沒有啥可交代的，小六子你欠我的錢不用還了，因為你那雙不知道什麼牌子的軍靴是我弄壞的，誰讓你他娘的不讓我穿的？衛軍，你和安曉彤那事是我幹的，別以為我死了你就無敵了，老子根本不把你放在眼裏，還有薑武，多跟小六子回去看嶽順的老娘，重點是柴一飛，老子現在也算是烈士吧？趕緊把你那飛行員的裝備給我埋上一套，老子下麵穿！沒了，敬禮！”
衛軍笑了出來，所有人都笑了出來，隻是笑著笑著眼圈就泛紅，楊英偉眼淚掉下來的那一刻更是轉身回到了宿舍裏麵，他知道，悲傷這種東西，或許會傳染。
柴一飛嘴唇顫抖，忍不住笑著說：“這他娘的才是龔曉宇，遺書都他娘的寫的那麼搞笑……”
第二天一早，一封遺書也出現在了龔衛國的辦公桌上，告別了獵鷹的戰士，龔衛國忐忑的看著這封遺書，卻始終沒有勇氣打開，他的眼圈泛紅，卻忍不住不讓淚水掉下來。
最終，他還是打開了，那信紙上隻有潦草的八個大字：壯士已酬，雖死無憾。
一瞬間，龔衛國再也忍不住淚水，弓著身子伏在辦公桌上，如果知道有這麼一天，他說什麼都不會讓龔曉宇去當兵，這封遺書有著格外的壯烈，壯烈到一個父親為他驕傲，也難以自持。
直到桌子上的手機響起，看著上麵的名字龔衛國連忙擦幹了眼淚，舒了好幾口氣才接聽，低聲說道：“喂？”
“你怎麼沒回家啊？前兩天你不是說看到咱兒子了嗎？一起去出任務，怎麼樣了？”
“哦，廳裏有點事，他回部隊了。沒事，你就放心吧。”
龔母這才放心，問道：“胖了還是瘦了？不會又黑了吧？”
“還是那樣吧，他現在是特種部隊，胖了就當不了兵了，體能考核還是很嚴格的。”
“當不了最好，我還盼著他早點退伍呢。”
龔衛國鼻子一酸，說道：“好了，我要開會了，回去再說吧。”
“哦，好。”
龔衛國將手機放在一旁，將遺書放在抽屜裏麵，靠在椅子上久久不語，望著窗外的風景默默流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