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韻嫻腳步的輕快的下樓,向著休息的房間走去。在她的身後,是抬起手槍的盛輝。
盛輝的手指放在扳機上,卻遲遲沒有扣動。在他做思想掙紮的這段時間裏,馬韻嫻已經走進了房間。
盛輝苦笑著搖搖頭,無力的放下手槍,最終,他還是沒有下得去手。
離開部隊後,死在盛輝手上的人沒有上百也有幾十,盛輝從不覺得愧疚,或許他的內心已經逐漸被仇恨沾滿,做任何事情仿佛都已經不在乎了。
可在剛才的這個瞬間,殺掉馬韻嫻的念頭充斥在腦海裏,然而真到了扣動扳機的時候,卻下不了手。
這個念頭不是一時興起,如果要給這個念頭找理由,那可是比比皆是。
首先,他不確定馬韻嫻的這番話是否在試探自己。
其次,就算她說的都是真的,這麼做的目的又是什麼呢?現在常銘已經出現,馬韻嫻說這番話,很有可能是在麻痹盛輝,怕盛輝不讓她去禍害常銘。
最後,盛輝無法僅憑馬韻嫻的一番話,就背叛羅刹。比起旁人的言語,他更相信自己的判斷。
但讓盛輝放下槍的理由也有很多,光是墮梟的身份,就讓盛輝下不定決心,就算馬韻嫻說的是真的,他也不敢立刻和羅刹翻臉。
隻有盛輝知道,組織起這麼大的傭兵團有多麼的不容易,每買一顆子彈,他都需要自掏腰包,日常的訓練更是花錢如流水,這些羅刹都不會給他拿,隻能靠為羅刹輸送利益的分成。
他最大生意,大概就是幫助越國的漢克老爺子輸送毒品,當初艾德文和阿布死後,盛輝空手套白狼,結果隻有漢克相信他,給了他起步的資金。
像這樣的人脈,盛輝還有很多,但他知道,如果真到了危難之際,或許隻有漢克會替他出頭。
盛輝坐在閣樓上良久,眉頭越皺越深,對剛才馬韻嫻的話仔細的推敲,覺得真實度很大,至少他沒有發現什麼漏洞,反而是羅刹對他的說辭漏洞百出。
很明顯,羅刹和黑曼巴的合作橋梁,就是那家海外的國際財團。而此時的馬韻嫻是國外財團的代言人,黑曼巴現在已經著手準備對付南沙了,進而轉向非洲,顯然是合作關係惡化了。
那麼此時黑曼巴還相信馬韻嫻,證明他還不知道馬韻嫻是羅刹的心腹。別說是他了,羅刹集團內部都不知道有墮梟這個人,隻有核心到阿米爾這個級別才見過。
那麼先不管當初自己的家破人亡是否是羅刹的設計,現在羅刹的確把他擺在炮灰的位置上。
今天的電報就很好的證明這一點,羅刹的言外之意就是告訴盛輝,你距離你的仇人越來越近了。
顯然,是想讓盛輝和黑曼巴去拚命。
所以,把那段讓盛輝痛不欲生的往事拿出來,再結合現在的信息,證明馬韻嫻的話多半是真的,可她現在告訴自己,究竟是為了什麼?難道真像她說的,隻是為了償還嗎?
盛輝不敢確定,這兩年的征戰生涯,讓他飛速成長,現在他舉步維艱,所做的每個決定都必須慎重。
盛輝就在閣樓上坐了一夜,羅刹成為他的敵人他不意外,早就有這種猜測。就算羅刹不是敵人,此時他也成了炮灰,羅刹是不會讓他有做大的機會的。那麼黑曼巴就是純碎的敵人了,血海深仇已經根深蒂固,無法緩解。
這樣看來,他此時等於是在夾縫中生存,黑曼巴咄咄逼人、羅刹的陰謀詭計,讓他快要喘不過氣來。如何能在絕境中求生存?盛輝一時間還沒有特別好的辦法,但不和羅刹撕破臉皮,是他現在必須要做的。
至於馬韻嫻說的是否是真的,盛輝覺得,時間會給他答案的,並且不會太久。
……
越國某城鎮的街邊人群擁堵,隨處可見大大小小的攤販,吆喝聲此起彼伏,摩托車橫行,時不時的也會有汽車開過來,刺耳的喇叭聲總會惹來周圍人的謾罵,場麵有些混亂。
人群中,一個穿著白色襯衫、藍色牛仔褲的青年表情平淡,看上去不是來賣東西的,也不是來買東西的,卡在鼻梁上的墨鏡都沒有摘下來,背著吉他箱子快步的穿梭在小巷。
還是太顯眼了,白色襯衫下隆起的肌肉,搭配上瓜子臉、高鼻梁,惹得很多姑娘紛紛側目,甚至有姑娘是上來搭訕,問他是不是玩搖滾的。
青年禮貌的一笑,卻不說一句話,事實上,他根本就聽不懂姑娘在說什麼……
其實不是別人,正是消失了許久的常銘。
如果仔細看,他的腰部還纏著紗布,臉色也有點白。
常銘在街邊買了一份河粉吃,據說這是二十世紀廣州人帶到這裏的,可惜作為地地道道的廣州人,常銘還沒有吃過這東西,畢竟他從小生活優渥,怎麼可能吃這種東西?
味道不錯,常銘又打包了一份。
他拎著米粉又轉入了巷子,七拐八拐的走了很多的彎路,確定沒有人跟蹤之後,來到了一處民居,他沒有敲門,向後退了幾步,直接翻過了兩米高的圍牆。
剛推開房門,一把赫爾特M1911就頂在了常銘的頭上。
常銘不耐煩的說道:“拿一邊去,你可真是夠小心的。”
裏麵的人嘿嘿一笑,黝黑的皮膚讓他的小白牙格外顯眼,這也不是別人,是同樣消失了許久的佟義。
此時的他披著外套,肩膀處一道顯眼的殷紅,紗布斜著纏在胸口上,臉色有點難看。
屋子裏很昏暗,並且有些簡陋,一張桌子一張床,還有一台滿是雪花的電視機,播放著聽不懂的新聞。
常銘把米粉放在桌子上,說道:“正宗的米粉,味道真不錯,給你帶的。”
佟義拿過來坐在床上抱著吃,嘖嘖嘴說道:“他娘的,來了這麼長時間,這是我唯一能吃得慣的東西了,他娘的……”
常銘把墨鏡扔到一邊,脫掉襯衫露出腰上的紗布,又把醫藥箱拿過來,說道:“你要是不習慣可以走啊,別在這賴著我。這本來就不是你應該參與的,跟著我隻會掛彩。”
佟義撇撇嘴,說道:“要是沒有我,你得沒命。要走一起走,我現在巴不得你放棄,不受這罪。”
“嗬嗬,你這是讓我愧疚啊,這本來就是我的事,既然開始了就沒有回頭路。”
佟義歎了一口氣,說道:“那就都不走,要是讓你愧疚你就能走,你就不是常銘了。咱們就繼續搞吧,現在放棄豈不是逃兵了。”
常銘上藥的手微微一顫,過了好久他才低聲說道:“佟義啊……”
“嗯?”
“我們不是兵了……”
一句話,道出了多少退伍軍人的辛酸?如果沒有這句話,他們或許還能夠活在夢裏,哨聲就在耳畔,戰友就在身旁……
佟義忽然有些哽咽,強忍著將最後一點河粉咽下去,擦擦嘴之後才苦笑著說道:“誰說的?退出現役,但我還是預備役啊……”
“哈哈,算你沒說錯。”
“若有戰!召必回。”
常銘把一團紗布扔向他,笑罵道:“說你胖你還喘上了!少跟我來這一套。”
“嘿嘿,你說說這河粉哪買的?晚上我還吃這個。”
“……”
常銘換完藥,低聲說道:“別扯淡了,說點正事。我們在東沙搞出來的事情不小,現在盛輝應該已經得到消息了,沒準連黑曼巴的事情也會調查出來。我們的計劃要改變一下,短時間內不要在東沙出現了。”
“你認為盛輝會對付我們嗎?”
常銘搖搖頭說道:“應該不會,殺了他兩個小頭目,不至於讓他心疼。但他也不敢和我接觸,他需要秘密的聯係我們,保持某種默契,別忘了他是羅刹的人,如果我站到了盛輝那邊,這讓羅刹怎麼想?羅刹怎麼可能不知道我的目標是他。”
佟義點點頭,說道:“有道理。你說當初陷害盛輝家人的,真的隻有黑曼巴嗎?”
“這話不好說,盛輝知道的肯定比我們多,但現在他都不確定,我們就更不好猜測了。”
“不是黑曼巴就是羅刹了,這還有什麼好說的,沒準盛輝已經確定了,隻是夾在黑曼巴和羅刹之間不敢輕舉妄動,在隱忍的積攢力量。”
“恩,不排除這個可能。”
常銘點點頭,繼續說道:“總之,不到迫不得已的情況下,我們不要輕舉妄動。和盛輝相比,我們要錢沒錢、要人沒人,想要輾轉各個勢力之間是一間很難的事情,不在迫不得已的情況下,不要招惹盛輝,兄弟之間還是要留有一絲餘地的,我的目標隻是羅刹。”
佟義躺在床上,苦笑著喃喃道:“兄弟?他還會認我們這群兄弟嗎?隻怕如今他已經不是原來的盛輝了。長期活在黑暗裏的人,你還能指望他心裏有多陽光?”
常銘穿上襯衫,眼神篤定的說道:“事情總要有塵埃落定的時候,我常銘做出這樣的選擇,就是打破他們之間的平靜,達到我的目的!如果盛輝一意孤行,那這兄弟也沒得做了。”
“常銘,你也變了,你的心裏能不能陽光一點?”
常銘苦笑道:“國仇家恨,你讓我怎麼陽光?你要是不想陰暗,你可以走啊,少他娘的賴著老子。”
“你他娘的再和我說這事,逼急了我就打你黑槍!”
“吹吧你就。”
常銘哼了哼,說道:“你看著吧,馬韻嫻肯定就在盛輝那,我和盛輝早晚要碰麵,到時候誰陽光誰陰暗,不就清楚了嗎?”
“唉……”
佟義歎息了一聲,如果可以的話,真希望永遠都不要見麵,那樣心中就可以都保存好當初那份美好。
常銘繼續說道:“還有,明天晚上我要去和阿華碰麵拿錢,你幫我準備一下。”
“我和你一起去!”
“不用,你的傷比我重。而且你好像忘了,我台前你幕後,分工不同。你露麵隻會讓情況更糟糕。”
佟義坐直了,說道:“但這太危險了!這群亡命徒什麼事都做的出來!”
常銘看著佟義,嗤笑道:“我要是連這點膽魄都沒有,還出來混什麼?就那群烏合之眾,我根本沒放在眼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