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好久不見!”
羅刹一臉笑意,放下手裏的高腳杯,張開雙臂和常寶林熱情的擁抱,這種感覺像是遇到了一個好久不見的老朋友一樣,可以看得出來,羅刹的眼神裏都滿是喜悅。
可比起羅刹的喜悅,常寶林的臉色就差了很多,笑容多少有點苦澀,更多的好像是無奈。
“上次見麵還是在十多年前,可惜並沒有能多聊一會兒,真是遺憾。”
“嗬嗬。”
常寶林回頭深深的看了一眼馬韻嫻,幹笑了兩聲坐在椅子上。
這個酒店看上去富麗堂皇,桌子上的菜品一樣樣的端上來,但看到門口處的兩個穿著西服的黑色大漢,就什麼胃口都沒有了。
馬韻嫻一直低著頭站在常寶林的身後,眼神有點木訥,讓人看不出來她在想什麼,她輕咬著紅唇,似乎有那麼一點點內疚,像是在和自己的內心做抗爭。
常寶林呼了一口氣,把白色的餐巾放在桌子上,低聲說道:“其實我早就應該想到的,可能我隻是騙自己不去承認而已。”
“哈哈,你的英語有點退步了,不然我怎麼有點聽不懂了呢?”
羅刹開懷大笑,拿著餐刀撕扯著盤子裏的牛排,沉聲說道:“上次匆匆一別,鬧的不歡而散,看來你還是生我的氣了!為什麼我們之間就不能好好的聊聊呢?就像你離開美國的那一晚,我們一直喝到天亮,喝得你第二天差點就延誤了飛機!哈哈!”
“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我已經忘了。”
說這話的時候,常寶林頭也沒抬,很專注的處理著盤子裏的牛排,語氣非常的平淡。
羅刹手上的動作微微停頓了一下,濃密的眉毛微微一皺又舒展開,嘴角上揚笑著說道:“我不信你忘了,你是多麼重情義的人啊。”
常寶林放下餐具,用餐巾擦了擦嘴角,主動和羅刹碰杯,接著一飲而盡。
他身後的馬韻嫻有點詫異,大概沒有想到常寶林會如此的從容。這也是她第一次看到和羅刹對峙不緊張的人。
常寶林看著羅刹,沉聲說道:“我隻跟亞瑟·羅莎講情義,那個小時候跟在我屁股後麵的亞瑟·羅莎,二十多年過去了,羅莎已經變成了羅刹,是我不認識的羅刹,他讓我必須要和過去劃清界限!”
其實羅刹和羅莎這兩個名字在英語的音譯上並不相似,羅刹這個綽號也不是根據中文來起的,完全是因為羅刹這個綽號符合這個人的風格,是被敵人叫出來的。
從一進門開始,常寶林冷淡的態度就讓羅刹不悅,他隻是一直在忍而已,這是任誰都能看出來的,直到常寶林這話說出口之後,羅刹終於爆發了。
羅刹站起身,怒聲說道:“那個羅莎為你報仇雪恨!為你背上所有的罪名!是因為如此他才變成了羅刹!你現在是在告訴我!這一切你都不認賬了嗎!”
“可那個羅莎也害死了我妻子!”
常寶林絲毫不讓,站起身看著羅刹。他的眼神很複雜,有悲憤也有幾分蒼涼,讓人看不出來究竟哪種情愫更多一點,但是他身體略微顫抖,仿佛這句話是他早就想說的。
常寶林是在美國出生,並在美國長大,父母都是中國人,在唐人街經營著一家小生意,後來開了一家貿易公司。在常寶林碩士畢業的那一年,父親被同行陷害出了車禍,導致車上的母親也慘死。
發生這件事情的時候,常寶林才24歲,而當時住在隔壁的羅刹才16歲,從小是和爺爺奶奶生活在一起的羅刹,童年對於他來說就是孤獨的,唯一的玩伴大概隻有這個比他大8歲的哥哥,聽到這個噩耗之後,羅刹提著爺爺的獵槍為常寶林報仇,製造了一起惡性連環殺人案。
後來羅刹開始了逃亡生涯,在常寶林送他走的時候,相互許諾這輩子都不再見麵。
心灰意冷的常寶林放棄了留在美國的機會,毅然選擇回國,僅用兩年的時間就開創了一家資產上千萬的公司,並遇到了自己一生的真愛,也就是常銘的母親。
常銘這個新生命的出現,讓常寶林的生活帶來了希望,他覺得已經和過去劃清了界限,從痛失雙親的痛苦中走了出來。但他時刻告訴自己,無論如何都不要走上父母的老路,所以他給兒子取名為常銘,銘記的銘。
而此時的羅刹已經從歐洲的某外軍組織退役,並輾轉在非洲大陸,勢力快速崛起。
發誓永不見麵的羅刹,開始關注這個在中國的老朋友,以商人的身份和常寶林接觸,那個時候的羅刹隻希望能夠告訴常寶林,自己過的很好。那個時候的常寶林很欣慰,但做夢都想不到,眼前的羅莎已經有了一個響亮的名號,羅刹。
之後,兩個人經常有生意上的接觸,在羅刹的建議下,常寶林也開始坐起了外貿生意,有了想把實業和外貿相結合的思維,把中國製造推向海外。但盡管有羅刹的支持,生意也沒有那麼好做。
於是常銘的母親自然也要幫忙,剛好兒子常銘已經上了幼兒園了,身在東南亞的羅刹自然要盡地主之誼,然而就在這個時候,羅刹的仇家剛好找上門來。
那個時候的羅刹還沒有這麼大的勢力,他帶著手下拉著常寶林的妻子瘋狂逃竄,然而常寶林的妻子還是在那次意外中去世了。
經過那次事情之後,常寶林終於撕下了羅刹的商人麵具,意識到自己之前和羅刹的所有交易都是在幫著羅刹洗錢而已,自己在無形中成了罪人,並且還害死了自己的妻子。
他本想報警,為自己的妻子報仇,但他還是放棄了。
那畢竟是海外,報警又能有什麼用呢?
羅刹的改變,何嚐不是因為他?在內疚和憤慨的交織下,常寶林和羅刹決裂,發誓從此老死不相往來,一切虧欠都一筆勾銷。
羅刹是因為他才變成這個樣子,可是自己的妻子也是因為羅刹而死。常寶林很痛苦,曾經一度想過要了結自己的一生,可他還有常銘。
對於妻子的慘死,讓常寶林這一生都在內疚中度過,從此再也沒有碰過其他的女人,所有的希望和寄托,都在常銘的身上,這是他一生最大的財富。
兩個人對峙持續了一分鍾,這些往事像是電影放映一般在兩個人的眼前劃過,這些年的恩恩怨怨無法過眼雲煙,仿佛都成了兩個人心裏的痛,這輩子都無法忘記了。
羅刹別過頭去,呼了一口氣說道:“雪莉(常銘母親)的事情我很抱歉,是我害死了他。我也不覺得你欠我什麼,但我們之間一定要一直在這件事情上過不去嗎?二十多年了,我們都應該放下過去,不是嗎?”
“我過不去。”
常寶林站起身冷笑道:“你這算什麼?隻是單純和我見麵嗎?你把馬韻嫻安排到我身邊,甚至都推到了我準兒媳的身份。這些年我一直都在關注你,這還真符合你的辦事風格。”
“林,為什麼我們就不能坐下來好好聊聊呢!”
“我和你沒什麼好聊的!”
常寶林看著後麵的馬韻嫻,笑著說道:“這一招真的挺狠的,我不相信任何人,卻唯獨相信你。韻嫻,我懷疑過集團所有的高層,卻從來沒有懷疑過你。”
“對不起……”馬韻嫻低下頭,眼眶紅潤,不敢去看常寶林的眼睛。
“千萬別流淚,這會讓羅刹看不起的。並且一旦掉下眼淚來,我也不知道這眼淚是真是假。”
無法用言語來形容常寶林此刻的心情,這種心灰意冷的感受再一次席卷而來,充斥在他的思緒裏。他對這種情緒很熟悉,熟悉到心靈麻木,痛不欲生。
常寶林呼了一口氣,看著羅刹說道:“你以前就說過我,我是懦弱的,不敢用暴力和自己的仇人對峙,也不敢與淒慘的人生做對抗。其實你說的挺對的,但我覺得,我是不想讓自己掉進萬丈深淵。因為那會讓我的人生一點光明都沒有。見到你,我就已經做好了任何準備。你可以說說你的來意了,要什麼?讓我知道是不是敢拿出一切和你抗爭。”
羅刹歎了一口氣,糾結的說道:“林,說真的。我不想把我們之間的關係搞得這麼僵持。這一次是我求你辦事。讓我們都忘記過去,像是一個老朋友一樣不可以嗎?”
常寶林輕笑了一聲,看了看門口的黑衣大漢,他們的西裝下鼓鼓囊囊,說道:“你打算跟我好好說話嗎?羅莎,不,羅刹,你既然今天敢來見我,就意味著你已經想好了所有的計劃,根本就沒有打算讓我不妥協,你應該知道,我是不會同意和你合作的。在我妻子去世的時候我就告訴過你,不要再和我提什麼過去。”
“我承認,你今天的一切或許都是我造成的,你為我報仇,也為浪跡天涯,這是我欠你的,但這份情我已經用我妻子的命抵消了。這份恩情讓我變成一個無恥的人。我不會再和你有任何的合作。我知道,我的集團裏有你很多人,你有能力,就把我的整個集團奪去。”
羅刹轉過身看著常寶林,歎聲說道:“林,事情過去了二十年,沒想到你居然還這麼耿耿於懷。我一直心存愧疚,本來,我這一次不想麻煩你,但這件事情對我來說非常重要,你必須要答應我。”
“我要是不答應你呢?”
“你沒有選擇的機會。”
羅刹的眼神變得冷淡,沉聲說道:“你把凱文(常銘英文名)送到了部隊,在非洲的戰場上我見過,不可思議,你到底是怎麼想的?你希望讓你的兒子來和抗爭嗎?”
“那是他自己的選擇。”
“很好。”
羅刹呼了一口氣,說道:“林,這一次你必須答應我。否則我會讓你失去一切,或許你不會在乎,但你的兒子是你的軟肋,難道你連自己兒子的性命都不在乎了嗎?他的確是特種兵,你是自信的。但我有馬韻嫻,你知道我想做到這一切並不難。”
常寶林回頭看了看馬韻嫻,表情雖然沒有什麼變化,但心裏卻“咯噔”一聲,羅刹成功了,的確抓住了他的軟肋。
常寶林呼了一口氣,淡淡的說道:“陰魂不散。”
“哈哈!”羅刹笑著喝了一口紅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