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來的真相
初晨,我望著濃濃青霧裏那幾盞幽亮的電燈,知道今天要有大事發生。隻見幾個身著警服的男人在一束束亮光的指引下,緩緩地向自己走來。而在這其中,我仿佛看到了幾張似曾相識的麵孔。此時站在最前麵未穿警服的娃娃臉男人突然對著我深深一禮說道:“魏波老弟,今天我們就要走了。”
“你…你是警察?”此刻我並不知道自己臉上呈現出一種怎樣的表情,隻是感覺內心十分複雜,仿佛甚是意外,又十分驚喜,還隱隱帶有幾縷仰慕欣賞之意。
隻見娃娃臉男人與身邊的女人對視了一下之後,才沉沉的點了點頭。
“哎呀,真是沒想到啊。我活到這麼大,還是第一次麵對麵與警察推心置腹的聊天啊。”
“我想以後還會有機會的。”不知道為什麼,阿哲的臉上浮現出一種尷尬又似難為的表情。隻見他再次與女人相視了一番,回頭便向自己租住的房屋走去。
我感到情形有些異常,於是急忙向剛才站在他身邊的女人問道:“葉…我應該稱呼您為葉警官吧?我剛才看到崔警官似乎有什麼難言之隱,究竟是怎麼回事?還有,發生在我們村的謀殺案凶手真的就是徐隊長嗎?”
“這個…”葉莉張了張嘴,有把雙唇閉上。就這麼重複了好幾遍之後,終於似下定決心般緩緩的開口:“等一下你就知道了。現在先請您配合我們做一件事。”
“什麼事?隻要我能做到的一定竭盡全力。”
“那麼太好了。來人,將那口小木屋打開。”這時,我看到葉莉的臉驟然一變,氣宇軒昂的命令站在她身旁的幾名強壯警員向爺爺生前的那所小木屋走去。
“等…等一下,你們要幹什麼?”我頓時驚的亂了陣腳,根本不明白究竟出了什麼事,隻能在旁邊大聲的喊叫。
“魏波先生,請你配合我們的工作。”這時,葉莉舉起手上那張印有朱砂般紅色鋼印的搜查令在我麵前晃了晃,我看到白紙黑字的手令就這樣懸在半空中,隨著風向的轉變輕輕浮動。
隨著一聲清脆的響聲,那扇守護著爺爺一生秘密的木門就這樣被粗暴的打開,我第一個衝上前去,懷著即恐懼又好奇的心理向裏麵張望。
“啊——”我並沒有聽到自己發出喊聲。因為那聲音自腹腔傳到喉嚨,結果又被硬生生的咽進了胸口。我看到,那是爺爺的臉,還有爺爺的老婆——奶奶,奶奶的兒子——爸爸,以及爸爸的妻子——媽媽。一家人正其樂融融的坐在一張八角形的放桌上談笑風生。
“魏波先生,都看見了吧。這就是您的祖父在生前所從事的行業。如你所見,他們——都是些蠟像。”
我的思緒還仍停留在剛才的一瞬間,對走上前來的阿哲並沒有太多的在意。此刻,我的腦中似乎出現了爺爺那張蠟黃的臉,以及爺爺十年前對我講過的那句話——人死之後,還會以另外的形態停留在這個世間。難道,這就是爺爺的另一種形態嗎?我不敢再去多想,隻是沮喪的將手抱在腦後,沉沉的一屁股蹲坐在了地上。
u0026
梧桐樹幹的枝杈上,雀鳥吱吱吟唱。院落裏此刻已經聚集起了數不清的人頭,他們有些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也許就連當事人魏波也搞不明白自己在這個事件中究竟扮演著一個怎樣的角色,就像十年前那樣,他沉默了。
“那麼”被叫做崔哲的男人緩緩走到人群中央,重重的咽了一把口水:“既然村裏的同鄉幾乎全都到齊,我想也該開始了。葉警官——”偵探猛然回頭,與葉莉的眼神在半空中略一對接。但見葉莉並未發話,隻是向其微微頷首。而張昊則一直仰頭看著天空中的朵朵白雲。
“那麼好吧”阿哲撓了撓頭苦笑道:“混蛋總是要有人做的,既然大家如此看得起在下,那這個風頭我要是再不出可就太不識抬舉了。”就看偵探忽然將腰板一挺,昂揚頓挫的說道:“諸位,要想了解本次事件的真相,那麼就一定要將時光拉回到二十五年前市中心金店大劫案的那一刻,所有的一切由它開始,當然也該由它來結束。就讓大家隨我一起和它來做個了斷吧!”
“小夥子,哦不,警察先生,不知你說的二十五年前的黃金劫案與最近發生在我們村的謀殺案有什麼關係啊?”這時,頭戴蓑笠帽的劉老漢定了定神,好奇的在一旁插嘴說道。
“恩,問得好。”偵探轉身向叼著旱煙袋的劉老漢點了點頭:“想必大家都知道,早在二十年前,村子裏突然來了三個男人和一個小女孩,他們自稱是外鄉來的鄭家,來此的目的是為了搞開發創業的項目。他們為村莊集資修建了公路,還為大家買了農用設備,並在此安了家。”
“沒錯,是有這麼回事。但是沒想到在過去的十年裏先是鄭家老大得病而終,其女又不幸身亡。直到最近剩下的兩個兄弟又先後追赴黃泉,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啊?難道是鄭家人做了什麼孽從而遭了天譴?最奇怪的是為什麼我們縣的刑警隊長要在此殺一個毫無關聯的外鄉人?”老人喋喋不休的提出一個接一個的問題。
“很好,劉大爺,接下來我就一個一個的替你解答心中的疑惑。”偵探慢慢掃視著在座的每一個人,他知道此刻焦點就是自己。“相信大家與劉老漢一樣,心中有無數個難懂的問題等待揭曉答案。那麼好吧,我們言歸正傳。二十年前,有一行三人外加一個三、四的小女孩自稱是遠方的鄭家,來到此地之後替村子的確做了不少的好處。但請你們搞清楚,鄭家人為村子做的每一件事其實都隻是為了能夠毫無阻礙的在村子裏隱姓埋名。我想請問你們,自從他們為村子做了那些事之後,你們還有誰對他們抱持一種抵觸情緒?”
偵探再次環視四周,隻見每個村民都緩緩低下了頭,隻留給他一個接一個的天靈蓋。
“我想他們的第一步是走對了,而且也很成功。所謂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天下哪有免費的午餐啊。他們是在為自己鋪後路而已。”
“可…可是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他們又究竟是些什麼人?”
偵探瞧了一眼身邊早已大汗淋淋的魏波,義正言辭的說道:“其實,他們就是二十五年前黃金劫案的元凶。而所謂的鄭家老大就是當時劫案的主犯淩峰。除了他帶來的那個小女孩是自己的親生女兒之外,其餘二人皆是其同黨。”
“什…什麼?他們就是曾經搶劫金店並殺死保安的罪犯嗎?”劉老漢衝著偵探瞪大了雙眼,仿佛不敢相信這個事實。
“沒想到吧?昔日朝夕相處的所謂恩人,其實不過是幫無惡不作的匪徒罷了。”偵探並沒有太多去在乎老人的表情,隻見他點燃一支香煙後,索性坐在了旁邊的青石板上繼續說道:“現在大家都知道他們的真實身份了吧?那麼他們來此的目的也就不言而喻了,其實就是為了逃避法律的製裁。可他們萬萬沒有想到,自己雖是逃避了警察的追捕,卻躲不過熟人之間明爭暗鬥。所謂生虎猶可近,熟人不可親啊。”
魏波記得自己也曾說過同樣的話。但見偵探將抽剩的煙頭彈到樹邊接著說道:“當他們第一步走完,準備在此分黃金的時候,卻出了一個小小的意外。那就是——鄭家老大,也就是淩峰,他拒絕分贓。至於是什麼原因我也不曉得,不過也正是因為他的固執才為其招來了殺身之禍。”
“你是說淩峰是被人殺的?”劉老漢煙也顧不得抽,再一次插嘴問道。
“沒錯。表麵上看他似乎是得了什麼不治之症,其實真正的死因則應該是被謀殺的。淩峰死了之後,其餘的幾名歹徒則拚了命的尋找黃金,並且還留了淩峰的女兒作為活口為他們提供線索。可事情遠沒有他們想的那麼簡單,女孩並不知道黃金的下落,同黨們幾乎挖地三尺也沒有得到黃金的下落,所以他們幹脆將淩峰之遺孀也一並殺掉。”
“什麼?淩小雅是被他們殺死的嗎?”魏波微微一怔,隨即用憤怒的眼神瞪著偵探大聲質問道。
“不僅是她,就連你的祖父也是被他們…”偵探一臉同情的看著魏波,眼神中流露出一種複雜的情感。
“怎…怎麼會這樣…”魏波仿佛崩潰了一般,像隻無頭蒼蠅般抱住自己的腦袋在梧桐樹上撞來撞去。張昊在一旁見大事不妙,急忙招呼警員上前製止。
“放開我,放開我。”
“魏波先生,請您冷靜一點。”葉莉衝上前去抓住魏波那雙粗糙的大手對其吼道。
“冷靜,沒錯,我要冷靜。我一定要聽完,我一定要知道是誰幫我殺死了那幾個混蛋。”魏波坐在地上,失魂落魄的小聲低喃著。偵探看在眼裏痛在心裏,他不知道接下來當他說出真相之後魏波還能支撐多久。
“那麼我們繼續吧。”偵探深深歎了口氣之後,向葉莉投出一個詢問的眼神。他看到葉莉衝自己默默地點了點頭,之後心有餘悸的繼續說道:“好了,下麵我們就來說說最近發生在本村的謀殺案。就先從第一起命案說起吧。劉大爺——”
“啊?”站在一旁的劉老漢似乎正在考慮著什麼,他被偵探這麼毫無征兆的突然點到名,頓時腦子裏一片空白。
“還記得當時的情形嗎?”
“當…當然記得。那時咱們是第一次見麵。”
“您還把我當成了凶手。”偵探衝老人深深地一笑。
“唉…”老人漲紅了臉,慚愧的搖了搖頭。
偵探看到老人的表情之後急忙安慰道:“我並沒有責備您的意思。您之所以將我視之為凶手應該就是因為發現屍體的前後時間差,這是可以理解的。現在我就來告訴你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其實凶手一開始約定鄭家老二鄭宇去莊稼地的時候是因為那裏比較隱蔽,不容易被發現。可他沒有想到,當自己殺完人準備藏屍的時候卻發現你來了。於是他慌忙之中將屍體拖到一邊,就那麼一直靜靜地等待著合適的機會,伺機逃跑。可是無獨有偶,就在他準備逃跑的時候卻發現你走出了玉米地,和我這個剛剛來到此處的陌生人聊起天來。於是他靈機一動,幹脆竟屍體懸掛在稻草人的木架上,並且將隨身攜帶的鐵釺一根根的插在了鄭宇的身上。因為當時鄭宇剛死不久,身體裏的血液並沒有立刻凝固哦,血很容易就順著傷口流了出來。當你重新走到現場地時候,發現地上有剛剛流滿的血跡,所以就認定鄭宇是剛被殺死的。這就是那所謂的時間差。”
“原來如此啊。”老人仿佛恍然大悟,之後繼續問道:“那麼老三鄭立呢?那有究竟是怎麼回事?”
“恩。”偵探再次衝老人深深點了點頭:“其實當時你看到的鄭立其實已經受了傷。他早在爆炸發生之前就被凶手從後麵擊中了腦部。但由於時間緊促,所以他也顧不得去確認鄭立到底死沒死,於是慌忙中為了銷毀證據,就將易燃物放進了微波爐裏,等其溫度升高之後自動爆炸。也許冥冥之中自有天助,鄭立在經受了那次打擊之後並沒有死,而且還居然堅強的站了起來,並走到了廚房的灶台旁。你當時看到的鄭立其實並不是在向你打招呼,而是趴在窗口求救。可就在這時,微波爐裏的易燃物突然引發液化氣罐爆炸,正巧又給我們留下了一個用火不當造成意外傷亡的假象。”
“哎呀,我可真是老糊塗了。原來他當時是在向我求救啊。”劉老漢深深地感歎道。
“下麵我們就來說說昨天早上剛剛發生的那起命案。也許大家都感到非常的疑惑,身為刑警隊長的徐俊為什麼會殺人呢?那名死者又是誰?為什麼會出現在那裏?其實解答這一問題的關鍵還要將目光轉向二十五年前的那起劫案當中去。其實徐俊就是當時那起劫案的最後一名罪犯。而那個死去的年輕人正是當時金店保安的兒子。”
“啊?這是真的嗎?”人群中不知是誰大聲的喊了一嗓門。
“當然是真的,我何時撒過謊啊?”偵探自嘲的笑了笑之後,隨即看了一眼對麵的葉莉。但見葉莉將頭瞥到了一邊,並非對此作出什麼見解。偵探看著葉莉的表情,繼而又將目光轉向眾人。
“說到這裏我想大家也該看出什麼端倪了吧。徐俊做了這麼久的警察,你們可以說他是騙子、瘋子,但他唯獨不是傻子。當他接到凶手的電話之後,就早凶手一步提前達到約定地點,等他發現一個自己從未見過的男子去到現場的時候,當即斷定他就是殺死兩個同夥的真凶。於是他不由分說,直接來了個快刀斬亂麻,從後麵將其勒死。而正當他要藏屍的時候,恰巧被張昊看到。”
一聽到自己的名字出現,張昊立刻挺了挺胸,向四周點頭致意到。
“不過很可惜,那名男子的確與二十五年前的劫案有間接的關聯,可他對本次的命案卻並不知情。換言之,他與徐俊都被凶手給耍了。我想當時的情形應該是這樣的——凶手先是同時給二人打電話,不過邀請見麵的理由卻不一樣。之後等一切都安排妥當之後,他就站在遠處靜靜的觀望著。當他看到徐俊得手之後就立刻給公安局打電話,充當目擊證人,等待好戲上演。”
“原來那個報警人果然就是凶手啊。”張昊在一旁點頭附和道。
“你說了這麼久,凶手到底是誰?”這時在一旁沉不住氣的魏波終於似火山爆發般大聲吼道。
偵探看著魏波那副野獸般的表情,眼裏露出一絲憐憫之情。“老弟,不管接下來發生什麼事,你一定要挺住。”
“快告訴我,我要當麵好好謝謝他。”魏波急切的等待著答案的揭曉。
“凶手,凶手就是…”
“是誰?”
“凶手就是站在那裏的方雪姑娘。不,我是否應該稱其為淩小雅小姐呢?”
偵探將右手食指伸出,用力的刺向站在一旁那個擁有陶瓷板白皙臉龐的女人。而此時,女人早已心如止水,淡定的應對著除偵探外所有人那詫異的目光。
u0026
明媚的上空驟然間陰雲密布,樹洞中的螞蟻就像軍營的番隊般整齊的排列部署著,將一批批的糧食運往自己的巢穴。雀鳥低飛,蚯蚓鑽地,看來一場大雨似乎是在所難免。
“警察先生,你說方姑娘就是淩小雅?也就是大盜淩峰的女兒?她不是已經死了嗎?”這時站在一旁早就沉不住氣的劉老漢顧不得什麼禮節,像頭公牛般衝到了偵探的跟前。
“是啊。起初我也以為她死了,不,我想在座的所有人都以為她死了。但是她可以瞞過所有人,卻是因為得到了某位貴人的幫助。”
“是誰?崔哲,那人是誰?”張昊似乎也有些不肯接受這個事實,嘴裏不住的喘著粗氣,並時不時的向站在門口台階上的女人看去。
“就是魏波的爺爺,魏賢仁啊。”
“啊…原來如此啊。”張昊用力的將右拳擊打在左手掌上,恍然大悟的說道。
“胡…胡說八道!崔警官,你說什麼我都可以接受,但是唯獨這件事——”魏波將憋在心裏的吐露了一半之後就沒有在繼續說下去,因為他看到眼前的娃娃臉男人正一臉憂傷的朝自己歎了口氣。
“魏老弟,我都說了,混蛋總是要有人來做的。不管你信也好,不信也罷,但這就是事實。當年的情形應該是這樣的——三名劫匪發現自己根本無法找到淩峰遺留下來的黃金之後,就打起了淩小雅的主意。他們開始對淩小雅百般示好,以求其能早日將贓物的下落說出口。可令他們沒有想到的是,淩小雅並不知道黃金的下落。隨著淩小雅一天天的長大,劫匪們擔心總有一天她會知道父親的真正死因而對他們尋仇,於是便起了斬草除根的念頭,並付之於行動。可是不知道什麼原因,淩小雅並沒有死,而是奇跡般地活了過來。於是她就找到了魏賢仁,也就是魏老弟你的爺爺,並請求他能夠就自己一命。說來也巧,淩峰在死前或許早已預感到自己將會有朝一日慘遭不測,於是曾懇求魏賢仁替自己照看女兒,魏賢仁當然不會見死不救。可是要想個什麼辦法才能夠既不讓劫匪生疑又能夠不連累自己呢?他想了很久,終於,他將目光轉移到自己正在著手製造的蠟人像上。這個時候,他窮盡一生的手藝終於發揮了作用。他先秘密遣送淩小雅出了本縣,之後將淩小雅的蠟像放入棺材。因為他是葬禮的主殯人,所以完全有這個機會去進行調包。由於人死後要化屍妝,所以外行人根本就分不清躺在棺材之中的到底是不是淩小雅。就這樣,時辰已到,棺材準時下葬了。而此刻的淩小雅早已經逃離虎口,並且開始在自己的心裏深深地醞釀著一個可怕的複仇計劃。
“魏老弟,我記得你曾經說過,你與方雪大概是在半年前認識的。其實,這就是淩小雅複仇行動的關鍵第一步。我不知道她是用什麼方法接觸到你的,可是她成功了。我曾經讓張昊去調查過方雪的檔案,雖然這涉及醫療上的機密,可由於情況特殊,醫院還是不得不出具了方雪曾經做過整容的證明。雖然一個人在七年的時間裏會變化很大,可是基本樣貌還是不會有太大的改觀,因此她不敢去冒這個險。所以,當你再一次見到整容後的她時,根本無法和當年的淩小雅聯係到一起。而當她在得知你的爺爺已經早在半年前就殞命這件事之後,便更加下定要報仇的決心,於是一個接一個的仇人就這麼在眾目睽睽之下被其殺死…”
——古語有雲: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古語有雲: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古語有雲:以血還血,以命抵命
“雪兒,不,小雅,這…這是真的嗎…”魏波似乎不敢相信著一切,他看著眼前朝夕相處而又陌生的女人,萎萎懦懦的問道。
隻見方雪瞥了一眼蜷縮在那裏的魏波,氣定神閑說道:“你的那副模樣簡直丟盡了臉。人死如燈滅,就是一把遇風則散,隨波逐流的骨粉,你卻對他們那麼耿耿於懷。天天跟我說什麼放不下,看不透之類的蠢話。”
魏波聽到這話之後,早已是萬念俱灰,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反問道:“那…那麼你接近我也隻是為了報仇?”
“你說呢?我和你之間有那麼大的年齡差距,我一直將你視為弟弟,如果不是為了報仇我怎麼會和你同住一片屋簷下。真是天真。”
“包括那個死去的張明信也是嗎?”這是站在一旁看了許久的葉莉終於開口了。
方雪仰起下巴對著葉莉傲慢地說:“當然。我其實和他早就認識。自從半年前我離他而去,他就一直吵著要見我一麵。於是那天晚上我打電話約他第二天早上到莊稼地見麵,沒想到他竟然一口答應了。哈哈哈…”說到這裏,方雪竟像一個女巫般大笑起來,那表情,似乎是在嘲笑早已死去的愚蠢男人。
“你…你對我難道就一點感情都沒有嗎?”魏波走上前去,不甘心的問道。他似乎是要做最後的確認。
站在一旁的偵探實在看不下去了,急忙上前勸其迷途知返:“魏老弟,沒用的,在這個人的心裏就隻有仇恨的存在,其餘的一切,都隻是她用來達到目的的工具與手段。”
“不錯。這個警察說的很對。一直以來都隻是你在自作多情,其實在我的心裏早已沒有了感情。支撐我活到現在的,就隻有仇恨。”女人神色堅定的說道。
“真…真的嗎?”魏波看著女人那冷峻的麵孔,一時間竟不知該做何回答。
——古語有雲:無情者傷人,有情者自傷
“不過警察先生,我一直很奇怪,你是什麼時候懷疑上我的?”相比之下方雪應該是全場之中最平靜的人,她看了看眼前的偵探,幽幽地問道。
偵探抬頭看著女人那張被手術刀修整過的臉,平和的說道“其實很簡單,一個能夠在鄭家二兄弟毫無防備的情況下將其殺死,那麼她一定是本村的民眾。那麼如果她又是個女人的話,相信二人的戒心會更加放鬆。再有就是鄭宇死時手中握著的稻草人偶,我記得有一個關於‘案山子’的傳說,那就是——稻草人即為死去親人的靈。當然這不是主要原因,最主要的原因,就是這所木屋裏所呈現的一切。”
偵探率先走進木屋,指著裏麵的蠟像說道:“你們注意了沒有,在這所木屋裏的蠟像,全部都是過去在本村離逝的死者,而且他們的葬禮也都是魏老先生親自主持的。可是,在這裏麵卻少了一個人,而那個人,就是淩小雅。如果大家再不相信,可以挖開當年淩小雅的墓穴,相信出現在大家眼前的將會是一具晶瑩剔透的蠟人像。”
“哎呀,我看還是不必了。正如你所言,我認罪。”方雪衝偵探擺了擺手,示意不用如此大費周章。
“那麼當時打電話報警的目擊證人...”
“當然也是她。隻不過她用的是變聲器。”
“等一下,阿哲。淩峰的黃金究竟藏在哪裏?”葉莉似乎早已沉不住氣了,對著偵探急忙問道。
“葉警官啊,看來你始終還是放不下那件事啊。既然如此,我就來告訴你。來人,將這些蠟像點燃。”
“喂,你…你幹什麼?不能這麼做,這是爺爺一生的創作啊。”魏波像一隻發了瘋的野獸,擋在門外不準任何人靠近。
“魏老弟”偵探從後麵輕輕的拍了拍魏波的肩膀:“這是你爺爺的意思。”
“你…你說什麼?這是爺爺…”魏波瞪大了雙眼,一臉不相信的問道。
“沒錯。請你看看這個。”偵探將那塊鏽蝕的銅牌在魏波的眼前晃了晃。“其實淩峰在死前已經將黃金的下落告訴了你的爺爺。可是魏老先生並沒有獨吞這筆財產,而是留下了一個線索給你,他這麼做的意思其實就是想讓你明白人生的真諦。”
“人生的真諦?”
魏波看著爺爺那張笑而不語的臉,看著奶奶那雙悲而不沮的眼,似乎想到了什麼。
——佛曰:大笑無聲
——佛曰:大悲無淚
——佛曰:大悟無言
他,似乎明白了一切。
最後,在得到魏波的同意後,熊熊大火終於將那一具具虛幻的蠟像焚為灰燼
u0026
**暴雨伴隨著一聲巨大的轟鳴直降人世,葉莉眉頭緊鎖的趴在窗外,深深地歎了口氣。
“怎麼了葉警官,你似乎有什麼心事啊。”阿哲好奇的走上前去,沉思了片刻後,把張開的雙臂又收了回去。
“蠟像是燒了,可是黃金還是沒有找到啊。隻留下一個‘金在地下’的銅牌。”葉莉把玩著手裏燒的漆黑的字牌,無奈的說道。
“其實已經找到了。”阿哲信誓旦旦的說道。
“什麼?找到了?”葉莉急忙回頭,瞬間與阿哲的雙眼交彙在一起。
“在焚燒蠟像的時候,我突然聞到一股奇怪的味道。後來在清理現場的時候就發現了這個。”阿哲將藏在背後的一塊燒成焦炭的木頭在葉莉的眼前晃了晃。
“這是什麼?”
“這個應該就是沉香木。”
“沉香木?”
“是啊。當天我在與魏波聊天的過程中曾無意間聽他談起過本村流行土葬的習俗。而讓我感到奇怪的是,淩小雅死後的墓葬居然是延續古代的格局——外麵一層槨,裏麵才是內棺。要知道,槨的目的是為了保護棺材和裏麵的死者。既然淩小雅沒死,那槨的作用一目了然,就是為了保護那口棺材啊。因此我想,魏賢仁這麼做的意思是完璧歸趙啊。他用淩峰給他的錢全部換成了沉香木,並為其女淩小雅做了一口堪比千兩黃金的沉香木棺材,真是用心良苦啊。好了,該說的我都已經說完了,至於要不要將棺材上繳就與我無關嘍。”
說完,阿哲長長地舒了個懶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