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來得太突然,我跟王子去的也十分迅速。
半小時後,文軒齋的後房倉庫裏,我跟王子坐在祁掌櫃身邊,盯著麵前我們要找的人,仔細打量起來。
麵前的這個人,一副老農打扮,肩上挎著根髒兮兮的蛇皮口袋,穿著黃膠鞋,上身一件皺巴巴的白色汗衫,此刻正坐在椅子上抽著旱煙,吧嗒吧嗒的。
他這幾口煙噴出來,這屋裏就跟人間仙境似的,嗆得我連忙捂住口鼻。
“嘿嘿嘿……”老農看我這模樣,朝我笑笑,露出一嘴的黑牙,略微有些不好意思。
我看著麵前的老農,心說這模樣兒也不像個倒家子啊?可王子買回來的那件明器,的的確確是剛出土不久的,尤其這種剛出土的東西,無論是外觀還是氣味,那都跟平常的物件兒是很不一樣的。
我決定跟老農說兩句話,試試他的口風。
祁掌櫃這時跟王子一挽袖子,兩隻手藏在袖口裏開始談價錢了,他們雙手拉了拉,王子一點頭,這價格算是成了。
祁掌櫃很知趣,立馬抽身跑到店前頭去守著,這時候就剩下我們三個人坐在這後麵空空如也,還沒上貨的倉庫裏。
“怎麼稱呼?”
老農聽到我問話,頓時一呲牙,和善的笑了笑:“村裏人都叫我王財娃。”
“那件銀壺是你的東西?”我找了個話茬兒問起麵前的王財娃來。
他點頭答應,一點兒也不隱瞞:“是我找到的,我這次又帶了兩件來,你們看。”
他說著話,將那髒兮兮的蛇皮口袋遞過來。
果然,裏麵躺著兩塊雲紋銀盤,這兩塊銀盤一大一小,製作的精美無比,在背後的位置,果然有一個冥魚古符的標記,的確跟我們所認知當中的東西一模一樣。
並且,如果仔細用鼻子嗅嗅,就會聞到一股子味道,這銀盤上頭還略帶腥氣,入手沉重。
這些年家裏雖然什麼事都瞞著我,可我跟強子叔也出去收過幾年貨,對這些東西還是知道一些的,這玩意兒,簡直就是剛剛出土不久的明器,這是絕對錯不了的。
而我看這個王財娃一副老實巴交的模樣,看起來不像個會倒鬥的人。
我就直接開門見山的問:“上回那件銀壺,你賣給祁掌櫃他給你多少錢?”
王財娃果然實誠,立馬就回答道:“他給我1200塊錢,說現在銀器不值錢,我那個出土的質地不咋地。”
我心說這王財娃可真是啥也不懂,祁掌櫃1200塊從他手裏收上來的銀壺,轉手賣給王子卻要了兩萬八。
到了這裏我也明白了,幹脆就跟他往直了說:“是這樣,我們是市裏的文物研究員,你知不知道你現在挖出的那東西附近可能有古墓存在?這挖墳掘墓可是犯法的事情,我們想從你口中得知你找到文物的地方,然後勘探古墓進行文物保護。”
我的話說到這裏,但這時再看王財娃,他並不吭聲,一副不動容的模樣。
我知道王財娃這是有花花腸子,轉頭瞥了眼王子,王子走過來,從兜裏取出兩遝嶄新的紅票子,往王財娃麵前一拍:“這是我們給你的文物保護費,但是我們必須知道你得到文物的方式,以及地點。”
王子把錢往桌上一拍,再看王財娃,他早已經把錢攬在了懷裏。
這可比祁掌櫃給他的那點兒,著實多了不少,王財娃當場把錢收進蛇皮袋包好,然後對我們直接吐露出了地方之所在。
“我都告訴你們,同誌,從這裏往南走,一百多裏地外有個秀水鎮,那裏有片軋石場,我開春去上工,有一次河裏漲了大水,摸魚的時候從河裏撿上來的。”
“你那裏還有幾件?”王子頓時就問他。
王財娃一聽,幹脆把這兩個銀盤都遞給我們:“就摸了這三個,我……我堅決積極配合文物保護工作,同誌,這下這保護費……我可以拿走了麼?”
王子這時候點點頭,讓王財娃在後頭倉庫再等等,他臨走前拍了我一下,要我先跟這家夥聊著。
我於是跟王財娃細聊起整個發現的經過,王財娃就繪聲繪色的開始,從那天順著渾水抓了幾條肥魚,一直扯到他從石頭縫裏摸出銀盤。
約莫過去七八分鍾後,王子裝模作樣拿來一張保密合同,讓王財娃在上頭摁了個手印,隨後對他說:“文物保護費你算是收了,我們之後會去勘探古墓記錄位置,你如果把位置泄露給了別人,我們就用這張紙讓公安機關抓捕你。”
別看王財娃跟王子都姓王,但他可沒王子那麼機靈,頓時被嚇的一哆嗦,被王子蒙的夠嗆。
等從文軒齋出來之後,回去的路上,我跟王子就琢磨開了。
“王子,咱們現在越長越大,左肩上的印記疼的更加頻繁,一月總歸要有兩次,我祖父的手書你也看過了,隻怕咱們越是隨著年紀的增長,這玩意兒發作就越來越頻繁,遲早也要走上他們老幾位那條絕路。”
我話音一落,但王子比我直爽得多,他直接對我說出了自己的想法:“唐焱,我想去一趟秀水鎮,探探那古墓,搞清楚這冥魚古符的事。”
王子說罷,明亮的目光盯向了我。
猛地被他這麼個一米八五大高個,身形魁梧的男人專注地盯著,我隻覺得一身異樣感,我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想讓我跟你一起去?可是,這倒鬥畢竟是犯法的事啊!”
此刻,我的心裏有些拿不定主意……
“你小時候去醫院檢查,肯定查不出來半點病因吧?”
王子看向我,極其嚴肅的說道:“但事情是真實發生的,我們的經曆說出去別人不會信,咱們要是再不用這唯一的線索追查下去,就是放棄唯一的生機,你想在將來,變成你祖父手書上描述的那種東西嗎?”
王子的話其實正是我心裏所思考的,唐家後來雖然不幹這些倒鬥的勾當了,但祖宗積攢下來的家底兒其實還算殷實,我就算坐在家裏吊兒郎當,也完全用不著冒險去幹這種事情。
但是,沒有什麼比自己的命更重要,我還是很怕死的。
王子見我沒有再多說什麼,走過來一拍我肩膀:“那就得了,咱們明天就去準備裝備,馬上出發。”
事情就這麼決定了下來,不過我這會兒心裏也直犯嘀咕。
雖說我是盜墓賊的後代,可對於倒鬥這些道道,我連個皮毛都還沒研究透,唯一的那點兒經驗,還是每次跟強子叔收貨時,聽他順口說的。
至於王子這家夥,他從小到大沒少琢磨這些東西,王家對於破解墓中機關很有一套,但是他跟我一樣,活了這麼大,也是沒正兒八經的下過回墓,這讓我心裏多少有些沒底。
但事情都到這一步了,我也明白,不去闖闖那是不行的,畢竟連算命的逢人都說我命硬,我想既然是這樣,那肯定也差不到哪兒去。
第二天一早,我將崔發留在店裏,跟王子跑了一個中午,折疊鏟、防水礦燈、狼牙手電,以及高強度的安全繩,主要的用具基本上都準備齊全。
我更是聯係了一個老主顧,從他手裏買下兩把一尺來長的藏刀,聽他說這藏刀是拉薩那邊,一個祖傳七輩兒做刀的老匠人,用兩個月時間精心打造的兩把,普通的小拇指粗鋼筋用力砍兩下,輕輕一撅就折。
刀是好刀,隻是也花了大價錢,搞得我都有些心疼,但想想大墓藏於深山,山林當中難免野獸凶禽,墓中暗道機關更是危險重重,真要能在關鍵時刻起到作用,依舊值了。
便在當天晚上,我把鋪子托給崔發要他先照應著,隨後修整一晚,第二天開車直奔百裏外的秀水鎮。
事實證明,王財娃的描述果然不差。
大概是當天中午左右,我們到達了秀水鎮,車再往前麵開,有一個三麵環水,一河盤邊叫金龍廟的村子,四周山勢如筆走龍蛇,險關重重,十分雄偉。
既然扯到倒鬥下墓,自然對於風水這些東西都得略知一點。
此刻站在村口處,遠遠地便能看見王財娃說的那個軋石場,同時我用自己這並不咋地的風水常識將這山村看了一遍,也不由得出結論,這個村裏風旺人丁,潤水得財,的確是個好地方。
果然,順路的幾個山中村民看見我們開車進村,打扮的光鮮,都一副見怪不怪的表情,反倒都在朝著一個方向加快腳步而去。
這要是一兩個村民那還好說,可後頭十幾個村民,陸續朝這村子另一麵的小山坡上趕去,似乎正趕著看什麼熱鬧似的。
“走,咱也去瞧瞧。”王子跟上村民就上了小山坡,還距離老遠,我們先被一股淡淡的臭味薰到。
我搭眼這麼一瞧,就在前麵不遠處草叢裏,那些村民圍著兩具白骨,正在一旁指指點點的。
等我們湊近了再看,才發現,這些骷髏赫然都是新死去的人,兩具屍骨都是男性。
屍體的腿骨有明顯折斷的痕跡,在頭骨,還有胳膊、肋下的位置,依舊殘存著點點碎肉沒有腐爛完畢,上頭蒼蠅貼滿了骨頭,一大片黑壓壓的,遠遠地看到這麼多人圍上來,依舊貼在上麵,根本就懶得飛開。
我心說,這兩個人看模樣得是凶殺,死了得三四月了吧?要不怎麼會腐爛成這樣?
這時,為首一個幹部模樣的人,打開手機就報案了,可我竟然看到兩個小孩兒站在骷髏旁邊,不僅一點兒也不害怕,就連家裏大人都不管。
看到這一幕,我不由善意的提醒那家大人:“小孩子不宜看到這種場麵,趕緊抱走啊。”
豈料,這時一個三十來歲的漢子衝我咧嘴一笑:“這有啥,清水河裏隔幾年衝下來成片的死人骸骨,娃們都見怪不怪了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