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始至終,錢孝伍一直是把蘇州知府當成工具使用的。現在,就是錢孝伍用蘇州知府放大招的時候了,他可不會站在蘇州知府的角度上思考,更加不會為知府想好後路。
於是,他得到蘇州知府前後為難的回音後,又當即修書一封,讓人帶去了蘇州。
書信大意是說如果蘇州知府不按他說的處理,那接下來他會讓蘇州知府家破人亡。
蘇州知府之前見識過錢孝伍的手段,知道他這話絕對不是危言聳聽。
於是,他左思右想了一整夜,終於在第二日鼓起勇氣,將五大商號查封,並且把所有賄賂過他的人全部捉拿歸案。
賄賂朝廷命官可不是小事,賄賂到知府頭上,那更是一等一的重罪,這件事驚動了京師。
京師立刻派欽差大臣到蘇州查案。
這一查可把蘇州知府屁股後麵的屎給全部翻出來了,蘇州知府的烏紗帽也基本是保不住了。
當然,那五大商號背後站著的陰行門派也徹底被連根拔起。畢竟,在曆朝曆代,都講究民不與官鬥,五大陰行門派再厲害,他們也始終是民。
與此同時,錢孝伍方麵卻是如日中天,他依靠“解救”瘟疫在民間搏得了一個好名聲,後來再加上一直看不起自己的五大陰行的覆滅,他的前路再無人阻攔。
當然,在這一期間,錢孝伍家發生了一個小插曲。而這個插曲,最終導致了錢孝伍發妻的悲劇。
這個插曲的主人公就是錢孝伍的師兄,同時也是錢七首的父親——惠山錢家的錢五穆。
錢五穆在天花流行之初時,並沒有想到這次天花流行的罪魁禍首,其實就是錢孝伍。
後來,等錢五穆知道錢孝伍有救治天花的秘方時就開始懷疑了,他對錢孝伍那是知根知底的,他非常清楚錢孝伍會不會醫術。
一個不會醫術的人,能夠研製出解除天花的秘方?這根本就是在扯淡。
一開始,他幾次登門拜訪錢孝伍,想要從錢孝伍口中探聽到治天花秘方的來源。
錢孝伍卻一直推說是師父的一位故交給他的秘方,並堅持說師父的這位故交因為對錢五穆退出陰行一事意見很大,頗為生氣,所以不準錢孝伍向錢五穆透露出這位故交的真實身份。
錢五穆當時退出江湖確實是有一定的壓力的,陰行這個行當,不是你說進就能進說退就能退。
吃陰陽飯的人,那是在閻王爺那裏做過登記的,所謂陰行中人,就是活的鬼差,能吃這口飯的,都是閻王爺選中的人。
所以,擅自退出陰行,在當時會被視為背棄閻王爺,更會被視為是背叛師門,那是會受到同行們的唾棄的。
也基於此,錢五穆不疑有他。既然那位故交是師父的好友,那麼想來那位故交肯定也非常瞧不上自己,不肯讓他知道真實身份,那確實是在情理之中了。
不過,等蘇州知府突然垮台,江南五大陰行門派徹底覆滅後,錢五穆突然回過神來。
他覺得這一係列的事業太巧合了一點。那五大陰行是自己師門的對頭,跟師父素有仇怨,師弟錢孝伍也是因為這五個門派處處針對,所以才無法發展起自己的事業。
後來,他又聽民間傳說,蘇州知府去拜訪了無錫城西錢家的錢孝伍後,方圓五裏之內,再沒有天花的感染者了。
這三件事結合起來一想,讓錢五穆覺得非常不對勁。
錢孝伍有秘方,可以解天花之毒;蘇州知府去了錢孝伍家回來後,自己家附近的天花疫情完全消失;跟錢孝伍有仇的五大陰行門派在蘇州知府的打壓下徹底垮台,連帶著蘇州知府也跟著完蛋了……
這其中,他總是覺得有些問題。他知道,自己的師弟錢孝伍是個做事不計後果,而且手段異常淩厲的人,蘇州知府和五大陰行的最終結局,錢孝伍會不會是那個幕後推手呢?
所以,錢五穆挑了一個日子沐浴更衣,並擺放好香台,也開始用師門獨傳的“請神”秘術來問神明。
既然天花是瘟疫,錢五穆自然會請瘟神過來問下情況。
可他在月光下持續作了兩個時辰的法,還是沒有把神給請過來。
錢五穆明白,自己當初執意退出陰行,不光惹惱了閻王,還惹惱了冥冥之中的眾位神仙。
現在他道行再高,這些神仙也不會搭理他了。
實在無奈之下,他隻好停止了請神,繼續去城西錢家拜訪錢孝伍。
錢五穆和錢孝伍自小就是穿一條褲子長大的同門師兄弟,師兄弟之間有些話並不需要拐彎抹角。
錢五穆幾乎就是開門見山地質問了錢孝伍。
錢孝伍也如實回答,並且數落錢五穆:“師父駕鶴西去,師兄你又退出陰行,徹底毀了我的根基!我不這麼做,又該怎麼辦?再說你看,現在效果不是很好?不出五年,江南一帶的陰行,必然以我城西錢家馬首是瞻。”
錢五穆氣得破天荒地甩了錢孝伍一個耳光:“請瘟神殘害民間,你知道你積下了多重的業障?你還覺得效果好?你做這種事,隻會讓你贏一時,不會讓你贏一世!更別說讓你們城西錢家綿延萬代!我隻怕你不出三月,就要家破人亡!”
錢孝伍對錢五穆的話卻嗤之以鼻,說什麼因果業障隻是小兒之間,真正的狠人不怕因更不怕果,隻要我錢孝伍在世的時候成功過,那就算最後一敗塗地又何妨?
“至少我的人生曾經精彩過!可師兄你呢?你畏首畏尾,任由大明王朝殺了七首!哦,不,七首不是大明王朝殺的!他是由懦弱的你,親手把他送到劉伯溫和朱元璋的砧板上去的!”
錢孝伍在盛怒之下的話異常的難聽,也直接戳中了錢五穆的傷心事。
錢五穆閉上了眼睛,暗暗搖了搖頭,自知錢孝伍已經喪心病狂,自己根本就是勸不得了。
於是,他隻能離開了城西錢家。
可當他走過兩個街道的時候,他突然聽到身後傳來一個女人的喊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