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見到陸靜表態後就說:“行!警官,我服你,願意為你效勞。”
陸靜難得的笑了,由衷地說道:“謝了。”
隨後,陸靜把我帶到了一個半新不舊的小區。
她對我說這是她生前的家,要我去找他父母說兩句話。
我說這怎麼行,這個點你父母都已經睡下了,我怎麼還能去叨擾。
“放心吧……他們這個點或許連安眠藥都沒吃呢。當時,為了讓我的身份不被懷疑,警校以我生活不檢點的名義將我開除,再大肆渲染,把我父母氣的得了神經衰弱性失眠。
後來,我故意表現得異常放浪,讓皇朝酒店最終注意到了我;同時也讓父母對我心灰意冷,將我掃地出門了。”
聽了這話以後,我心裏堵得慌,不由得問道:“有必要這樣嗎?”
陸靜冷笑道:“皇朝是西北毒販在蘇南地區最大的拆家,你不明白他們多麼狡猾。在我之前,已經有五位前輩死在了他們的槍下,其中包括我的親哥哥……嗬嗬,不瞞你說,其實這個計劃是我主動提出,再由我上級完善的。”
這一回,我不光是心堵了,就連喉嚨和鼻子都直發堵,連眼睛也有點酸澀。
我緊緊咬了咬牙,忍著不讓眼淚流下來,說道:“好吧,要我做什麼,你盡管吩咐。”
陸靜就說:“你直接上樓敲門,然後我會在你旁邊告訴你怎麼應付我父母,到時候我怎麼說,你就怎麼答。”
我按陸靜的吩咐上樓,禮貌地敲了三下門。
果然,沒多久以後,一個穿著睡衣的女人就過來開門了。
她就是陸靜的母親,大概五十多歲,頭發已經花白,臉上的皺紋非常深:“誰啊?”
陸靜的鬼魂就在一旁告訴我,怎麼自報家門。
於是我就按照她說的回答陸靜母親:“阿姨,我姓錢,是王哥的同事,這幾天王哥在外麵查案,查到了些線索……”
我話音沒落,陸靜母親那灰暗的眼神突然放出了神采,驚喜地問我:“呀!是小王的同事啊!那是不是陸靜有消息了?”
我遵照陸靜的指示點了點頭,果然母親就把我請進了家,一邊給我泡茶一邊喊:“老頭子!老頭子!別唱了,快醒醒吧,小靜有信息了!”
這個時候,我才發現有個隱隱約約的男聲在唱戲,唱的是錫劇選段《十二月春調》:“正月裏梅花是新春,家家戶戶點紅燈。別人家夫妻有團圓日,孟薑女丈夫去造長城。”
母親一臉尷尬地看著我,說道:“小錢,你也知道的,你們陸老自從知道小靜失蹤以後就不太正常,一直在家唱錫劇,我現在就把他叫出來。”
我一時間不知道怎麼說,就把詢問的目光看向陸靜,卻發現陸靜已經蹲在了角落裏。
一直到母親把陸靜的父親拉出來以後,我才發現陸靜的父親並不是“不太正常”,而是已經徹底瘋了。
陸老他穿著一身花旦唱戲時候的戲服,臉上和嘴上都用口紅塗得鮮紅。
母親連忙拉他坐下,還像哄孩子一般的讓他收斂點,不要唱了:“老頭子!小靜有消息了!你可以回魂了啊,怎麼還這樣?”
但是陸老根本就不管不顧,依舊唱著《十二月春調》,樂此不疲。
母親是一臉尷尬,忙讓我不要見怪,說陸老以前是公安係統的要員,模範警察,兒子是烈士,女兒卻被警校開除,這讓陸老就已經萬分不能接受了,後來知道女兒失蹤後,陸老受不了打擊,就變成這樣了。
我正想隨便說幾句寬慰她一下,卻聽到角落裏的陸靜嚎啕大哭起來。
我一時慌了神,陸靜情緒如此不穩定,我還怎麼跟她老母親扯呢?
果然,老母親馬上就問我:“小錢,說正事兒吧。小靜到底在哪裏……”
我見陸靜依舊大哭不已,隻能開始即興發揮。還好,陸靜之前已經把她掌握的線索跟我說了一遍,所以,我才沒有讓母親起疑。
於是,我定了定神,說道:“阿姨,你要有個心理準備,陸靜同誌已經犧牲……”
我話沒有說完,陸靜母親就怔住了,嘴唇不停地顫抖。
我知道我這麼說有點殘忍,但是陸靜一家必須接受,這已經是既成事實了。
一時間,整個屋子一片死寂,就連陸靜的哭聲和陸老的歌聲都停了。
半晌以後,老母親才抖著聲音道:“不孝的東西!死了好……死了好啊!死了我們才有臉去見她哥哥啊!”
我的眼淚也直在眼眶中打轉,連忙說道:“阿姨,你別這麼說。陸靜走得很壯烈,她是好樣的。”
老母親連忙痛罵,說她沒有這樣的女兒,還死得壯烈呢!好好的警校不上,竟然跟她那些不三不四的朋友去夜總會做雞。現在好了啊,真是人賤自有天收!
我見這麼跟老母親磨下去依舊無法消除她對陸靜的誤會,趕忙把陸靜告訴我的線索拋了出去。
“陸靜說,她留下了五條線索。第一條,她藏在了她自己租的房子的地下水箱裏;第二條,她藏在了……”
我一連把這五條線索拋了出去,一開始聽得母親雲裏霧裏的,但是她的情緒已經比之前穩定了。
於是我趁熱打鐵:“陸靜犧牲得太倉促,她去世前隻跟王哥聯係過,這五條線索包含彭元虎所有上家的信息,以及皇朝大酒店販毒的罪證。我一小警員人微言輕,還請你以陸老的名義把線索交給警方。緝毒大隊裏麵大多是領導都曾是陸老的學生,他們肯定會相信的。”
陸靜母親徹底呆住了,不知道多久她才回過神來:“你是說……小靜……小靜是不是跟她哥哥走了一樣的路?”
我點頭默認後,母親頹然地坐在了沙發上,雙目中泛起的淚光不知道是因為欣慰還是因為悲痛,抑或兩者都有。
又過了一會兒,母親才搖晃著陸老瘦弱的身體:“老頭子!你聽見了嗎?我們女兒也是烈士!我們女兒也是英雄啊!”
陸老沒有回答,依舊咿咿呀呀地唱戲:“四月薔薇養蠶忙,手提竹籃去采桑。想起我女陸小靜,看罷依淚采罷桑……”
我記得,《十二月春調》這一段的原版歌詞是:“想起我夫範喜良,看罷依淚采罷桑……”
此情此景,我也不知所措,隻能呆呆地立在原地。
這個時候,陸靜的鬼魂從角落裏站了起來,說道:“好人,你承認吧。我不想隱瞞,而且,我想和我父母說幾句話。”
我深深看了陸靜一眼,又對母親說道:“阿姨……其實,我不是什麼王哥的同事,我更加不是警察……陸靜,其實現在就站在你們身邊,看著你們……現在,她有幾句話想對你們說……”
母親再次怔住了,連陸老也停止了歌唱。
隨後,地板上赫然出現了一個個血字,那是陸靜的鬼魂蘸著臉上的血寫下的:“爸媽!我先你們一步去找哥哥了。要你們白發人送黑發人,真的對不起!祝願你們身體健康,長命百歲。”
母親看完立刻跪在了血字前,哭著喊“小靜”。
陸老也突然在沙發上老淚縱橫。
我再繼續站著也不太合適了,於是悄悄退了出去,幫他們關上了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