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明樓由於價格昂貴,又恰逢淡季,是以住店的人不多,女掌櫃自然也不算忙,偶爾有人路過櫃台,隻見女掌櫃低著頭,不知在忙些什麼。
等到夕陽將天空染的昏黃,酒樓便就關了門,不再接受客人入住,而住在酒樓裏的人也不能在夜間外出,這一點有些類似於東勝國的宵禁,不過這時辰太早了些。
炎夜麟與暮寒對這些早已習慣,隻是蘇苓初來乍到,並不了解,本想著白天休息一下,晚上再出來轉轉,不料走到酒樓門口被女掌櫃攔了下來。
蘇苓悻悻而回,炎夜麟也不見回來,隻好悶在房間裏等著。好在炎夜麟並沒讓蘇苓等得太久,回來不多久,炎夜麟也回了房間。
“怎麼不先休息。”蘇苓百無聊賴地坐在案幾旁翻看著一本舊書,炎夜麟心裏覺得歉疚,上前柔聲問道。
蘇苓合上舊書,懶懶打了個哈欠,“你怎麼去了那麼久?那些是什麼人啊?”崇明樓方才就已經關門,禁止出入,也就是說炎夜麟見的那些人就在崇明樓裏。可那些是什麼人?為什麼好像在特意等他一樣。
炎夜麟淡淡揚起唇角,並不打算對她隱瞞,“是朝中的幾個大臣,聽聞我在這裏,便想見我一麵。對了,這裏酉時就禁止出入,隻好明日帶你去玩了。”
“恩。”蘇苓點點頭,“方才我出去,那掌櫃的已經與我說過了,不過我倒是好奇,能在這裏做掌櫃的,一定有些常人沒有的本事才是,那位掌櫃你可認識?”
他對天璃國這麼熟悉,對這裏也是熟悉的緊,想來與這裏的人打交道的次數也比較多,想來應該對那女掌櫃有所了解才是。
炎夜麟卻意外的搖了搖頭,“這個掌櫃該是新來的,上次我住這裏時,還不是她。”
蘇苓皺眉,“這裏的掌櫃經常換麼?”
要打理這麼大一間酒樓並非易事,怎麼會經常換掌櫃的呢?
炎夜麟目光微凝,星眸裏似有什麼一閃而過,“不是,隻是聽聞這裏最近換了老板,這位老板是朝廷上一個極有身份的人,這個掌櫃想必就是新老板的人吧。”
崇明樓表麵上是一個酒樓,但卻隻接待非富即貴之人,高昂的費用讓大多數人望而卻步,可這也正是崇明樓創立之初的目的,除了一般酒樓的用處外,崇明樓更是逐漸變成了一個信息聚集場所,許多商政兩屆的重要消息這裏都能第一個得到。
“恩。”蘇苓伏在案上淡聲應著,隻覺心中好似有個結,不痛不癢卻叫她極為不痛快,末了,她實在不喜這樣不明不白的感覺,便道,“你不想跟我說說你在天璃國的身份麼?還有那些大臣又為何找到你,是不是他們早就知道你會來?”
炎夜麟目光微有些訝然地看著她,有些話他一直找不到而合適的機會告訴她,也不知如何開口,這會兒她主動提及,炎夜麟反倒覺得心裏一下子釋然了,“他們之前並不知,是有人發現了暮寒的蹤跡,所以才借著暮寒找到了我,他們見我是因為我不但是東勝國的三皇子,也是天璃國的皇子。”
“你……”蘇苓忽的直起身子,目光愕然地看著炎夜麟,他的母妃是天璃國發公主不錯,但頂多也隻能算與天璃國皇室有血緣關係,怎麼也說不上是皇子啊。
心知蘇苓的疑惑,炎夜麟又解釋道,“我母妃是天璃國先皇的親胞妹,兒時曾見過我,便覺得喜愛,於是不顧朝廷大臣們的反對,破例封我為皇子,且與其他皇子一樣有繼任皇位的資格,你一定覺得不可思議,其實我自己有時想想,也覺得不像是真的。”
蘇苓默然,天璃國皇帝唯一疼愛的妹妹遠嫁他國,他心中定是又擔憂又心疼,再加上炎夜麟自小聰穎惹人喜愛,天璃國皇帝愛妹心切,破例封炎夜麟為皇子也不是不無可能。
如此,那些大臣會找上他也就不足為奇了。
他差點成為東勝國的皇上,如今又是天璃國的皇子,蘇苓一時不知心裏是何心情了。
末了,蘇苓自嘲地笑笑,笑容裏夾雜些許苦澀,“看來是我低估你了。”
“我不是有意要瞞你,即便是有繼任皇位的資格我也不會做皇帝。”炎夜麟急忙解釋,生怕蘇苓誤會他回天璃國是因為皇位之事。
“恩,我相信你。”
天璃國如今皇位正是空缺,與先前東勝國的情況有些類似,那些大臣找到炎夜麟,希望能說服炎夜麟爭皇位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但這對於蘇苓來說,她需要時間來接受這個事實,美好理想與現實之間的落差,總需要人去漸漸適應。
炎夜麟瞥見她眼底的一絲落寞與哀傷,不禁懊悔自己沒有早些將事情告訴她,又細細向她解釋了天璃國之事,蘇苓卻反應淡淡,末了對他道,“我累了,早些休息吧。”
明明懷裏擁著她,炎夜麟卻無半點困意,他們遠離了京城,來到天璃國,卻發現事情並不是自己想象中那麼簡單,他的心情也越發矛盾與糾結。
月光無聲地照透進來,炎夜麟望住一片如墨月色,思緒越發清明。
與炎夜麟同樣毫無困意的還有一人,崇明樓門口,一抹窈窕身影背對月光而立,微一揚手,便不知從何處飛來一隻信鴿,穩穩落在她的肩頭,然後那隻纖長素手從腰間掏出一張紙條,細細綁在信鴿的腿上。
“去吧,快把這個消息帶給她,若是成了,你可就是大功臣。”
那信鴿像是能聽懂她的話一般,撲棱了幾下翅膀,素手一鬆,她便直衝向天際,片刻不見了蹤影。
次日。
當蘇苓醒來時候,身邊沁涼一片,早已不見炎夜麟的影子,一股淡淡的失落感瞬間湧上心頭,也許是她對他的要求太高,她怎麼能貪心地將他據為己有呢。
長長舒了口氣,蘇苓強迫自己不去想那些不愉快的,簡單一番洗漱後,腹中傳來一陣咕嚕聲,這才恍然想起,昨日她不習慣這裏的膳食,隻象征性地吃了幾口,這會兒是真真切切餓了。
正琢磨著找點什麼吃的,房門突然被人輕巧推開,蘇苓下意識轉身去望,當即眉色一喜,“一大早的不見人影,你去哪裏了?”
炎夜麟抬步進來,手裏拎著一隻食盒,聽蘇苓這般問,俊眉微揚,晃了晃手中食盒,道,“看我給你弄了什麼吃的。”
蘇苓正是餓極,炎夜麟便送來吃的,她便也顧不得與他多說,接下食盒,迫不及待的打開,本想著管他什麼東西,能填飽肚子就好,但當她打開食盒,一股熟悉的香味瞬間撲鼻而來,“這是……”
紅燒排骨,糖醋魚,麻婆豆腐……這……這明明都是她愛吃的東勝國的菜啊,他是怎麼弄來的?
炎夜麟星眸裏染上幾分得意,“若我沒記錯,這都是你最愛吃的對麼?”
蘇苓貪婪嗅著飯菜的香味,狠狠吞了口口水,“是啊是啊,我真是餓了,先吃飽再說。”
已經兩日沒有好好吃上一頓飽飯的蘇苓這會兒也顧不得皇妃的形象,大口吃了起來。炎夜麟則坐在一旁,看她吃的津津有味的模樣,一頓吃飽喝足後,蘇苓方才將目光放在炎夜麟身上,半開玩笑式的道,“崇明樓該是沒有這樣的飯食才對,可你這些哪裏來的?莫不是一大早起來特意給我買這些去了?”
蘇苓一雙明眸含了些許笑意,看的炎夜麟舍不得移開目光,“隻要你喜歡就好,昨日之事,你可還生我的氣?”
她的情緒他都看在眼裏,隻是想解釋又擔心自己越描越黑,他一夜無眠直到天亮,又念起她不習慣這裏的飯食,便想著出去給她弄來些她喜愛的飯菜。他不懂哄她的心,卻在一件又一件的小事上溫暖著她。
蘇苓故作誇張地歎了口氣,“才剛吃了你的飯,吃人嘴軟,我怎麼還敢生你的氣。”
炎夜麟一夜未眠,也好不到哪裏去。
昨夜躺在床榻上,她也久久睡不著,腦海裏將他們經曆的一切都細細回想了一遍,恍然明白,不是他做的不夠好,是自己對浪跡天涯這件事想象的太美好,不論他們是繼續在三皇子府,亦或是隱於世外,最重要的是身邊有個他,若是沒有他,一切也都沒了意義,那她又何必如此執著。
“恩,那就好,以後你心裏有什麼話一定要告訴我,我怕我會無意間忽略了你的心情。”炎夜麟握住她的柔荑,望著她的目光滿是溫情,“既然你不喜歡這個地方,那咱們就早些離開,再往南的城鎮稍大些,美景也多,你可有心情去瞧瞧?”
蘇苓偏著頭,做沉思狀,“這裏確實無趣,你看著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