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不知廉恥

蘇苓卻是冷笑一聲,也起身向外院走,走得竟是比吳明珠還快,吳明珠落在蘇苓身後喊她,“你去哪裏?”

“母親不肯把我娘留下的嫁妝吐出來,我自然是去外院找三皇子為我做主了。”蘇苓說著頭也不回地向外院走去。

“你——”吳明珠氣結,“不知廉恥,有未嫁的女兒家讓夫家出麵討嫁妝的麼!你給我回來!”

“廉恥是什麼?能吃麼?”蘇苓狀似天真地回過頭看吳明珠,恍惚又變回了從前癡傻的模樣,“母親,傻子是不知道廉恥的,就算原本我有,這幾年下來也被你們折磨得拋到爪哇國去喂狗了。”

“好啊,原來你要討的不止嫁妝,是還想跟我算這些年的賬麼,告訴你,做夢!你什麼都不能從丞相府帶走!”吳明珠眼中閃過戾色,心道,不就是一個殘廢的皇子麼,她堂堂丞相府二品夫人,還怕他了不成。

“未必吧。”蘇苓嫣然一笑,走得更快了,出了垂花門,直奔前院待客的福碌堂,她一看見炎夜麟和一個內侍官打扮的男人坐在廳裏喝著茶,就狠狠地在自己的手臂上掐了幾把,硬是把自己的眼淚給掐出來。

一抬頭,正好對上炎夜麟端著茶碗有些愕然的眼神,顯然她剛剛的舉動,他都看在眼裏了。

不過這絲毫不妨礙蘇苓繼續發揮她的演技,隻見她眼淚灣灣地撲向上首坐著的蘇丞相,帶著哭腔道,“爹,母親打我!”

蘇丞相的臉上閃過一絲尷尬,換做以往,這個天生癡傻的女兒總是惹事生非,被吳明珠教訓一下也不妨事。但是今天三皇子和徐公公在這裏呢,讓皇上知道吳明珠虐打未過門的三皇子妃,那還了得,皇上豈不會認為自己夫妻藐視天恩?

“你母親和你開玩笑呢,哪能真的打你啊。”蘇丞相趕緊哄著蘇苓,要知道蘇苓長到這麼大,他可是第一次如此和顏悅色地對待這個天生癡傻的女兒。

“不是開玩笑。”蘇苓用力搖著頭,捋起袖子露出剛剛被自己掐得淤青的手臂,白晃晃的手臂上,青紫淤血的痕跡非常明顯。蘇苓揉著自己的傷,啜泣道,“爹,好痛。”

一瞬間,蘇苓看見炎夜麟臉上的表情有些僵硬,顯然是對蘇苓這番唱作俱佳的表演想笑又不敢笑的樣子。

“蘇丞相,這是怎麼回事?”徐公公的臉色立刻沉了下來,“蘇三小姐可是三皇子快要過門的妻子,在丞相府你們就是如此對待她麼?”

徐公公服侍當今聖上日久,做人那是精得滑不溜手,無論哪個皇子,他都留了三分顏麵,但凡能幫的地方,都不介意幫一把,這樣日後無論哪個皇子登基,他一個榮養晚年的好處都是跑不了的。

就連炎夜麟這樣一個與皇位無緣的殘廢皇子,他也不介意在這種事情上為他出出頭。所以這次到丞相府下聘,皇上才會派了他來,就是怕炎夜麟殘疾耳背無法應對自如。

“你是怎麼回事!”蘇丞相麵露尷尬,不知道該如何回徐公公的話,正好這時吳明珠晚一步趕到,他立刻就把禍水移到吳明珠身上,“苓兒有何錯處,你不能好好說,要這樣責打她!”

蘇苓在心中冷笑,這就是她的好父親,這話看似聽著是在為她出頭,實際卻是暗指她蘇苓犯了錯,才會被責打,想要就是揭過。

可惜吳明珠悟性不夠,沒能明白蘇丞相的意思,一臉驚訝地問,“老爺,我何時責打過她?”

雖然吳明珠這一次確實是冤枉的,但是往日她和蘇珍欺負打罵蘇苓不在少數,蘇丞相心裏也是清楚的,所以對於吳明珠的話完全不信,隻認為她有意推脫。

頓時覺得這個妻子實在是不開竅,他皺眉道,“那苓兒手上的傷是哪裏來的?這淤傷怎麼看都是被人掐的,撞是撞不出來的!”

吳明珠這才看清楚蘇苓裸露出的白皙手臂上的淤青,瞬間明白了,她正要開口斥罵蘇苓嫁禍給她,蘇苓搶先一步向蘇丞相低泣道,“爹,女兒本來是去向母親詢問之前娘親留給女兒的大筆陪嫁的,誰知道女兒才一說,母親就對女兒又罵又打,說是那筆嫁妝就算她不給女兒,女兒是個傻子也拿她沒辦法!”

蘇苓表麵上是向著蘇丞相哭訴,實際上是刻意說給炎夜麟和徐公公聽,這下蘇丞相終於發現事情不對頭了,他奇怪地看了蘇苓一眼,以蘇苓以往癡癡傻傻的個性,怎麼可能懂得葉詩留給她大筆嫁妝這種事情?

況且葉家富賈江南,葉詩當年帶進府的嫁妝幾乎站在丞相府一辦的收益財產,蘇丞相以往也沒少撈好處,如今讓他把這大筆田莊鋪子首飾連同蘇苓這個傻女兒一起送給炎夜麟,無異於讓他割自己的肉,怎麼想怎麼覺著吃虧。

“苓兒,這事稍後再說!”蘇丞相冷下臉來喝斥蘇苓。

蘇苓巴眨著眼睛看著炎夜麟,心說你身上殘疾,但是腦子應該不殘吧,姑奶奶我表達得這麼清楚明白,你不會不幫忙吧?

在蘇苓視線的壓迫下炎夜麟幹咳了一聲,向著蘇丞相開口道,“蘇丞相,這件事情還是現在說清楚得好。蘇苓是我未過門的妻子,她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不能不管。”

“這——”炎夜麟都開口了,蘇丞相雖然一直看不上這個在朝廷上沒有半點分量的皇子,可是到底徐公公在場,他也不能太不給炎夜麟麵子,否則徐公公回宮往皇上那裏一稟報,皇上指不定就以為他丞相官坐大了,敢看不起他兒子了。

“蘇苓,你別在這裏亂說!”蘇丞相顧及著炎夜麟,吳明珠這個草包可不在乎,在她看來,炎夜麟這個殘廢皇子還不如給蘇丞相辦事的幕僚有分量。再加上蘇苓在外人麵前這一番唱作俱佳的表現,實在是讓她丟盡了麵子。

她心中怒氣橫生,直接就衝蘇苓罵道,“你娘早就死了,哪裏有留給你過什麼嫁妝,你吃的用的,一分一毫都是丞相府的東西,你不知道感恩,反而想要討便宜,丞相府居然養出你這種白眼狼!”

此話一出,蘇丞相和徐公公兩個人的臉色都變了,蘇苓怎麼說也是將要成為三皇子妃的人,吳明珠這樣當著徐公公和炎夜麟的麵辱罵蘇苓,看輕炎夜麟不說,簡直完全不把皇家天威放在眼裏。

“你,你胡說,苓兒才不是白眼兒狼。”蘇苓的眼淚像斷了線的水晶珠子般落滿了衣襟,衝著吳明珠滿臉委屈地喊,“我娘給我留了一封信,信上說給我留了十箱珠寶,五十個收成極佳的田莊,還有六十家收益不錯的鋪子!”

“哪裏有六十家鋪子,明明隻有三十家——”吳明珠話剛出話就隻知道不對了,她看見蘇苓的眼中閃過一絲狡黠,心知中計了。頓時怒氣直衝大腦,衝上去就打蘇苓,“小賤人,你敢詐我!”

以往她打罵蘇苓已成習慣了,如今一氣之下,完全忘記還有外人在場,直到蘇丞相臉色鐵青地怒喝一聲,“住手!”

她才想起炎夜麟和徐公公還在這裏。

“原來丞相夫人是如此教養庶出子女的。”饒是八麵玲瓏的徐公公都已看不過眼,他冷笑道,“還真是讓咱家開了眼界。”

他想沒想到,今天陪炎夜麟來下聘竟會看到這樣一出嫡母強占嫁妝,欺壓庶女的好戲。

“蘇丞相既然連三皇子和咱家的顏麵都不顧,當著我們的麵就這樣打罵三皇子妃,那咱家也沒啥好說的,咱家回宮後,定會把今日所見一五一十地呈報皇上,這個中是非還請皇上論斷為好。”

說罷,徐公公站起來甩袖就走,蘇丞相大驚失色,趕緊上前去拉住徐公公的一隻袖子,急急道,“公公且慢,賤內不知輕重,驚了公公,還請公公海涵。”又轉頭衝吳明珠吼道,“你還快過來向徐公公致歉。”

“罷了。”徐公公抬手製止陪著笑要走過來的吳明珠,看向可憐兮兮的蘇苓說,“受辱受驚的人,可不是我,而是三皇子妃!”

他一口一個“三皇子妃”,完全省掉了“未過門”三個字,就是有意抬高蘇苓的身份,好壓一壓吳明珠和蘇丞相的氣焰,讓他們明白,無論炎夜麟如何不受皇上重視,他的身份總歸是個皇子,而蘇苓是他的妻子,蘇苓的臉麵也就代表了炎夜麟的臉麵。

吳明珠打罵蘇苓,就等於打罵了炎夜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