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拜訪瘋婆婆(二)

雪後初晴,太陽灑在身上暖洋洋的。飛鷹跟蹤著雪地中一行淺淺的腳印,健步登上了後山山頂,放眼背麵山下,一間茅草屋倚樹而築,忽隱忽現,幾隻老鴰在樹上翹著尾巴瘮人地叫著春。

“難道這就是瘋婆婆的住處,也太簡陋了!”飛鷹心裏說著,往茅草屋走去。

離茅屋還有二十來丈,機警的飛鷹卻忽然止住了腳步。前麵貌似一片開闊地,可是經驗告訴他,那忽左忽右的幾十叢矮灌木似乎暗藏著焰焰殺機!

細看之下,可見這是個武林高手的布陣,飛鷹感覺到了脊梁一陣陣發涼。

他不敢貿進,隻好大聲呼叫:“雲山程飛鷹拜見前輩,請前輩示下!”

如此喊了三聲,並沒有人答話。

“她不在家?可是自己明明是跟過來的呀。”飛鷹想了想,遂用傳音入密之法又喊了三聲。

“嗨!誰家的孩子缺了禮教?”茅草屋裏傳出一聲無比嬌嫩美妙的聲音,“如此胡攪蠻纏的,還讓不讓老娘睡覺啊?!”

如此嬌嫩美妙的聲音,竟說出如此蠻橫的話語,飛鷹有些想笑,可他不敢造次。

“雲山程飛鷹拜見前輩!”飛鷹執禮說。

“什麼賞銀賞金的,不見!”裏麵的婦人說。

飛鷹見說得顛三倒四的,又有些想笑,但他忍住了。

“在下有要事相詢,請賜見!”飛鷹說。

“什麼次見,再見,還白見?不見,不見!”裏麵的婦人說。

“在下所問之事關係到前輩的聲譽,請賜見!”飛鷹堅持著說。

“咋?還關係到老娘的聲譽?乖乖弄地個洞!你知道老娘是誰嗎?”婦人說。

“不知道!不過,在下知道前輩與寺裏的凶殺案有關!”飛鷹說。

“呸!寺裏的禿驢還配老娘動手嗎,他們自個兒就全辦了!”裏麵的婦人說。猶豫了片刻婦人又說,“你到底想說什麼?進來說吧!”

“可是,這道上的機關……”飛鷹猶豫著說。

“嘿!那得你自己解決,老娘可沒有請你!”婦人蠻橫地說。

“那是!是在下無禮!”飛鷹說過後,靜下心凝神觀看路上的布陣。

這陣法粗看像是九宮八卦陣,可是這九宮八卦陣陣裏套著陣,陣中還有陣,可就成了九輩十八代祖宗陣。別笑,這可是地仙魯班《百機心集》裏鄭重其事地說的!

飛鷹看了暗暗點頭,心中思量,這瘋婆婆還真不是個一般的人,如此罕見的機關,若非心思縝密,就是把腦袋砸破了也想不出來!當然,若沒有高深的武功,如此帶有強烈攻擊性的陣腳,也布不出來!

幸虧自己細細研究過地仙魯班的《百機心集》,對破陣有了些心得,看來眼前這布陣,好像也並不難破!

飛鷹緊了緊身後彎刀,說了聲:“晚輩得罪了!”瀟灑地躍進陣去。

其實什麼九宮八卦陣,無非就是九叢灌木加十八個陷阱,十八副毒弩加三十六套機關。當然加上陣裏陣、陣中陣,情況就有些不妙了!

但不管多高明的陣法,飛鷹全沒放在眼裏。隻見他左旋三右旋四,前三個虎撲插四個蛙躍,後三個佛座插四個花陀,輕輕鬆鬆地就破了五成鹿陣。

“咦!”茅屋裏傳來婦人驚奇的輕呼。

“哼!”飛鷹聽了心中一陣自得,加快了破陣腳步。

眼看九成九的陣都破了,隻剩最後一步了,飛鷹看準一粒土疙瘩就躍了上去。

忽聽一聲怪笑:“倒了!倒了!”

飛鷹立足之處突然裂開一個大洞,裏麵升起一股黑煙,飛鷹驚叫一聲墜下洞去。

“哈哈哈!饒你狡似兔,還是躲不過老娘的裹腳布!”隨著一陣嬌笑,茅屋裏走出一個美婦人來。

“嘿嘿!刁婦!你以為這樣就能困住在下嗎?”陷阱裏傳來飛鷹爽朗的笑聲。

“哈哈哈!燙死的鴨子嘴硬!你倒是出來個老娘看看!”美婦人笑了。

“嘿嘿!”隨著朗笑,一道灰影從陷阱中升起,飛鷹妙曼地從空中飄下。

“啊!”美婦人驚呆了,陷阱裏可是她親手布下的萬箭穿胸鋼刀陣,這年輕人竟能毫發無損地出來,他到底是人還是鬼?!心中頓生愛惜之意。

“哈哈哈!得罪,得罪!見過前輩!”飛鷹瀟灑地把榆林閉月寶劍歸鞘,向美婦人輕施一禮。

“嗯,好俊的後生!”美婦人讚道。

“嘿嘿!將就,將就!”飛鷹笑了。忽見眼前的婦人美得如天降仙女,這可不是自己要找的瘋婆婆!頓時收起頑笑之意,忙執禮說:“在下無禮的很,請前輩萬勿見怪!”

“哈哈哈!好說,好說!”美婦人也笑了。

“在下程飛鷹,是追瘋婆婆而來,誤入貴寶地,請恕罪!”飛鷹再施一禮道。

“哈哈哈!老娘就姓封,你可有什麼見教?”美婦人說。

“罪過,罪過!”飛鷹低了頭不敢亂言。

“你可是要找那寺中的瘋婆婆?你抬起頭來,我可是那瘋婆婆!”又聽那美婦人如此說。

飛鷹慢慢地抬起頭來,看了美婦人一眼,忙搖頭說:“不是,不是!”

“哈哈哈!不是即是,是即不是!”美婦人手一揮忽然變得奇醜無比。

“啊!是,是,是你!”飛鷹驚呆了。

“哈哈哈!你找我何事?”封婆婆說。

“我……我……”飛鷹結巴了。

“哼!”封婆婆哼了聲,“我且問你,你的師父是誰?”

“是明真大師!”飛鷹答。

“不對!”封婆婆說。

“噢,還有明心、明清兩位大師!”飛鷹說。

“也不對!寺裏的和尚沒有機關大師!”封婆婆說。

“噢,說這個呀!”飛鷹釋然了,“在下還有一位無業恩師!”

“哦,快說說!”看來封婆婆很感興趣。

“就是地仙魯班,他親傳了在下一本《百機心集》,在下才有了如此心得!”飛鷹虔誠地說。

“地仙魯班?你說的是地仙魯班?!”封婆婆突然激動起來,眼睛放著奇異的光彩,見飛鷹點頭,忙顫聲問,“他在哪兒?他在哪兒?!”

“這個在下真的不知道!”飛鷹見封婆婆關心得很,隻好把在黑風寨巧遇地仙魯班的經過詳細地向封婆婆說了。

“他還好嗎?”封婆婆說。

“很好!你們認識?”飛鷹問。

“曉鏡但愁雲鬢改,夜吟應覺月光寒!唉!已經四十多年過去了,不說也罷!”封婆婆搖著腦袋,滿臉惆悵。

飛鷹猜想這可能是封婆婆他們老一輩人的風流佳話,當然不好再說什麼。

“哎,小子!我再問你,我這‘剪燭九宮八卦陣’擺得如何?”封婆婆滿臉期待地問。

飛鷹見封婆婆如此眼神,又聽說這陣叫什麼‘剪燭’,心裏當然知道,這是封婆婆心中受當年失戀情熬,以綿綿情懷織出的心陣。所以最後才會有那充滿殺意的陷阱,正所謂愛之深,恨之切,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吧。

當然飛鷹可不敢這樣說,他思索了一下,故作崇拜地說:“前輩這陣擺得可謂是用心良苦,在下雖百讀《百機心集》,自忖為機關高手,可還是甘拜下風。前輩剛剛也看到,在下若不是仗著手中利劍鋒利,恐怕死去久矣!”

“此話當真?”封婆婆臉露得色,卻歎了口氣望著遠方說,“言老西呀言老西,當年你是那樣地瞧不起我,總說我笨。想不到,如今我隨意結一個陣法,你得意的徒弟也破不了呢!哼,到底還是我高明一些吧?”

飛鷹見封婆婆滿臉酸意,心裏暗暗好笑。不過他終於知道了自己的無業恩師竟是姓言。

“嗨!小子!你別笑了,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不過看老西份上,且饒你一次!”封婆婆忽厲聲說,“你說,你找我究竟為了何事?”

“為了那件僧袍!”飛鷹單刀直入。

“僧袍?什麼意思?!”封婆婆板著臉問。

“前輩還記得那古紅鬆樹下嗎?”飛鷹問。

“你真的看清了?”封婆婆古怪地看著飛鷹,她很自信自己的輕功。

“應該不會錯!”飛鷹還之以肯定地點頭。

“我勸你還是別問,回去吧!”封婆婆說完轉身欲走。

“不知前輩為何要攪這趟渾水?”飛鷹問。

“你說什麼?!難道你以為你的本事真的很高明嗎?!”封婆婆唰地轉過身來。

“不!在下隻是為了正義!”飛鷹不亢不卑地說。

“哼!好一個正義!你以為和尚們真的都那麼清高嗎?”封婆婆說。

“我隻要事實!”飛鷹說。

“事實是,你找死!”封婆婆話語剛停,明晃晃利劍的鋒刃已送到飛鷹胸前。

飛鷹稍一側身讓過劍鋒,退了幾步,抱拳說:“前輩,請三思!”

“思你娘的腿!”一把利劍如風卷向飛鷹,封婆婆當真蠻橫不講理!

飛鷹讓得幾招,隻好拔出彎刀迎了上去。

“笑、月、驚、天!”飛鷹彎刀一出,霎時塵土飛揚,陽光為之色暗!

“啊!”封婆婆大吃一驚,她沒想到榆林寺的和尚教出來的徒弟,竟有如此高強的武功。她抖擻了一下精神,仗劍瘋瘋癲癲地迎了過去。

封婆婆這把劍當然不是吃素的,想當年一代女俠叱吒風雲,如今她已是七十多歲的高齡,武功自然不會是睡出來的!

眼見封婆婆無法理喻,飛鷹隻好使出兩儀笑月九式,這可是他在禦筆峰下參透的武功精髓。此招一出就見那刀鋒如大海的波濤洶湧澎湃,封婆婆則如大海裏的一葉扁舟,隨時都將舟船覆沒屍身全無!

封婆婆哪見過如此武功,隻嚇得咿呀亂叫,麵如土色!

飛鷹見好就收,斂了彎刀,站在一旁微笑。封婆婆則單膝跪地手撐寶劍氣喘噓噓。

“前輩,畢竟歲月不饒人啊,還是別玩了,起來歇歇吧!”飛鷹雙手攙起封婆婆,扶她在旁邊的石塊上坐下。

“哼!若再年輕十歲,絕不輸與你!”封婆婆斜視著飛鷹。

“那是,那是!”飛鷹謙虛地說。

“哼!”封婆婆坐在石塊上仍氣喘不息。

“前輩,若榆林寺要找您的不是,您認為您還能接得住嗎?”飛鷹說。

“不能!”封婆婆強著頭說,“但我願接!”

“唉!我明白了!”飛鷹歎了口氣,轉身走上山去。

“你不要僧袍了嗎?”封婆婆大聲問。

“您自己留著吧!”飛鷹頭也不回地走了。

隻留下麵如土色的封婆婆,望著飛鷹身披霞光的身影發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