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楚燁第一時間察覺她的異常，湊過低聲問道：“雪兒怎麼了？可是覺得哪裏不舒服？”
那邊的王丞相已經和花嬤嬤你一言我一語的絮叨起了家常，莫冬雪又瞄了一眼那和藹慈祥的老太太鼻子酸意更甚：“我就是突然想起了劉嬤嬤…還記得小的時候父親遠在邊關根本無暇顧及家中事，我母親撒手人寰之後府中那些狗仗人勢的東西為了討他們主子的歡心便越發欺辱於我！那個時候的我還沒有現在的珍月年紀大，被人欺負了也隻會自己躲起來偷偷的哭…”
宋楚燁垂頭看著他的小娘子眼眶微紅的模樣心裏心疼的不得了，於是輕輕握住她放在桌下的小手攥於自己掌心之中：他最開始注意到莫家這位庶出的四小姐的時候便已經派人將她之前所有調查了個底朝天，雖說那些調查報告上隻是寥寥幾筆寫著這位四小姐在將軍府的日子並不好過，但想來也能想到一個沒有任何庇佑的庶女過的有多艱難！一般在這種環境下長大的人不是唯唯諾諾便是性格扭曲，可他認識的莫四小姐開朗直率又古靈精怪，她身上似乎有著永遠用不完的勁兒頭，尤其是那股“就算天塌下來也有高個頂著”的樂觀，會讓所有呆在她身邊的人在不知不覺間受到影響。
很難想象就是這樣樂觀開朗的一個人、竟然會有那樣不堪回首的童年。
這還是自從他們認識之後莫冬雪頭一次在自己麵前提及她幼年之時的傷痛，太子殿下心疼的說不出話，隻是靜靜等著她繼續往下說。
“在那種環境裏劉嬤嬤便是我唯一的精神依靠，雖說她並不能製止那些人對我的傷害但她已經用自己瘦弱的身軀竭盡所能的保護我…尤記得有一次莫秋霜故意找茬誣陷我偷了她新買的簪子，見我不承認便命令下人對我拳打腳踢！當時的劉嬤嬤見求情不成便主動承認下根本莫須有的罪名，說那簪子其實是她偷走變賣…莫秋霜正好找了個出氣筒，當著我的麵兒命令下人將劉嬤嬤渾身上下抽的皮開肉綻…因為被打的太狠了劉嬤嬤一直發了三天高燒，我嚇得哇哇大哭逢人便求讓他們救救劉嬤嬤，但當時的莫秋霜下了命令不準府內任何人管這事兒，我隻能無助的看著自己唯一的“親人”氣息越來越弱…”
聽出她刻意壓低的聲音裏帶上了哽咽，宋楚燁將那隻小手更攥緊了一些。
“後來還是前院的一個小丫鬟實在是不忍心，偷悄悄從府外帶回一些草藥暗中交給我。我年齡又小根本不懂得這些藥草應該如何煎，而且又怕被莫秋霜的人發現，於是隻好半夜起來偷悄悄弄這些…也不知道是我運氣好還是劉嬤嬤命不該絕，反正劉嬤嬤身體情況終於有了好轉並最終活了下來！若是沒有劉嬤嬤在我身邊陪著我覺得自己根本熬不過那段不敢回想的日子…看到這位廚娘花嬤嬤我便突然想到了這些，殿下您莫介意。”
“雪兒說的哪裏話，你能敞開心扉和本王說這些足已說明你將本王當成自己人，本王怎麼會介意。”宋楚燁用拇指輕輕摩.挲著她的手心，低沉的聲音裏夾雜著心疼：“本王現在隻恨自己為什麼當時不在你身邊，隻恨自己為什麼認識你認識的這麼晚！若是可以本王真想時光倒流，將你從小到大所受的苦難全都一一承擔化解。”
莫冬雪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隨後也反手往他手心掐了兩下：“我剛才不過是突然有感而發罷了，殿下您真的不用太當回事兒。我這人的脾氣您還不知道嗎，管他什麼過去還是將來隻有活在當下最為重要！盡管兒時我的生活過得可能並不如意，但現在我身邊有疼愛我的父親、寵愛我的兄長、溺愛我的漂亮夫君，還有那些真心實意待我的朋友，我現在真的已經很滿足啦！”
小人兒燦爛的笑臉很有感染力，讓宋楚燁打從方才便一直揪緊的心也跟著放了下來。他暗自下定決心，但凡有他在的一天他的小娘子就絕不會再受到任何苦楚！
“喂，你們倆滴滴咕咕的說什麼悄悄話呢？”珍月將小腦袋瓜湊了過來，一臉狐疑的打量二人：“咱們之前不是說過嗎，有什麼陰謀詭計說出來大家一起分享，你們倆自己嘀嘀咕咕的有意思嗎。”
有些傷感的氣氛完全被小丫頭破壞，不過也是好事。
莫冬雪快速眨巴兩下眼睛將淚意眨去，轉頭對上小丫頭的瞬間又故意掛上一副凶神惡煞的表情：“公主記性還挺好，就是不知道您記不記得我曾經說過不準您再隨意偷聽打岔，若敢再犯的話我一定好好為您鬆鬆筋動動骨。”
“什麼…你什麼時候說過這種話？”珍月訕笑兩聲卻極其迅速的躲到莫淮生身後，一張小嘴兒還不忘低聲威脅：“瘋女人不要胡來，可別忘了父皇還在這裏。”
莫冬雪就是沒事逗孩子玩兒，就喜歡看小丫頭明明慫了吧唧卻又極力逞強的小模樣。
他們說話的功夫花嬤嬤已經將桌上幾樣特色家常菜大致做了介紹。老人家一開始還有著見到大人物的拘謹，後來見這幾位態度和藹說話親切也逐漸放鬆了下來。能看出她日常也是位能說會嘮的，尤其和王丞相一問一答頗為和諧：
“這位大姐家中幾口人啊？看你年紀和老夫也差不了幾歲，這個時候不在家中好好享清福還跑出來做工怕不是家中有些困難吧。”
“大兄弟這你還真說錯了！老奴家中兩個兒子都已經成家立業，無論兒子還是媳婦都十分孝順，地裏家裏的活計都輪不到老奴動手、有什麼好吃好喝的也是頭一個給老奴送來…老奴出來做工是因為在家中實在待不住，再待下去隻怕身子骨兒全都得不聽使喚。老奴那小兒子在咱們府衙內當衙役，那段時間正巧府衙內的廚子因病辭工，正好有了這麼個空位老奴便補上了。”花嬤嬤笑的見牙不見眼：“老奴別的本事沒有但做些家常便飯還是會的，承蒙府衙內幾位大人吃的還算順口於是便將老奴留了下來。要不就說老奴天生運氣好，無論走到哪兒碰到的都是好人！就拿我們家張府尹來說，可以這麼說，老奴活了一把歲數就從未沒見過他這麼有德行的好官…哎呦大人您推老奴做甚，老奴話還沒說完呢…”
“花嬤嬤可以了可以了。”當事人尷尬的起身往外推人，臉皮有些發紅：“這邊也沒您什麼事兒了您就先忙別的去吧，若待會兒再有需要我喚您便是。”
主要是當麵被誇的滋味實在是令人如坐針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