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著,連退了幾步,瞪大眼死死的盯著斷崖下的深淵,隻從這深淵的深處隱約看到一抹抹血紅,那血紅如交錯的閃電,在濃霧中縱橫著顯現。
就好像這深淵下是一片天,天上不停的閃著紅色閃電,而天空下又是另一個天地……
長白山地獄,和尚嘴裏差點讓老刀把子喪命的地方,怪不得那些窪地中的鬼子拋棄了地下工事,那是因為他們,他娘的挖到了地獄!!
“操……”我罵,盯著深淵下的情景,整顆心仿佛要跳出胸膛,雙腳也止不住的發顫。
這是一種無形的威壓,就好像一隻麵對大象的螞蟻,大象隻要稍微動一動,哪怕沒有意圖,那螞蟻都很有可能死無葬身之地!
“操……”我再罵,強行調整自己的呼吸,“和……和尚,你早就知道了?”
和尚嗯了一聲點頭,同樣的聲音發顫。
“是……是不是那老獵人告訴你的?”我也不知道自己問這個做什麼,隻想有人跟我說句話,讓我感覺我還在人間。
“在老獵人之前就想到了,”和尚回著,指向了深淵中的霧氣,而那霧氣中,正躥著許許多多的螭魅黑影,“螭魅現世不久便會被獄下追捕,根本不可能有這麼多留在陽間……”
我恍然,怪不得在見到螭魅之後,和尚與王殷紅的神色就時常不對勁了,原來那個時候他們就有了猜測。
也怪不得和尚不告訴我他們的猜測,這樣的猜測,說不定真的能把一些從沒見過鬼魂的人嚇尿……
“別看了,找升降機!”這時,王殷紅冰冷的聲音突的鑽入我的耳膜,生生拉回了我已經完全傻掉的神智。
我回過了頭深呼吸,王殷紅則一拉我的手腕,帶著我就向斷崖一邊走去。
“你怎麼確定不是另一邊?”我忍住心悸問。
王殷紅跟著指向了前方,我順著一瞧,隻發現就在她前方的霧氣中,正有一個微微伏著背、拎著細長物件的人影!
又是這人影!這人影到底是誰?為什麼接二連三的幫我們?
不等我細想,前方的霧氣中出現了一麵混凝土牆,就建築在斷崖邊,或者說,這地下工事正好挖到了這斷崖邊。
幫助我們的人影再次消失在霧氣中,而我也發現,那混凝土牆的中央,正有一口通向上方的升降井!
我心中大喜,王殷紅與和尚也加快了腳步,我們一起就去到了那升降井前。
升降井就建築在崖邊,井中下方就是深淵,上方高處則有井道,隻是井道並沒有延伸下來,似乎在修建的途中出了事兒,而最重要的是,這升降井裏沒有升降間!隻有一根已經斷掉的麻繩,懸在升降井上方高處!
也就是說,這所謂的升降梯,隻有一根麻繩,並且還要升到高處才有井道,在升入高處之前都是懸空的!
我瞪眼,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和尚則去到了升降井的一邊,用一直帶在身上的黑鏽長刀刮了刮一個安置在地上的、黑漆漆的、生滿鐵鏽的機器。
“燈還亮著,說明還能用。”和尚跟著看向我與王殷紅。
“不是,這沒升降間啊。”我指著升降井瞪眼。
“那小昇子,要不要我現在去找幾塊木板幫你造一個啊?”和尚挑眉。
“安靜!”不等我回應和尚,一旁的王殷紅突的揮手,晃著雙瞳似乎在聽著什麼。
我跟著凝神,隻聽見我們來時方向的霧氣中,傳來了一陣熟悉而迅速的腳步聲,明顯是那血屍的腳步聲!
“上!上上上!”和尚吼了起來,衝著我與王殷紅指向升降井。
王殷紅絲毫沒猶豫,雙手抓著我的手腕一翻,直接將我翻在了她的後背上。
我瞬間就明白了她想做什麼,趕緊是大吼了起來。
“下麵可是地獄,你有把握嗎?操!操操操!”
沒有絲毫停留,王殷紅幾步就奔至了升降井前,在踩著升降井邊緣的同時一躍而起,我瞪大了眼,死死的摟著她的脖頸,這一刻,我們幾乎飛了起來,不過,我們身下的不是大地,而是紅色雷霆縱橫的地獄!
眨眼間的距離在我眼中無限拉長,我清晰的看到身下的王殷紅撲在了電梯井那斷掉的麻繩上,在抄手抓住麻繩的瞬間悶哼了一聲。
“很重對吧?”我完全是被嚇傻了,張口就說。
王殷紅沒有理睬我,用一隻手抓著麻繩,側過身去伸出另一隻手,我這才反應過來和尚可還在斷崖上,趕緊回頭。
隻見,和尚正在升降井旁搗鼓那生鏽的機器,直到那機器發出一聲悶響,王殷紅一隻手抓著的麻繩同時帶著我們向上。
和尚跟著起身,衝著我們就狂奔了過來,我卻是發現,由於我們此時正在上升,和尚與我們的距離正在拉遠!
“距離不夠!”我吼著,也不知道哪兒來的勇氣,直接鬆了摟住王殷紅脖頸的手,順著下滑到了王殷紅的雙腿處,死死的抱住了她的腳腕。
同時,和尚奔至了升降井邊緣,朝著我的雙腳一躍而起,然而就在這時,我又瞟見,就在和尚身後,一道血紅的人影衝出了霧氣,飛速的奔了過來,正是那渾身血肉模糊的血屍!
“小心背後!”我盯著抓向我雙腿的和尚大吼。
同時,和尚一把抓住了我的一隻腳腕,喝了一聲,旋身就用另一隻手刺出了一直帶在身上的生鏽長刀。
隻是一個照麵,隻聽噌的一聲,和尚手中的生鏽長刀刀鋒生生沒入了血屍一邊的眼瞳,瞳孔爆裂,血屍身形一滯,自和尚身前直接向下方墜去。
然而,我卻又發現,那血屍揮舞著血肉模糊的手臂,似乎在下墜中要去抓和尚的腳。
我心中大驚,還沒來得及提醒和尚,一排灰白的物體卻又從我頭頂激-射而下,子彈般的紮上了血屍周身。
那是王殷紅的十指利刃!
然而,利刃並沒有對血屍造成傷害,甚至沒有紮進血屍的肌膚,但是,其衝擊力使得那血屍的身形下沉了一截,也就是那麼一截,血屍沒有抓住和尚的腳腕,整個一仰頭,向著電梯井下方垂直墜落。
它那血肉模糊的軀體穿進了深淵中濃烈的霧氣,一直下墜,最終隱入了深淵深處那紅色雷電之中。
我盯著,良久,看向了抱著我雙腿的和尚。
“和尚,你說,這血屍掉進獄下,如果成了獄下一霸,獄下會不會把賬算在我們頭上?”
“小昇子,你這就想多了,就這血屍,在獄下隻有被教育的份兒。”
和尚回著,抬頭衝我一笑,我同樣的笑了笑,看向了上方的王殷紅。
王殷紅瞟了我與和尚一眼,嘴角同樣的揚起了一絲笑意,雖然很勉強,不過和她平時的冷若冰霜比起來真的算是破天荒了。
“真漂亮。”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脫口而出。
王殷紅瞬間冷了神色:“你的意思是,想讓本仙將你們甩下去?”
說完,王殷紅還真的就晃了晃我緊抱的雙腿。
“別別別!殷紅女俠!殷紅女俠!”
“我-操!胡仙家,我可沒惹你!小僧心願未盡,小僧還要回人間降妖除魔,小僧,我-操別晃了!”
王殷紅大笑著停了下來,而這一次不再是勉強的笑,而是發自內心的笑。
我盯著她的笑臉有些看呆了,她卻又是眉峰一蹙,直直的看向了下方升降井的邊緣。
我心中一動,隻想難道又有什麼凶險?難道是那人身貓臉追了過來?一回頭,卻隻看見下方升降井的邊緣正站著一個模糊的人影。
那人影微伏著背,手中拎著一根細長的物件,正是在這地下工事中多次幫助我們的人影。
人影就站在升降井的邊緣,站在那濃烈的霧氣中,似乎正在抬頭盯著我們,就這麼目送我們向上方升去。
我盯著那人影,心中微微的有些異樣,直到抱著我雙腳的和尚開了口。
“不知道你們有沒有注意,那人手裏拿著的玩意,像極了一個東西。”
“什麼東西?”我問。
“旱煙杆,”和尚回,“並且,這麼細的形狀,應該不是普通的旱煙杆。”
我聽著,直勾勾的盯著那升降井邊的人影,一刻也沒有眨眼,直到我確定、直到我腦海中回憶裏的人與這人影重合、直到我們升進了井道,黃麵消失,四周變為了混泥土質地的牆壁。
我開始瘋狂的後悔,後悔沒有與那人影多說說話。
我的眼角開始濕潤,整顆心溺水般的難受。
“和尚……之前刀疤臉的事兒,老刀把子開夜眼是一雙,鬼眼也是嗎?”
“對啊,你身上的隻是你姥爺鬼眼的其中一隻,另一隻應該一隻在你姥爺身上,問這個做什麼?”和尚反問。
我搖頭,強忍住心中的情緒:“那和尚你說,有沒有一種可能,我的鬼眼能夠感知到老爺的鬼眼?”
“既然是雙眼,應該會有某種靈犀吧,不過你姥爺已經……”說著,和尚頓了頓,仰頭瞪眼看向了我,“小昇子,你的意思是,那人影,這獄下……”
我強忍住了侵到眼角的涼意,點了點頭。
“有一年冬天,我和姥爺釣了一條大魚,我還記得那大魚比當時的我還高,姥爺一邊肩膀扛魚,一邊肩膀扛我,回家之後,我們一連吃了很多天魚肉,而姥爺還用那大魚的背脊骨做了……做了一根煙槍……”
說著,我飛快的眨著雙眼,卻無法阻止眼角的冰涼劃過臉頰。
我怎麼就沒有早些想到?怎麼就沒有對他多說些話?哪怕問問他過的好不好,哪怕告訴他我很想念他……
我真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