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聲問了句和尚,和尚也是一搖頭,說老刀把子他們上山多次,也從來沒有在山裏遇到過山匪,又問我近年在守山冊中有沒有山匪的記載。
“沒有啊,難道是我看漏了……”
我頓了頓,看向從夕陽餘暉中奔騰而來的架馬人影:“還是說,這些人並不是山匪……”
可不是山匪又能是什麼?竟然能在長白山裏形成規模組織,並且守了長白山幾十年的老刀把子都沒有見過。
“別瞎猜,近了就明白了。”和尚沉聲,又摁了摁我的腦袋,示意我低下頭。
我低頭伏在坡頂,隻留了一雙眼睛在外,一直盯著視線中奔來的架馬人群,直到我身旁的和尚帶著驚異的咦了一聲,我也這才看清了那些馬上人影的模樣,隻是在看清的一瞬間完全的傻了眼。
我隻看見,這些駕馬的人穿著金燦燦的花紋盔甲,頭上戴著高聳的盔帽,腰間配著古式彎刀,肩頭扛著兩臂長的大弓,身後負著滿是羽箭的箭筒,並且都他娘的留著長辮子!
“操,”不等我太過驚訝,和尚低罵出口,“狗日的,這……這些人金盔上的花紋,操,這些人是正黃旗,是八旗啊!”
我聽著,倒吸了一口涼氣。
我當然知道八旗,之前老刀把子也講過,守山人一職的由來就源於努爾哈赤請高人勘探長白山,而八旗最早也源於長白山的女真族,不過,這些都是三百年前的老黃曆,長白山怎麼可能還有八旗軍?
難道八旗軍一直隱於長白山?
我完全是驚的合不攏下巴,那些正黃旗將士則駕著馬奔騰了過來,映在夕陽的餘暉下,金光斑駁的一片,至少也有二三十人。
“他們想做什麼……”和尚在我身旁自言自語。
我這才回過神來,又是發現,那些正黃旗將士紛紛勒停了馬。
跟著,一眾將士中的一個看似首領的將士從盔甲中掏出了一張皮紙,攤開瞧了瞧,又瞟了瞟荒原這邊的那顆大樹,跟著一指大樹點頭,對將士們神色亢奮的說了幾句我也聽不懂的話。
而就在那首領說完話的瞬間,一眾將士紛紛歡呼了起來。
我看得糊塗,這二三十個八旗將士駕馬而來,就為了找一棵樹?
這長白山中的大樹可多了去了,用的著這麼激動?
不等我多想,和尚又是一拍我的肩頭,指向了荒原中那大樹的正麵,我順著他的手指看去,心中又是一動。
我隻看見,那大樹正麵的樹幹、樹蔭遮擋的陰影中,正有一個三人寬的樹洞,而此時,那樹洞中已經伸出了一隻黑乎乎的手爪,搭在樹洞邊緣。
經手了兩年的皮貨,我瞬間就看了出來,那伸出樹洞的黑手明顯是黑瞎子!
黑瞎子也就是黑熊,其說法有二,一是因為黑熊天生近視,百米之外看不清東西,視力很差,所以俗稱黑瞎子。
二是因為黑熊全身漆黑,眼睛也是黑顏色的,從遠處看就好像沒有眼睛一樣,所以叫做黑瞎子。
這麼看來,這些八旗將士是來抓黑瞎子的?
我不解,再次看向停下的八旗將士們,隻見這些停下的八旗將士們已經是張弓搭箭,全部向著樹洞裏瞄了過去。
緊接著,那首領一揚鞭,策馬就向著大樹衝了過去。
百米的距離在戰馬的速度中隻是片刻之間,頭領駕馬逼近樹洞,卻並沒有拔刀搭箭,而是拉著馬繩一個急轉,同時,那樹洞中的黑瞎子猛地就奔了出來,揮舞著手爪就去抓那馬腿。
然而,那馬著實健壯,一蹬地麵就閃過了黑瞎子的撲擊,向來時的方向奔回。
而黑瞎子也沒有就此放棄,四腳著地的追了過去。
隻是,黑瞎子的視線太差,它看見了頭領卻看不見等候在百米外的八旗將士。
一時間,百米外的八旗將士們紛紛放了箭,伴隨著咻咻咻的破空聲,二十來柄羽箭精準的避過了頭領,射上了頭領身後追著的黑瞎子的身軀。
刹那間,鮮血四濺,黑瞎子低嚎著倒在了荒野上,周身被羽箭生生射成了刺蝟。
首領勒馬回身,盯著倒下的黑瞎子振臂歡呼,隨之,百米外的八旗將士也同樣歡呼,紛紛駕馬靠近。
我看著,還是覺得不對勁,別說八旗軍,就說獵人,二三十名獵人打倒一隻黑瞎子,也不是什麼很值得慶祝的事兒,甚至可以說是理所應當,怎麼這些將士就高興成這樣了?
思索著,那二三十位將士已經架馬去到了首領身旁,首領對著將士們又說了一番我聽不懂的話,跟著一揮手,怪異的沒有指向倒在地上的黑瞎子,而是指向了黑瞎子身後的大樹。
我一愣,那些將士們則紛紛與首領一起去到了大樹前,這時,首領又掏出皮紙瞧了瞧,跟著指向了大樹樹洞,頓時,將士們紛紛下馬,並且從馬匹上取下了一柄柄尖銳的鐵鏟……
我看得是一頭霧水,和尚的聲音則從我身旁低低傳來:“這些正黃旗是要挖東西啊。”
和尚話音一落,我也是看見,那些拎著鐵鏟的八旗將士還真的就對著樹洞-洞口的地麵挖了起來。
原來他們並不是來打黑瞎子,而是來挖東西,可他們這是要挖什麼東西?竟然出動了這麼多人?
思索著,那些將士輪番的就對著樹洞地麵挖了起來,他們挖的很快,二十多人,隻要有人累著了,馬上就有人補上,就這樣,那樹洞-洞口的地麵不一會就被將士們挖出了一個大坑。
直到有一名將士在坑洞中一鏟子下去,跟著就對圍著的眾將士高喊了起來,而我也是看見,這名將士的一鏟子竟然挖穿了坑洞的底部!
確實是挖穿了坑洞的底部,那坑洞下好像有另一個空間,那名將士一鏟子下去,連鏟子都掉進了坑洞下方的空間中,發出哐的一聲回響。
“操!這是在盜墓?”我驚歎出聲。
“小點聲,別被發現了。”和尚瞪了我一眼。
“不是……”我蹙眉,“和尚,我們還沒有搞清楚,我們怎麼會看見這些八旗將士?難道我們回到了過去?還是我們根本就已經摔死了?”
“摔死了你還知道疼啊?”和尚白了我一眼,繼續看向樹洞前的八旗將士們。
我隻能壓下疑惑同樣看去,隻見那樹洞前的八旗將士們已經將坑洞的底部完全打通,而那被打通的底部也呈現出了一片幽深的漆黑,也不知道下麵到底有什麼。
這時,首領帶著十來位將士半跪在洞口低下了頭,似乎在進行某種祈禱儀式,儀式過後,首領與那十來位將士起了身,一起就抽出了腰間的古刀。
同時,其他沒有拔刀的將士們從馬上拿下了裹著油布的火把,點燃了遞給了首領他們,首領他們接過火把,持著古刀就進入了坑洞底部的黑暗。
剩下的將士們守在了坑洞四周,在首領和那十來位將士們進入坑洞後向著坑中喊了喊,隨之,坑洞中也傳來了頭領和那十來位將士的回應。
而伴隨著首領他們的回應,坑邊的將士們紛紛握著羽箭守在了坑洞旁,警惕著荒原四周。
看到這兒,我收回了視線,打算先想想我們此時的處境,畢竟這盜墓可不是一時半會的事兒,那首領和那些將士進去了,也不知道多久才能出來。
首先,我與和尚在山穀遇到了那邪門和人偶的襲擊,然後一路被追到山崖上,和尚因為失誤將我推下懸崖,我跟著做了個非常奇怪的夢,醒來之後就看到了不屬於這個時代的八旗軍。
那麼,唯一的解釋,要不是這些八旗軍一直隱居在長白山,要不就是我與和尚從懸崖摔下來的時候發生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兒,回到了三百年前……
不管哪個解釋都是匪夷所思……
我皺眉,轉身瞟了瞟夜空上方高聳的峭壁,一眼也望不到頂頭,這摔下來我與和尚居然都沒……等等,我們該不會是死了吧?
我瞪眼看向和尚,卻又想到和尚剛才說過,死人可不會疼,而我此時全身上下可還疼痛未消。
那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
我完全想不通,卻又發現,和尚盯著下方八旗將士的眉峰一緊。
我趕緊回頭看去,隻見那些圍著坑洞的八旗將士此時交頭接耳了起來,並且不時的向坑洞中探身,就好像坑洞下發生了什麼似的。
下一瞬,一聲非常古怪的聲音從坑洞中傳了出來,聲音很大卻又很啞,斯斯斯的,就好像野獸吐著舌頭的聲音。
我聽著那聲音,整顆心都是一跳,要知道我們現在在坡頂,下方的坑洞至少距離我們有百來米,那坑洞中的聲音我居然聽得這麼清楚,這說發出這聲音的東西可不小!
同時,圍著坑洞的八旗將士也慌了起來,伏在地上探著身子,向著坑洞中大喊大叫。
而回應他們的,是坑洞中傳出的陣陣嘶嚎,那嘶嚎非常鑽耳,就好像被人掐著咽喉發出的聲音一樣,聽得我的整顆心都提了起來。
嘶嚎聲由遠及近的接近了坑洞,直到那坑洞下猛地躥出來一個渾身鮮紅的血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