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著,心中也是一緊,那死女人到底吞噬了多少亡魂?真他娘的喪心病狂!
暗罵著,和尚又翻開了蓋著屍身的白布,一時間,映著蠟燭飄忽的火光,我不由得就瞪大了眼。
這木桌上的六具屍身果然如老村長說的,簡直就是六具骷髏幹屍!
這六具幹屍個個皮包骨般,瞪著一雙雙沒了眼瞳的黑暗眼眶,大張著嘴唇縮卷的森白嘴齒,根本就不像才死了一個星期的模樣!
和尚沉了神色,指了指六具幹屍的頭頂處,我順著看去,隻見就如那老村長說的,這六具幹屍的頭頂皆有一個大洞。
大洞有拳頭大小,邊緣肌膚參差不齊,裏麵也沒了頭骨,明顯是被什麼東西咬破的。
刹那間,我腦海中閃過了那死女人的臉,那猙獰的神色,凶光並露的眼瞳,我幾乎能夠想象到,她在殺害這些人之後,啃掉了這些人的頭骨,將這些人身體中的精血都吸了出來……
我渾身一陣寒顫,和尚卻又看向了我。
“小昇子,接下來就靠你了。”
我一愣,不知道和尚是什麼意思,和尚又指了指我用眼罩蒙著的鬼眼。
“夜眼識路,鬼眼識途,你的鬼眼能感知我無法發覺的東西。
小昇子,這些村民的亡魂被吞噬,憑我的本事兒,也就能查到這兒了,但是你的鬼眼不同,所以,取下眼罩好好看看,有沒有其他線索。”
我恍然,鬼眼能感知怨氣,說不定就能在這些幹屍上發現線索。
我衝著和尚點頭,深呼吸了一口氣,取下了鬼眼眼罩,用鬼眼打量起木台上的六具幹屍。
第一眼沒有異樣,直到我圍著木台轉了一圈,去到六具幹屍頭頂方向,這才感覺到一股冰冷的氣息竟然從這些幹屍的嘴齒中泛出。
“有怨氣,在嘴裏!”我趕緊看向和尚。
“哪一具?”和尚問。
“都有。”我回。
和尚點頭,從兜裏掏出了一根銀針,直接就紮進了他麵前的一具幹屍咽喉,直到轉了轉之後抽出,我順著看去,並沒有在銀針上發現什麼異樣。
銀針沒有變色,然而和尚卻變了臉。
和尚死死的盯著銀針,鐵青著的臉上顯現出了一股不敢相信的神色,隨之,他將銀針湊近鼻翼聞了聞,接著瞪眼看向了幹屍。
“怎麼了?”我被和尚的反應驚著了。
“小昇子,你貼近了看看,這些幹屍還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和尚聲音有些急。
聞言,我也沒有多想,貼近了被和尚紮針的幹屍,突然,我隻感知到,這幹屍身上的怨氣不僅僅來自嘴裏,還有咽喉下的胸腹中,隻是因為隔著骸骨,鬼眼的感知不太明顯。
“胸腹裏也有!”我趕緊看向和尚道。
“果然……”
和尚瞪眼點頭,手中銀針沿著幹屍咽喉不停往下紮,而每紮一下,和尚的眉頭就皺的更緊一分,直到最後在幹屍的胸口一側停留。
銀針深深的紮在幹屍胸口一側,和尚旋轉著拔出,而這一次,我終於明白和尚為什麼變臉色了。
因為我發現,和尚拔出的銀針針頭上,竟然依附著一縷水漬……
“這些幹屍……”
“這些幹屍從喉嚨到肺裏全是水,河水…”和尚聲音陰沉,“狗日的…這些幹屍,都是被淹死的…”
我心中大驚,完全不敢相信,和尚又擰著銀針挨個紮起了桌板上的六具幹屍,而得出的結論皆是一樣。
這些幹屍,都是被淹死的……
他娘的……淹死的人怎麼會變成幹屍?
這完全是匪夷所思,和尚則又是猛地看向了木桌上的六具幹屍,仿佛發現了什麼。
“怎麼了?”我問。
“這兒隻有六具幹屍,但那老村長之前明明說死了有七個人……”和尚喃喃。
“第一個屠夫!”我也想到了,“老村長說那屠夫最先死,他帶著村民把那屠夫埋了!”
“對!”和尚點頭,“那屠夫就是關鍵!今天正好第七天,頭七回魂,那屠夫的鬼魂肯定會出現!”
“等等等等…”我衝著和尚擺手,“你怎麼確定那屠夫的亡魂不會像這些幹屍一樣也被吞噬了?”
“不會,”和尚搖頭,“小昇子,你知不知道這吞噬亡魂的厲鬼為什麼第一個殺屠夫?為什麼要用石頭砸死屠夫?”
“厲鬼?這些幹屍不是那死女人旱魁幹的嗎?”我皺眉。
“屁的個旱魁!”和尚罵,“旱魁身負鬼神力卻視水如命,它有千百種辦法能殺了這些人,又怎麼會舍得用水淹死?你會用你鋪子裏的虎皮去打蒼鷹嗎?”
我恍然,和尚跟著道:“這些人根本就不是旱魁殺的,都是死於厲鬼之手,隻是死狀詭異,所以讓村民們聯想到了旱魁。”
我點頭,卻有一點想不通:“那和尚,如果沒有旱魁的話,那死女人又是什麼東西?她為什麼要殺我們?”
“先別想那死女人的事兒了,先找到屠夫的墳墓再說,”和尚搖頭,“之所以那厲鬼第一個弄死屠夫,並且是用巨石砸死的,是因為那厲鬼不敢靠近屠夫。”
“不敢接近?”我疑惑。
“不錯,”和尚點頭,“鬼魂怕正陽也怕煞氣,屠夫身上煞氣太重,鬼魂也不敢輕易靠近,所以那厲鬼用巨石砸死了屠夫,也正因為屠夫死了它才敢在村裏作祟!
這也說明,作祟的根本不是旱魁,旱魁可不會怕屠夫的煞氣。”
我點頭哦了一聲:“那和尚,也就是說,那厲鬼用巨石砸死屠夫的時候,也不敢吞噬屠夫的亡魂?”
“不錯,”和尚同樣點頭,“所以,我們隻要找到那屠夫的亡魂,或許就能找到那厲鬼,一切也就能真相大白!”
“真相?什麼真相?”我蹙眉。
“小昇子,你記住,厲鬼在陽界越久,怨氣越重,便越無法輪回,最終隻會落的魂飛魄散的下場,所以不管任何人在死後變為厲鬼,其中一定有前因後果。”
和尚說著,眼神一凝:“這村子裏一定發生過什麼不對勁的事兒,致使有人死後化為了厲鬼!”
我心中一驚,瞬間就想到了狼孩事件的真相,和尚則沉著臉向土屋外走去,我跟上了他,一起出了土屋。
屋外依舊漫天翻飛著黃白紙錢,整個村子也依舊死氣沉沉。我與和尚循著來時的路就想回村頭找老村長問出屠夫墳墓所在,而就在這時,我突的就鄙見了一些東西。
那是在土屋門前延伸向村尾後方黑暗中小路上,竟然遍布著如之前那些幹屍嘴裏散發的冰冷怨氣。
之前從村頭過來的時候,我蒙著鬼眼,當然就沒有發現,而這時,那些怨氣在我鬼眼的視線中無比清晰。
“怎麼了?”和尚看向我問。
我當然把鬼眼看見的小路上的怨氣告訴了和尚。
和尚一愣,讓我指出距離我們最近的怨氣,我依言指向了我們前方不遠處的小路地麵,和尚跨了過去,蹲下-身用手指拈了拈泥土,放在鼻翼間聞了聞。
“就是這是河水!”和尚點頭,沉著臉看向了小路一邊,村子後方的黑暗中,“看來,我們不用去找屠夫的亡魂了……”
我當然知道和尚是什麼意思,心中卻有些咯噔。
“和尚,你丫有把握嗎?”
“沒有,”和尚回的很幹脆,“吞噬了這麼多亡魂,就算真的有隱情,肯定也化為了怨魂厲鬼,怨就是惡,我們能做的,隻有阻止他再作惡。
至於把握,照著這厲鬼吞噬的亡魂數量,你讓東家來也不敢保證有十足的把握。”
“那還去?去送死?”我忍不住道。
“去,或許我們會沒命,但不去,這整個村子的人都會沒命。”和尚神色淡定。
“那為什麼我要為這些村民送命?我的命難道不是命?”我心中有些惱火,“如果有把握,不用你說我也會做,但是要我白白去送死,對不起,人生在世,我的命也他娘的隻有一條!”
我說完,和尚側著腦袋直勾勾的盯著我,許久,他搖了搖頭,歎了一口氣。
“可你是守山人啊,小昇子,你還不明白嗎?這就是守山人的責任,這責任東家擔了幾十年,你姥爺擔了幾十年,現在輪到了你,你去,我敬你,你不去,我就替東家挖了你的眼!”
我聽著,知道和尚絕對不是在開玩笑,但是我也沒有開玩笑。
“守山人?我去他娘的守山人!我隨便做點好事,哪怕給乞丐一個饅頭,那乞丐也會說一聲謝謝,而我要是跟你去了,就算被那厲鬼殺了,甚至都不會有人知道我的名字!”
“行行行,你有理,”和尚點頭,掏出銀針就衝我走了過來,“不就是取個眼睛嘛?不過我得提醒你,這取左眼也容易傷到右眼,因為它們本來就是連在一起的。
所以,到時候小昇子你說不定就要瞎了,就看不到天看不到地,看不到長白山的雪,看不到漂亮姑娘,看得到的……”
和尚一頓,盯著我的神色一猙:“隻有深淵!永不見底的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