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遠方有信

離月醉按:本卷為“我隻是影子”續集。

…………

我從西北回到了家中,說句實話,我十分不想到家那種感覺,因為我怕看到老華的眼神,老華幾乎是聲淚俱下的哀求我前往西北區救他的侄子。

我是前往了,但是我非但沒有救下他的侄子華豪,而且華豪卻死了。最後的結果是,我洗刷了華豪的冤屈,想來十分可笑,我僅僅是洗刷了他的冤屈,而冤屈之人卻死了!

既然那血色木柱子已經被毀滅,那麼能夠把一個人的影子和本人分身的力量也就消失了。

不過後來想想還是覺得十分神奇,居然有一種力量可以讓本人和力量分身!王之遠摸過那圓木柱,自然是十分擔心,但是後來,我安慰了他幾句,他便也不擔心了。

“王局座,你不用擔心了,那圓木柱是影子和本人分身的唯一力量,而這力量此時已經被小妞給毀滅,你還有什麼好怕的呢?”我勸慰王之遠道。

王之遠苦笑一聲看著自己的影子,苦笑了一下道:“多謝孟先生提點,死生有命,富貴在天,我卻有何懼呢?”

這一句話當然十分慷慨,但是仔細一想,卻也未免顯現出一絲悲涼之意,人的命說是在自己的手中控製著,可是仔細一想,人的生命當真是在自己手中控製著麼?

有時候,人類自己就難以控製自己的生命,比如華豪和魏鵬,他們又怎麼知道自己會死在自己的影子手下呢?

“不過……”王之遠還是歎息一聲道:“一個人生死無常,其實也不必害怕,也不必埋怨,一切自有個定數,該死的時候,會死,該生的時候,便會生……又何必想那麼多?”

王之遠說出這些話顯得多麼的無奈,我也跟著歎息了一身,他居然提出了“定數”這個概念,當然了,這個也不算是概念,佛家不就常說定數這個東西麼?

一些東西是人類所不能控製的,換句話說,就是有一股力量在支配著人類這樣活那樣做,如此看來,人類便像是木偶一般,還有什麼自由可言?不過想想也就罷了,我們作別了王之遠,王之遠答應一定會給華豪平反的,讓機構給華豪一個交代。我點了點頭,神色淒然道:“好吧,交代吧。”

我的離開是悄悄離開的,我自然不想驚動這縣中一幹幹部,如果是那樣的話,還不知道是什麼情況呢。

我們當真便像是做賊一般離開了該縣,我們的心情雖然不好,卻也看了一些景色,尤其是黃河。

黃河之水,渾濁至極,波濤洶湧,向著東方奔去。

我看著黃河當真覺得心中煩悶,這黃河向著東方奔去便是他的宿命,或者說是定數,等到他到了海洋,那便是他的歸宿,或許說是終點,這是不是有些像是人類呢?

人類的生命也豈非是一點一點走向死亡?死亡就是東海,我們的生命便是這濤濤的黃河之水,但是,我轉念一想,卻也頹然歎息,這黃河之水自天而來,自然是無窮無盡,而我們人類呢?我們的生命何其有限,又怎麼敢和黃河做一個比較呢?你們看到這裏未免覺得十分奇怪,我孟迅本就年輕,奇遇不斷,幾乎在同一時刻會經曆幾件怪事,隻是限於我手中筆不能開花,故而難以顧個周全,你還有什麼歎息的呢?故作深沉,實在是可惡至極!

小妞看到我那一副神態,卻也不禁暗暗皺眉道:“孟兄,你也學著九州古人,自在歎息麼?”

我轉過頭來看著小妞那灑然的身影,一臉英氣,和藍靈實在的無半分差別,我不禁苦笑著,什麼時候起,我已經學會了苦笑。

我望著小妞,神色一定是十分奇怪。

“孟兄,你為何這般的看著我?”小妞顯得很局促。

“你摸那圓柱子到底經曆了什麼?使得你的表情顯得如此難看?”我問小妞,就在那個暗道,當小妞摸向那圓木柱之時,我分明看到她的表情,產生了奇妙的變化,這種變化,絕非一個機器人所能做的出來的,這隻能是一個人類所能做的出來,於是我的聲音未免顯得十分的嚴厲道:“說,你是什麼人?”在這裏我把“人”這個詞說的十分的重,我已經在懷疑她是什麼機器人了!

小妞被我這一句話說的怔了好一會兒,她怔怔的表情,顯得十分迷人。

我的聲音未免十分嚴厲,我一說這話,我自己都後悔了,我自道:“不,小妞,你不要生氣,我……沒其他的什麼意思。”“不,孟兄……”她支支吾吾了一下,然後才道:“你要知道,我們的星球把我造出的目的就是送給地球人的,而這個地球人就是我們星球裏麵記載的偉大先知,可是話再說回來,即便一個地球人再是偉大的先知,他也是普普通通的人類,所以我就是送給那個地球人的禮物……”

當小妞說這些話之時,顯得十分的無助,在眼睛裏也顯示出了莫名其妙的悲苦。我也未免一怔,小妞的宿命難道也被確定了麼?這就是定數?小妞的定數就是要作為一個禮物送給地球人……

我歎息了一聲道:“你自然是極不情願的……你若……”我本來要說:“你若不想有這個定數,就追尋你的自由去吧。”我若真的這樣說了,那麼我自然是一個極其沒有人情味的一個人。但是小妞卻滿麵喜悅道:“不不,我遇到了孟哥你,我覺得十分的喜悅……我發覺我跟你在一起是世間,不,是宇宙間最為快樂的事情……”我一聽這話,不禁“哈哈”大笑了起來:“你這丫頭就是討人喜歡!居然把孟兄改成了孟哥,隨便你叫吧,哈哈。”

小妞頭一楊道:“你不喜歡麼?”我擺了擺手道:“怎麼不喜歡,都要喜歡的瘋掉,然後直接跳進這黃河呢……”

小妞也“咯咯”笑著道:“你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小妞一說完這句話,登時神色又變得楚楚可憐起來,她望著我,曼聲細語道:“其實……我,我並沒有欺騙你的意思。”

“小妞,你怎麼了?”我輕聲問小妞。小妞支支吾吾的,像是要道破一個極大的秘密一般。

“孟……兄,我本就不是一個機器人。”小妞說這話像是負了極大的罪責一般。

我絲毫沒有吃驚之色,我點了點頭道:“我本就知道了。”

小妞驚訝地看著我,像是看著一個怪物,我聳了聳肩頭道:“這沒什麼?從一開始我便知道你本來就是一個生物。”

小妞顯得很傷心,道:“難道你一開始便懷疑我了麼?”

我連忙擺手道:“不不,我隻是懷疑你不是一個機器人,而是一個生物而已。我就想的,如果是機器人的話,怎麼會有這麼可愛的機器人呢?”

我這最後一句話,自然便是在調笑,小妞禁不住我這一逗,登時“咯咯”笑了出來。

“至於,我摸到那圓柱子……我能不能不說?”小妞幾乎是在哀求,我從她的眼睛裏也看到了一股特別的異樣。我打了一個“哈哈”,緩解一下氣氛,便問了一個奇怪的問題:“對了,你本來就是這個樣子麼?”

小妞點著頭道:“是的,我本來就是這個樣子。”

我心中納悶:布斯讓我在腦海裏下意識的想著什麼,我突然想到了藍靈,到也就是這樣,小妞當真出現,並且和藍靈的相貌一模一樣,這簡直太不可思議了。

我當時還有一個疑問,這小妞真的是外星人麼?我的意思是她跟布斯是一個星球麼。?

而且,小妞本來就是這樣,這種巧合,難道真的是傳說中的定數麼?我搖了搖頭自然想不通這一切。

我不打算再想這些問題,於是我帶著小妞回到了本埠。

每一次回本埠,我的心情都沒什麼感覺,可是這一次我卻感覺尤其的強烈,因為我覺得我十分對不起老華,我一見到老華那一雙殷切的眼神,我就覺得心情十分的不好。

我向著小妞苦笑了一聲道:“看看,我當真便有近鄉情更怯之感。”

小妞向我撇了撇嘴,道:“你是做了天大的虧心事,自然怕人家老華責怪於你。”

小妞十分聰明,一眼看出了我的居心,我揮了揮手,道:“一切就看天意吧。”

本埠還是本埠,先進的城市,根本不同於西北,但是這種現代化的城市,還是頗讓我感覺到驚恐,我不知我為何對於越是先進的東西,便有著莫名的恐懼感。我害怕先進的東西,終有一天會把人類自己吞末。

老華,他遠遠地望著我,便像是望著親人一般,臉上充滿了無限地期待之意,但是我像是一個做錯了事情的孩子一般,有意避開了他的眼睛。

我先發製人,我當先說道:“華先生死了,完全是個意外。”

老華的老臉上登時便作一片蠟黃,眼睛登時失去了神采,像是死魚一般,他身子便像是癱瘓了一般,向著後麵退了幾步,口中發出了呻吟一般的聲音:“他是怎麼起的?”

“完全是意外……”我本待要把是影子殺死了他的事情,告訴老華,但是我一想,這實實在在的荒誕,於是我便不再多說一句話。

“但是,已經洗刷了華豪的冤屈。”我這一句話也顯得無力至極。

老華的聲音聽起來確實像是在呻吟:“我早就知道他是無辜的……”

可是我的心裏卻充滿了難言的悲苦,這華豪若不是當初貪慕成仙之事,而殺了三個嬰兒,又何必有這種遭遇?

當我再看到老華那種眼神之後,我決定還是把實情告訴他,至於他信不信,那便是他的事情了。

當我自己說完這些,我自己都認為是荒誕的。而老華卻說:“少爺說的,我都信。”

我點了點頭,絕不敢於正視他的眼睛,想來當時我定然狼狽至極,狼狽自然是世界上最為尷尬的事情了。

老華終究是歎息了一聲,而後道:“罷了,罷了,這都是阿豪的命。”

老華說到了“命”,這裏“命”當然便有一種深切的無奈在,它的意思其實更像是“定數”,這句話就是“這本來就是華豪的定數”。

既然是華豪的定數,還有什麼好歎息的呢?

老華像是不願再提這事,斂了斂神色,重又恢複了過去那個老華的神色。

“迅哥兒,這裏有樣東西給你的。”說著老華拿出了那東西遞給我,我一看那東西,卻是一封信。

“又是一封信。”我嘀咕了一聲。

信封上的字體俊秀不失灑然美態,我一看到這字體,心髒像是要從胸口裏跳了出來,臉色可能也產生了極大的變化。

小妞看到我的表情怪異,連忙問:“孟兄,你怎麼了?”

我尷尬地搖了搖頭,我之所以產生了如此之大的變化,自然是因為寄這封信的不是別人,而是藍靈!

我迅速跑回到了我自己的書房,又迅速地撕開了那信封,裏麵飄落一張娟紙。

娟紙上寫有字跡,但是當我一看到字跡之後,我還是未免惶惑地叫了一聲,因為我看得出紙上字跡卻不似藍靈平時字跡那麼鎮定了,在字跡上充滿了惶恐,我當真不知道她遇到了什麼。

當我讀著信的內容,我當真是越讀越驚,到得最後,我的額頭上似乎便有涔涔的汗水滴下。我這種表現自然是因為我的心情遭受到了極大的波動,其中包含著恐慌、擔憂……當然這所有的感受自然都是因為藍靈,她的不痛快,自然會更深刻的影響著我。

我對於藍靈簡直擔心到了極致,恨不得立刻插翅飛到她的身旁。

信中內容本就是我與藍靈的私密之事情,但是為了不失故事的真實性,我還是把信的內容摘抄如下。

現在,也就是我記述這個故事之時,我拿出了一個黑木匣子,這黑木匣子十分的典雅漂亮,我是用它來放藍靈的信的。

信中內容本就充滿了柔情蜜意,自然也是我和藍靈的秘密,但是為了故事的完整性,我還是把信中內容一字不露地記述如下:

迅,你可好?

你我分別已有一年,雖時常書信相往,但也難掩我對你的思念。

(這一句話,當然已經令我滿足到了極點。)

上一次我和你已經在信裏說了,父親和母親的關係也越發和諧,我也越來越感覺到這個家的溫暖。半個月前,父親突然把族長的重任交給了我,自己也帶著母親周遊世界去了。想來當真便又是一樁好玩之事……

(以上我讀來和過去的信感覺風格一致,我也知道了藍靈當上了族長,而至於藍靈父親帶著自己的夫人周遊世界,當真是一件快樂的事情。可是下麵的筆鋒大轉)

迅,這半個月以來,我不知道是怎麼了,心中總是充滿了莫名其妙的感覺,正是這種感覺,時常讓我感到恐慌。每當我睡覺、獨自出神之時,這種感覺尤其強烈。這種感覺達到了最強烈之後,我的感覺就像是……(以下藍靈未說,我不知道下麵該是怎麼樣殘酷的比喻),我現在不知道怎麼的了,居然極其害怕照鏡子,我真的十分害怕看到鏡子中的我……至於原因是什麼,我真的害怕鏡子中的我,不是我了。(這裏,我對於藍靈擔憂到了極致,我不知道一個這麼聰明的女孩,怎麼會想這些)

迅,你知道我不是一個膽小的人,但是現在我真的很怕。

以上就是這封信的內容,雖然十分簡短,但是我已經感受到了藍靈的痛苦。

首先,她處於一種莫名其妙的焦慮之中,她的心底感受到了一種莫名其妙的壓抑,她非但害怕照鏡子,而且還害怕鏡子中那個她會變成另外一個她。

這封信裏僅僅描述到了藍靈的感受,其他的便沒有了,藍靈並未向我描述,他到底遭受到了什麼。

想到此處,我再也難以忍受,我立時下了一個決定,我必須前往西南一趟。我要去見見藍靈,我要知道她到底怎麼了?

我是一個急性子,說幹什麼,一定要立時就做,當我打開門的一瞬間,我看到了一張俊美的臉,這張臉上也寫滿了憂慮。

這張臉當然是小妞的,當我看到小妞的這張臉,我幾乎可以立時想到藍靈那張憂慮的臉。

我再也難忍了,我必須立刻出發!

“孟兄,你怎麼了?”小妞充滿關切的問。

“我……”我當然不能告訴她藍靈出事了,然後我要前往西南。我若前往西南,她也跟著,到了西南,被藍靈看見了,我該怎麼解釋?

於是我道:“我遇到了一點事,我想我要離開家一段時間……”

小妞道:“你的神色從未這樣焦急過,包括你在那個地底基地。”小妞說這話的語氣自然是斷然的。

我搖頭苦笑道:“不,我……”

“你說話幾乎從來不會結巴,為什麼現在會結巴?”

我徹底地被小妞擊敗了,我開始顯得極其的不講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