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事實是

“樹林裏到底有幾座墳?”

德生答:“確實隻有雨果一座墳墓,我如果說半句假話,叫我不得好死!”

衛斯理揮了揮手又問:“當初把雨果葬了下去,這是誰主持的?”

“是我。”德生顯得很奇怪,他不知眼前這個“國家人員”對於雨果的事怎麼會如此感興趣。

衛斯理皺著眉頭,從德生的表情來看,他並沒有撒謊的樣子。

我又問道:“雨果的墳墓之前有人動過沒有?”

德生張大了口道:“除了昨天,墳墓被人動了!”

就在這時,我陡然想到了一個東西,也就在腦海裏猛然閃過,我立時問了一個問題:“你怎麼會知道墳墓有人動過?”

衛斯理微微一笑,向我投來暫許的目光,顯然我這個問題是直接問到了點子上的。

德生一時愣在那裏不知如何回答我的問題。他的眼睛開始亂轉,一副鬼頭鬼腦的模樣。

衛斯理開始旁敲側擊:“要知道殺人可是大罪,尤其是這個案子,已經牽動了全國,連國家最高警署都派了我們來……”

說到這裏德生連連擺手起來道:“我沒有殺人,我沒有殺人!”

衛斯理說他殺人隻是嚇唬他,德生一看就是膽子很小的人,讓他亂了陣腳,好失去理智,以更好回答我們的問題。

德生此時已經被衛斯理嚇唬的不輕,他支支吾吾道:“殺人?殺……什麼人?我真的沒有做過什麼,二位先生你要明察啊。”

衛斯理道:“我相信你,我知道你與布吉有關係(這一句話當然是誆他的),但是你卻處於被動狀態。”

誰知德生一聽這話,臉色登時變得一片煞白:“先生,您是怎麼知道的。”衛斯理冷笑一聲:“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德生歎息了一聲,竟然道了一句:“罷了,罷了,真是作孽啊。”

我示意他快說,不要發表感慨。

德生道:“我說出來不知你信不信?”我一呆:“隻要合理,我們都信的。”德生道:“哪裏有什麼合理的東西?一切看起來都事那麼的荒誕。”

荒誕,德生用這一個詞來形容,這件事該有多麼的荒誕?

“要知道雨果是個死人!”德生的語氣顯得很堅定。

“按照你說的,他已經死了幾年。”

德生無力的點著頭,聲音也變得很低。

我們都坐了下來,衛斯理拿出了煙鍋抽了起來,而我則掏出了一根煙,遞給德生,德生很小心的接著,我也點著了火熏了起來。

“是的,雨果已經死了三年多。按照我們的風俗被淹死的人是不能火葬的,水火必定不容!”

這個風俗,我們姑且不講是否合理,風俗就是風俗,風俗就是不講理的。

我立時道:“可他未必是被淹死的!”德生苦著臉道:“可是我們也不知他是怎麼死的,所以就認為他是被淹死的。”

我“嗯”了一聲,示意他說下去。

“被淹死的人,在我們這裏十分的忌諱,在下葬那天,我們在一個大箱子裏倒滿了血!”

我和衛斯理齊聲驚呼道:“箱子!血液!?”我們如此驚呼自然是因為我們昨天看到了那個箱子(我稱之為棺材)和一箱子的血液!

德生望著我們二人道:“想必二位先生已經看到了。”

我一愣,問:“你如何知道?”德生道:“昨天布吉說的。”

我終於明白了,昨天那個黑影正是布吉,布吉和德生果然有些關係。這裏我先不說,且聽德生說,接下來德生會道出所有的。

“被淹死的,勢必含有一股冤屈,所以我們怕出事,所以就放了血液來鎮邪!”德生道。

“什麼血液?出什麼事?”我立時問道。

“狗血能鎮邪,我們怕雨果的屍體會屍變!”

沒想到在這裏狗血也是被用來鎮邪之物。

他這話一出,雖是白天,我也不禁因為這個詞而打了一個冷顫。我和衛斯理之前猜測的就是這樣,難道……

“我們親眼看著雨果的屍體被浸在血裏,心情的壓迫感自然也輕鬆了許多。三年是一個周期,若在三年後下葬的那一天沒有出事的話,那麼以後就都不會有事了。”

聽到這裏我悶哼了一聲,在心底隱隱感覺到了不祥。

德生苦澀著道:“我所知道的一切都是布吉跟我說的,他是一個可憐人,老天不該那樣對他的!也就是那天……蓮絲小姐騎著自行車前往村外的工地去給自己的父親送飯的那天,誰又能想到那天剛好是雨果下葬的第三個年頭?”

我和衛斯理“啊”的一聲叫了出來。德生強調道:“三年前的四月六號,三年後的四月六號……”

我不知道衛斯理如何,但是我的肢體因為驚駭,變得麻木起來。

衛斯理道:“你的意思是雨果的屍體產生了屍變?”

德生整個人就像是受了極大的刺激,他隻是生生地擠出了這一個字:“是!”

我道:“你如何那麼肯定說是?”

德生硬生生地道:“我當然不知道,這都是布吉說的,隻有他知道。”

“布吉怎麼說?”我立時道。

“那一天……”德生剛要說,衛斯理警覺地喝了一聲,我立時衝出倉庫,若不是我刹車來的及時,恐怕得把這個人撞翻在地。我抬頭一看,又是一驚,是布吉,布吉站在了門口,他的臉上布滿了輕傷,看到這些傷口,我便可以確定滾下樹林的一定是他!

他艱難地道了一聲:“孟先生。”

“請進。”我聲音和緩。

布吉走進來,右腿顯得很艱難,我知道一定是他的右腿中了我的飛刀,他一進來也看到了那柄飛刀。

德生看著他道:“布吉阿哥,我都說了。”

布吉點了點頭,望著我和衛斯理道:“你們到底是什麼人?”他的臉上已經冷淡到了極致。他自然是在責怪我們私自打開了他兒子的墳墓。

衛斯理坦然道:“我不是所謂的國家人員,對於打開令郎的墳墓,我感到十分的抱歉。”德生聽了先是一震,而後顯得也很淡然,他喃喃道:“布吉哥你說的是對的。”

布吉道:“我雖然沒見過什麼大世麵,但是我可以確定一點的是衛先生你比國家人員要更加有見識。你是不是就是衛斯理先生?”

衛斯理道:“正是。”衛斯理絲毫不為這個鄉下人知道自己的名字而吃驚,而我也不會吃驚,衛斯理的名字不敢說有多麼出名,但是知道他的人,絕不會比知道北國勞動黨總書記的人少。

聽到衛斯理說了一聲“正是”之後,布吉幾乎激動的渾身發抖起來,他望著衛斯理道:“希望您……我希望你能夠幫助我!”

衛斯理吐了一口煙道:“就是關於令郎的事是嗎?”

布吉激動道:“是是,在這個世界上也許隻有您能夠幫助我了!您解決奇事的能力我是知道的!您寫的書我也看過……”

布吉說到最後幾乎激動的連話都說不清了。衛斯理令他不要緊張,坐下來慢慢說。

也就是在那一刻我對於衛斯理的崇敬之意又上升了幾個數量級。我幻想有一天也會成為這樣一個人,一個聞名天下的奇人。衛斯理寫的書,無論是有學問的,還是無學問的都讀過。單憑這一點我就佩服的一塌糊塗!

接下來的便由布吉敘述,他是事件的經曆者,自然說起來也更加吸引人。

布吉道:“衛先生,昨天我說的……略有不實,請你見諒。”

衛斯理淡然道:“我知道。”

布吉吃了一駭,隨即鎮定下來:“你本該知道,因為你是衛斯理!”

衛斯理把煙鍋收了起來,道:“好了,你該把一切都告訴衛斯理。”

布吉道:“剛才德生老弟說的都是事實,我就接著蓮絲那天到工地給我送飯說起……”

提到蓮絲,他的眼睛裏開始閃耀著淚花。

“我在工地等了很久,但還是不見蓮絲過來,我的心裏非常著急,於是我就跟工頭請了假,沿著來路走了回去,這跟我昨天說的完全一樣……也就是到了樹林旁,我看到了那輛扭曲的自行車,那正是蓮絲的自行車,在她過十六歲生日時,我買給她的……我一看到這自行車就知道蓮絲一定出事了……”

布吉喘息了一下,繼續道:“也就在這時,我聽到了枯枯的聲音……然後又聽到了那猶如快將死去的老人的喘息聲……”

以上布吉說的和昨天無所不同,但是接下來的卻不同。

“於是我就走進了樹林,我逐漸地接近那聲音,我一心想的是蓮絲……根本就顧不得害怕!越是靠近,那聲音就越覺得響,我想這該是一頭野獸!至於是什麼野獸,我卻想不出!就在這時……”

他開始深深地喘息了一聲:“我看到兩顆碧幽幽的東西在黑夜裏飄,閃著駭人的光芒……我真不知我看到了什麼?”

我的心也跟著“咯噔”一跳,兩顆碧幽幽的東西?

我立時道:“是野獸的眼睛?”

布吉道:“我開始也是這樣以為,因為就在那兩顆東西之下,傳過來一聲聲粗重的呼吸聲,這給人的感覺就是野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