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嵐理清其中的利害關係,佩服道:“還是小姐考慮得周全。”
孟枕月卻笑了笑:“這不是我的主意。”
是曹娘子給她出的主意。
雖然遺憾不能讓世人知道謝昭令人作嘔的真麵目,但稍作忍耐,能換來實打實的好處,於她而言是筆劃算的買賣。
主仆倆正說著話,外頭傳來程青霜的哭喊聲:“滾開!你們這幫狗奴才!我要殺了那個逼死我兒子的賤女人,我要讓她為我的昭兒陪葬!”
然後是婆子和家丁阻攔程青霜的動靜。
自打謝昭的死訊傳回來,程青霜幾乎每日都要來孟枕月住的院子鬧,各種汙言穢語和極盡能事地辱罵她。
即使孟枕月盡量勸自己不要往心裏去,此時還是被這道聒噪的聲音吵得有些心煩。
她起身下榻:“走,出去見見她。”
到了院子裏,孟枕月示意婆子和家丁放程青霜進來。
程青霜立刻衝進院子,麵目猙獰地朝孟枕月撲過來。
“我要殺了你這個蛇蠍心腸的毒婦!!!”
孟枕月不躲不閃,站在原地,程青霜一近身,她揚手抽了她一耳光。
程青霜這些日子吃不好睡不好,加上中年喪子傷心過度,瘦得形銷骨立,孟枕月這一耳光直接將她抽翻在地。
程青霜狼狽地摔在地上,迅速扭頭,看著高高在上的孟枕月,她眼底滿是怨毒,作勢要衝上去打死她。
但她剛爬起來,孟枕月便懶洋洋地開口:“再像隻瘋狗一樣亂咬人,我現在便殺了你。”
程青霜動作一頓,隨即更瘋狂了,聲嘶力竭地衝她嘶吼:“來啊!你殺了我啊!昭兒死了,我的依仗沒了,反正我也不想活了,就算是死,我也要拉你墊背!今日我死在你院中,我倒要看看你要怎麼跟世人交代!我就不信了,你能隱瞞昭兒真正的死因,還能騙過所有人你殺害婆母一事!”
孟枕月冷笑:“你死了,謝照林和謝宛芳怎麼辦?”
程青霜一愣,所有的悲痛,怨恨像被按下了暫停鍵,表情凝固在臉上。
“謝昭也想要我的命,但連他都殺不了我,你憑什麼覺得你能做到?”孟枕月道,“你再敢喊打喊殺,我不介意送你去見謝昭,但你一死,你覺得我會心甘情願養著謝照林和謝宛芳這兩個白眼狼?”
程青霜:“……”
“你得好好活著。”孟枕月走近她,眼底全是嘲弄,“不然謝昭在這世上最後的血脈也會折在我手裏,到那個時候,他可就真的什麼都沒留下了。”
程青霜死死地盯著她,眼中怨恨到幾乎要滴血。
“孟枕月,你不得好死!!!我詛咒你全家暴斃,滿族滅門!你孟家兒郎全部不得善終,孟家女子世代為娼……”
她話還沒說完,兩個有眼色的婆子上前摁住她,用破布堵住了她的嘴。
孟枕月轉身不再看程青霜,吩咐道:“拖下去,看好她,以後不許她出院子一步,若有客人到訪,就說婆母傷心過度,積鬱成疾,重病臥床,不宜見客。”
兩個婆子應了一聲,粗暴地將程青霜拖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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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昭死後三個月,謝府傳出消息,程青霜因為受不住謝昭早逝帶來的打擊,變得瘋瘋癲癲,半夜失足跌進謝府後院池塘中,溺水身亡。
曹府,言臻得知此事,輕輕歎了口氣,吩咐高管家以孟枕月好友的名義,送一筆帛金到謝府。
管家代為出席程青霜的葬禮,帶回來一個消息——謝照林和謝宛芳走了。
孟枕月對外宣稱是謝家族人不忍她一個寡婦辛苦撫養兩個孩子,也擔心孟枕月以後改嫁,兩個孩子會受委屈,於是將兄妹倆接回寧州養育。
“那兩個孩子是偷偷跑了。”高管家道。
謝照林和謝宛芳親眼目睹程青霜溺死的慘狀,知道自己在謝府再無依仗,繼續待下去說不定會步謝昭和程青霜的後塵,死在這個心狠手辣的養母手中。
為了活命,兄妹倆收拾金銀細軟,在上學堂的路上悄悄跑了。
孟枕月隻知道兩人逃跑的路線是往西南去了,具體去了什麼地方,她不清楚,也沒有派人打聽。
高管家猶豫了一下,低聲問:“掌櫃的,要派人去找找嗎?”
“找?為什麼要找?”言臻正在花廳和阿寶下棋,聞言詫異道,“從他們跟謝昭程青霜合謀想要殺了我那一刻起,我跟他們的母子情分便斷了。”
世人總說親緣是刻在骨血裏的牽掛,無論如何都斬不斷。
連孟枕月也無法免俗,所以讓高管家帶回謝照林和謝宛芳逃走的消息,還為她指明了方向。
可言臻不這麼認為。
她向來厭惡道德和親情綁架,更不要說為此妥協。
作為害死原主的幫凶,她看在謝照林和謝宛芳隻是孩子的份上,沒找他們算賬便已經是仁慈了。
將他們找回來好吃好喝供著,再用柔情感化他們,重修舊好……
不可能!
絕對不可能。
管家頓時了然:“我明白了。”
言臻放下手中的棋子,走出花廳,初冬的陽光灑滿整個院落,曬在身上暖洋洋的。
她感受著手腕上任務完成,傷口愈合帶來暖融融的觸感,閉上眼睛做了個深呼吸的動作。
今天天氣真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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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臻在這個世界待到六十歲。
她每年花一半時間周旋於生意,另一半時間要麼天南海北地跑,要麼窩在家中休生養息。
這幾十年間,“曹記”的生意越做越大,曹家也成了大冀最無法撼動的頂級權財家族——財來自曹家日益興隆的生意,而權來自薛凜。
薛凜在朝中一步步穩打穩紮往上走,三十一歲入內閣,官拜丞相,成了名副其實的權臣。
在外人看來,薛凜和曹賀是夫妻,一個經商一個弄權,是珠聯璧合的雙強組合,就連當今聖上也要給他們幾分薄麵。
但曹賀多年無所出,眼看薛凜三十好幾的人了,膝下連一兒半女都沒有,一些人便將主意打到他身上——往他身邊塞女人,勸他納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