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晚,言臻有些困了,叫來丫鬟婆子備了熱水,梳洗一番準備睡覺。
然後兩人發現一個問題——竹苑裏隻有一張床。
裴忌跟她大眼瞪小眼了一會兒,主動道:“我去外間羅漢榻上睡。”
他轉身要去外間,言臻拉住他:“外邊那麼多丫鬟,讓她們看到我們分床睡,明日顏錦禾就該知道你我的關係並不如表麵那麼親密,這剛進國公府,你就想露餡兒嗎?”
裴忌猶豫道:“那該如何是好?”
言臻一步跨上床,在裏側坐下,拍了拍床榻:“還能如何,自是跟尋常夫君和妾室一樣,同榻而眠。”
裴忌不知道想到什麼,耳根悄悄紅了。
言臻沒理會他那些九曲十八彎的小心思,掀開被子鑽進去,很快就睡得迷迷糊糊了。
裴忌糾結半晌,還是上了床榻,在言臻旁邊躺下。
他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跟除了娘以外的女子睡在一張床上,聽著身側的人逐漸均勻的呼吸聲,他束手束腳躺得板板正正,半晌都睡不著。
不知過了多久,裴忌好不容易醞釀出一點睡意,身側的人突然踢開被子,翻身一條腿壓在他身上。
裴忌渾身一緊,身體繃直,側過頭悄悄看了言臻一眼。
她沒醒,這個動作純屬下意識。
裴忌被壓得渾身都不自在,咬牙悄悄把言臻的腿挪回原處,然後重新躺下。
但過了不到一刻鍾,言臻再次無意識地纏上來,這次把他當成抱枕,手腳並用,半邊身體都壓在他身上。
裴忌:“……”
感受著言臻近在咫尺的溫熱呼吸,他在床上僵成一塊木頭。
……
也許是知道裴忌武功不錯,有這麼一個同陣營的夥伴在,言臻放下戒備心,這一覺睡得很沉。
早上醒來時,裴忌已經起床了,正背對著言臻在丫鬟伺候下穿衣服,準備去刑部上值。
“早啊。”言臻揉著眼睛打招呼。
裴忌:“……早。”
他聲音悶悶的,明顯不太高興。
言臻注意到他的小情緒,本來沒打算理會,畢竟兩人隻是合作夥伴,她沒義務為裴忌疏導情緒。
但裴忌轉過身來,眼睛下掛著兩個明顯的黑眼圈,言臻驚訝道:“你沒睡好嗎?”
裴忌:“……”
她不問還好,一問裴忌頓時瞪了她一眼:“你說呢!”
言臻被他瞪得莫名其妙,反思難道自己晚上睡覺打呼嚕,吵到他了?
很快,言臻沒心思深究打呼嚕與否這個問題,裴忌前腳剛走,竹苑後腳來了幾個丫鬟並一個嬤嬤,送來幾套衣裳首飾。
嬤嬤笑吟吟道:“江姑娘,這是我們夫人送給您的見麵禮,夫人說了,您初來乍到,在府中若是有什麼不習慣的,盡管說出來,以後就是一家人了,夫人會盡力滿足您的要求。”
言臻看著托盤裏正紅色的衣裙,想起前世江蘺穿著正紅色出現在老太君的壽宴上,被當眾斥責羞辱的事。
如今她跟裴忌提前回府,此時距離老太君的壽宴還有好一段時日,顏錦禾還是用了同樣的招數來對付她。
這是想讓她剛來就在眾人眼裏落下一個“沒規矩”“沒禮數”“鄉野丫頭”的印象?
也罷,送上門來的機會,她正好趁機“跋扈”一把。
“夫人大度。”言臻倨傲地抬了抬下巴,“東西我收下了,你回去告訴夫人,竹苑裏的家具陳設太過冷硬,我不喜歡,讓她換一換,要個大衣櫃,還要梳妝台,再換張大床,家具得是雞翅木製的,太廉價的木料我用不慣。”
嬤嬤一愣。
明眼人都聽得出來她剛才那番話隻是客套客套,沒想到這野丫頭倒是不客氣,上來就要這要那,態度還如此理所當然。
把她家夫人當什麼了?
“這……”
“怎麼,不行嗎?”言臻看出嬤嬤的為難,故意道,“還是說,夫人隻是嘴上說說做做樣子,在外人麵前得個善待妾室的好名聲,實則連我這點小要求都滿足不了?”
“不不不。”這麼大一頂帽子扣下來,嬤嬤連忙道,“我會將姑娘的要求轉達給夫人的。”
“這還差不多。”言臻翻了個白眼,做作地摸了摸小腹:“我肚子裏懷著的可是未來的小世子,你們要是敢敷衍搪塞我,當心我告到世子跟前,讓你們吃不了兜著走。”
“……”
嬤嬤一臉菜色地走了。
言臻用過早食,準備換身衣裳去國公府花園裏轉轉。
麵對顏錦禾送來的幾套衣裳,她臉上剛表現出幾分糾結,旁邊的丫鬟就湊上來,笑得一臉諂媚:“江姑娘膚色白,依奴婢看,這紅色最襯您,世子爺見了定會歡喜。”
言臻瞥了她一眼。
她要是沒猜錯,這丫鬟就是顏錦禾送來挑撥離間和打探情報的眼線了。
得找個機會除了她。
言臻拿起紅色衣裳,對著鏡子在身上比劃了一下:“眼光不錯,確實好看——你叫什麼名字?”
“奴婢名喚鳴玉。”
“鳴玉,好好伺候。”言臻道,“以世子對我的寵愛,待我生下國公府曾長孫,以後這府裏指不定誰做主呢,跟著我,好處少不了你。”
鳴玉低頭,掩住眼中的鄙夷:“是。”
在鳴玉的建議下,言臻換上一身正紅色銀絲錦繡百花襦裙,長發挽成髻,簪花戴冠,耳垂上綴著一對紫玉金流蘇耳璫,眉心貼著花鈿,衣襟前還掛著一圈金項圈,肩挽同色披帛,整個人要多招搖有多招搖。
頂著這身囂張的行頭,言臻在鳴玉陪同下走出竹苑,前往國公府後花園賞花。
國公府後花園有個荷花池,時值六月,滿池荷花競相開放。
言臻漫步在荷花池邊上,不一會兒就聽到身後傳來詫異的女聲:“前頭是什麼人?”
言臻回過頭,見顏錦禾和一位三十多歲的婦人在仆婦簇擁下相攜而來。
那婦人言臻昨天進國公府時就見過,是二房的嬸母馮氏。
昨晚裴忌給她科普過國公府的人員背景,二房是庶子,當年科舉落榜沒能入仕,娶了個商戶女,如今賦閑在家,沒什麼存在感。
不過馮氏是個有野心的,早年見裴望州的母親徐氏隻知穿金弄玉打扮自己,在管家之事上無能,馮氏一度想要從老太君那兒討一部分管家權。
屢屢遭拒後,她把重心轉移到討好顏錦禾上,盼著能通過顏錦禾,為女兒謀個好婆家。
那兩人到了跟前,馮氏一眼就注意到言臻這身打扮,再一看她見了長輩和正室夫人不行禮,當即皺起眉頭。
“你不是世子帶回來的姑娘嗎,為何見了夫人和長輩不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