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過年的,不想讓孩子受罪,於是我抱著一線希望到連雲家。連雲把米放到我孩子頭上轉了幾下後,突然問我“你三十晚上抱孩子到祖宗牌位那裏去了?”我說小孩跟著我去的,我沒抱她去。
連雲歎了口氣,然後對著屋子的北邊牆角說“你一個蹭飯吃的就別再嚇唬人家孩子了。”對我說“這是你一個本家叔叔,前些年喝藥死的。
覺得你家孩子可愛,沒惡意。”我確實有個本家叔叔,是89年因家庭糾紛喝藥死了,村裏人都知道,這並不奇怪,但奇怪的是孩子的高燒第二天就退了。
命運是否真的早已注定?
87年村北樓兒家從內蒙要了個小子,要來的時候11歲。
樓兒家三個閨女,小女兒十歲。為留住這個小子,樓兒當時允諾,等小閨女到出嫁的年齡,就把他收做女婿!當時我上初一,寒假期間村裏來了個看相的老頭,50多歲,中等身材,胖乎乎的,長的挺和善。從村西一路走來,正趕上樓兒帶著這個小子在閑侃。
見這裏人多,看相的就停了下來,說看一次兩元錢。當時的經濟條件,兩元不是個小數目。
有個婦女湊熱鬧,就說我帶著一塊錢,你給我看半個吧?看相的說你不值個卦錢。
我也不給丟蛋的雞看,旁邊的人哄堂大笑。這婦女嫁了四個男人了,每次都是生個孩子就離婚。
這時人們都覺得這看相的挺神,於是紛紛要求算一卦。輪到樓兒時,看相的說“命裏沒有莫強求,求來求去是冤仇。”
又摸著要來的那個孩子的頭說“報吧報吧,跟這麼緊有意思啊?”也沒收樓兒的卦錢就走了。別人都聽得一頭霧水。
98年夏天,村裏發生了一起特大凶殺案——樓兒家的小女兒,長的特別俊俏,在縣紡紗廠上班,看上了同廠的一個小夥子,不料樓兒要來的這個內蒙孩子不答應,說你早就是我的了。樓兒的小閨女之後就不回家了。
7月的一天晚上,內蒙小子就把這丫頭從廠裏叫出來,說他們的爸爸心髒病發作了,然後把她騙到一座大橋上,用事先準備好的繩子勒死了。
然後又回到家,用斧子把樓兒媳婦砍死,把樓兒砍成了重傷,之後內蒙小子自殺了。事後村裏人才知道那個看相的說的什麼意思。可惜再也沒人看到過這個看相的。
接著說村裏除夕請祖宗回家過年的怪異事。我村2300多人口,也算個大村子了。村東有個人叫大田,家窮,從四川找了個媳婦,模樣挺俊,村裏人喜歡和她開玩笑。
大田對此還挺在乎,為這時常打她。前年收完玉米,大田媳婦坐鄰居的三輪到地裏又去割豆子,被大田撞到,等晚上就把媳婦打了,打完之後大田自己就睡了,也沒管媳婦。
等第二天早晨起床,才發現家裏的梯子上吊著個人,趕緊扶下來一看,媳婦早冰涼的了。
除夕下午,村裏人到墳上請祖,有個叫五子的看到隻有大田媳婦的墳前孤零零的沒人,就走過去踢了腳,說“傻王八蛋,放著好日子不過上什麼吊?看誰叫你回家吃餃子?”
晚上村裏人打麻將的打麻將,看聯歡晚會的看聯歡晚會,忽然聽見有救護車呼叫著進村的聲音,細問才知道是五。
原來五子回家後突然就在院子裏蹦個不挺,並且用腦袋撞家裏的梯子,嘴裏還用女人的聲音嘟囔著“王八蛋,吃餃子。”
誰拉都拉不住。120的來了以後給他打了針鎮靜劑,好不容易才睡著了,然後醫生建議他們住院治療。五子家裏人問這是什麼症狀?醫生說檢查後才知道,現在不好說。五子家也怕花錢,也沒去醫院。
村裏一個70多的說這可能是鬧“莊克”,找個神婆看看吧?於是,大年初一五子家從20多裏以外的周莊請來了個人,據說挺靈驗。
神婆來到家後看了下,就問“你們這裏有個用梯子上吊的女人吧?幹嘛沒事罵人家?給人家燒點紙然後到她墳前供點供香。”。五子家照著做了,初一下午五子就接著找人打麻將去了。
我家屋後有個老太太,91了,我管她叫生子奶奶。她精神矍鑠,眼不花,耳不聾,每天隻吃兩頓飯,還經常到地裏幹點零活。
大姑娘嫁到東北牙克石,有個獨子叫順。順自幼好武,93年到村裏來住了一年多,沒事就教我們練武。當時我家的房子不算矮,他蹭蹭兩下就能上去;平常十來個人近不了身。
後來聽說在東北成了家,也就沒再來看過他姥姥。FD期間,生子奶奶在院子裏閑坐,忽然掛在房簷上的耙子無故掉了下來,她就走過去又把它掛上,剛掛上又掉下來了。老太太就把耙子一扔,說我不管了。
這時豬圈上放著的笸籮又滴溜溜的轉了起來,然後老太太看到一個穿黑褂子的人從豬圈上跑到屋裏去了。
看背影象順。老太太趕緊追到屋子裏,說“順個小兔羔子,想姥姥了?”可走到屋裏卻沒發現任何人。
老太太就又走到院子裏坐了下來。十幾分鍾後,老太太的大兒子紅著眼圈走進家,說我大姐從東北打來電話了,媽你去接一下。老太太當下就癱在椅子上,哭著說“順出事了,順出事了。”他大兒子說“我姐不讓告訴你,順被火車撞死了。”
走出電梯,我就被嚇了個半死。
燈光昏暗的走廊裏,一個人影搖搖晃晃地向我走來,他頭上頂著一個紅色的水桶,雖然有點滑稽,但更多的卻是詭異的感覺。
好在我馬上便從衣著上辨認出他是宮浩,這才把差點發出的驚叫咽了回去。
宮浩也住在這層樓,他是兩個月前搬進來的,從他到來之後,原本平靜的生活就被打亂了。遠的不說,三天前的黎明,他在走廊上匍匐前進,結果差點讓下夜班回家的黃阿姨心髒病發作。類似這樣古怪的舉動,對他而言數不勝數。
居民們對此甚為不滿,可是宮浩卻振振有詞地聲稱他是在尋找靈感,而且沒有違反法律,於是大家也隻好悻悻作罷。
聽說他是某所藝術院校的大學生,對我們自稱是攝影家,可至今誰也沒見過他的作品。不用想,他現在肯定又是在激發自己的藝術細胞,還是少惹為妙!
我小心翼翼地避開他,匆匆打開房門,就在我要進屋的瞬間,身後傳來一聲悶響,回頭看去,宮浩撞上了牆壁,雙手在空中胡亂地揮舞,似乎在尋找平衡。這讓我感到既可笑,又厭惡,於是重重地關上了門。
不出所料,家裏空蕩蕩的沒有人。前幾天祖父住院了,父母一直在忙著陪護。我本來也想去醫院,可因為快要高考,所以未能如願。這時聽到有人敲門,從門鏡向外張望,我看到了一張秀美而蒼白的麵孔。
剛把門開了一條縫,林小雅就鑽了進來,“那家夥又發神經了。擋住我的門,怎麼辦才好?”
伸頭望去,宮浩換了花樣,趴在林小雅的門前做起了亻府臣卜扌掌。隨著身體的起伏,頭上的水桶也晃悠個不停。我怒從心頭起,這簡直欺人太甚嘛。抄起電話打算報警,卻被林小雅攔住。
“算了,他就是那樣的人。再說大家都是鄰居,也別弄得太尷尬。我可以在你家呆一會嗎?”林小雅的臉雖然還是蒼白的,但語調已經平靜了許多。
林小雅住在對門已有一年多了,雖然都是大學生,可她和宮浩截然不同。不但為人彬彬有禮,而且長得很漂亮,性格也溫柔,鄰居們沒有不喜歡她的。坐在沙發上和我閑聊了一陣,宮浩已經偃旗息鼓,林小雅便告辭了。
也許是被宮浩刺激到了,午夜已過我還是睡意全無。躺在床上眼睜睜地盯著天花板,這時樓道上傳來了咚咚的響聲,聲音雖然不大,可是在寂靜的夜裏卻顯得格外刺耳。
我忍無可忍地翻身下床,推開門後不出意料地發現果然是宮浩在搗鬼。這家夥筆直地站在牆邊,用頭上的紅色水桶撞擊著牆壁。
低聲喚他卻沒有反應,我大步走過去,猛地把水桶從他的腦袋上掀開:不怕疼你就用腦袋直接撞。
本來打算和他算個總帳,但眼前的景象不禁讓我合不上嘴,就連舌頭都開始抽筋:水桶下邊,竟然什麼都沒有,宮浩的頭哪裏去了。
咚,咚。身後又響起了沉悶的撞擊聲。我悚然回頭,一張熟悉的麵孔緊緊地貼在走廊的窗玻璃上,因為擠壓得太緊有些變形,但我還是能看出正是宮浩,不,準確地說是他的頭。
朦朧的月光下,宮浩的眼睛瞪得滾圓,似乎充滿了驚恐,但是嘴角卻微微上揚,看起來像是在微笑。這兩種截然不同的表情結合起來,形成了一副詭異絕倫的畫麵。我驚恐地向後退去。
猛地從床上坐起,我才發覺自己做了個噩夢。窗外的夜色依舊濃重,我伸手擦擦冷汗涔涔的額頭,剛想重新躺下,走廊上卻傳來了咚咚的響聲。這讓我的血液幾乎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