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故弄玄虛的樣子惹得大家一陣大笑。薑春壓根兒不信那藍衣人的話,他把石華拉到一邊,兩人嘀咕了幾句。
在他們說話的時候,那藍衣人還沒有走出巷子,他們的話剛說完,那藍衣人忽然扔掉了扛在肩膀上的椅子,一隻手在空中揮舞著,另一隻手抓住了自己的咽喉。
這種驟變讓幾個人吃了一驚,跑過去看時,藍衣人咽喉內發出啊啊的叫聲,嘴唇卻一動也不動,臉上漲得通紅。
\"你是不是病了?\"馮惠彎腰問。
藍衣人搖了搖頭,一把將馮惠推開,指著薑春,目光淩厲。薑春和石華兩人麵對著如此充滿恨意的目光,臉色忽然變得煞白,連連後退。
杜宇嵐打電話叫了救護車,然而,沒等到救護車趕來,藍衣人就已經斷氣了,臨死前他一直死死地盯著薑春,眼裏流露出來的怨毒,讓在場所有的人都不寒而栗。
救護車趕來後,發現藍衣人的口鼻已經完全長攏,他是活活窒息而死的。
後來,馮惠和杜宇嵐幾次向薑春他們打聽藍衣人到底說了些什麼,那兩個人卻死活也不肯說。
\"他到底說了些什麼?\"聽到這裏,徐風忍不住追問。
\"後來,石華把這事告訴了杜宇嵐和馮惠,薑春就死了。馮惠把這事告訴了我,石華就死了。現在我告訴了你,估計馮惠也活不成了。\"遊學亮說,他眼神陰鬱地看了一眼徐風,似乎在等他阻止自己說出最後那幾個字。
但徐風的目光充滿強烈的好奇,他滿懷期待地望著遊學亮。遊學亮的眼神更加陰鬱了:\"那天,藍衣人在薑春耳邊說的話是--''你如果把這句話說出去,我就會死。''\"
\"什麼?\"徐風愣住了,\"就這麼一句話?\"
遊學亮點了點頭:\"就是這一句,這句話就是秘密。\"
徐風想了半天才想明白--你如果把這句話說出去,我就會死--這句話本身就是秘密,同時又是一個詛咒。薑春把這話說出去了,藍衣人就死了。石華把這話說出去了,薑春就死了。徐風總算明白了其中的奧妙,他不由自主打了一個寒噤:\"這麼說,現在馮惠已經死了?\"
遊學亮緩緩點了點頭:\"應該是這樣。\"他略微頓了頓,又道:\"現在,我的命就捏在你手裏了。\"
徐風目瞪口呆。照這麼看來,如果自己把這秘密說出去,遊學亮就會死,而同時自己的命也就捏在別人手裏。
\"既然如此,你為什麼要說出來?\"徐風問。
遊學亮苦笑一聲:\"你很快就會知道了。\"杜宇嵐說:\"遊學亮把那個秘密告訴你了吧?
馮惠果然死了,死狀和石華一模一樣,同樣是窒息而死。遊學亮悲痛欲絕,卻又無可奈何。
徐風這幾天總覺得自己心裏似乎憋著什麼東西,渾身脹得難受,那個秘密折磨得他坐立不安,似乎不找個人說出來就難受。
傾訴的欲望在全身遊走,他常常能感覺到自己身上不斷地膨脹起一團東西,從鏡子裏,他看到自己緊繃的皮膚和瘦削的容顏,而那個秘密不斷從皮膚下膨脹出來,似乎隨時都會破體而出。
他現在總算知道為什麼每個人都要把這個秘密說出來了,這種膨脹的滋味實在難受。一個人的身體是不可能承載這樣的秘密的。好幾次,他都準備對人張口,話到嘴邊又咽下來--這關係到遊學亮的生死,同時也是把自己的命交出去,這種事情不能不慎重。
然而,秘密憋在心裏,即使全身緊繃著,這秘密也仍舊不時想要衝出體外--多麼難受,幾乎比死還要難受。這秘密在他心中發酵醞釀著,他的身體散發出泔水的味道。
遊學亮常常驚恐地看著他,目光裏寫滿了對死亡的恐懼。徐風緊緊咬著牙,兩人相對苦笑。
我還能堅持多久?你還能活多久?這世界上誰能抵擋秘密的折磨?
在最難受的時候,徐風身上同時冒起了7到8個凸起。他無意識地狂奔著,在這個漆黑的夜晚,他帶著無法壓製的傾訴欲望和噴薄欲出的秘密,一路狂奔,想要隨便找個什麼人說出去。
然而,不湊巧的是,時間已經太晚了,這條路上一個人也沒有。他跑了不知多久,才在一條牆壁的根下,見到了一個乞丐。他瘋狂地撲過去想要訴說,卻被乞丐的形狀嚇得連連後退。
那乞丐瘦得如同骷髏,皮膚緊繃在身體之上,全身到處都是碗口大的破洞,破洞內裸露著鮮紅的血肉。
徐風看著他的時候,他的胸口正迅速膨脹起一團血肉,然後\"砰\"的一聲,繃得透明的皮膚爆裂開來,一股令人窒息的泔水味填充在空氣裏,乞丐身上又多了一個血肉模糊的洞。
乞丐臉部因為痛苦而扭曲,卻發不出一點聲音。雙手無助地在空中揮舞,手臂盡頭的雙掌早已不見了,光禿禿的。
徐風驚恐地望著他,又看了看自己身上蠕動的凸起--難道這就是自己的將來?
\"你看到他了?\"杜宇嵐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徐風驀然回首,杜宇嵐正黯然地望著他。他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跑到了杜宇嵐的家門口。他心頭猛然湧起一個憋了很久的疑問,杜宇嵐也聽到了那個秘密,為什麼她一點事也沒有?
不等他回答,杜宇嵐已經先開口了:\"遊學亮把那個秘密告訴你了吧?我早就看出來了。\"她歎了一口氣,搖了搖頭,\"我當初也是你這樣,渾身脹得難受,不說出來仿佛就會死。但是我不想害石華,也不想把自己的命交給別人。所以?\"她指了指乞丐。
徐風明白了,這乞丐不會說話,也不認字,甚至連用來比劃手語的手掌都沒有。杜宇嵐把那個秘密告訴了他,就等於把自己的命放在了世界上最可靠的保險櫃裏。
徐風打了個寒顫。他望著那個痛苦哀號的乞丐又望了望杜宇嵐,繼而看了看自己,又轉身狂奔起來。
他要找一個人,隨便什麼人。可是,他尋找似乎又不僅僅是一個人,而是一個出口。
一個和秘密有關的出口,和生命有關的出口。
秘密是致命的,無論是你知道了別人的秘密,還是別人知道了你的秘密。這是生命的困境。
馬戲團最近又缺人了。前幾天他在網上貼了廣告,所以今天來麵試的人不少。他就坐在屋子裏,看這些人表演,旁邊坐著他的老婆。
同時拋5隻鐵環的人,他覺得不算什麼。轉碟子,耍壇子,他覺得太俗。好不容易看上一個柔動如蛇的瑜伽藝術者,她又搖了搖頭。一個個麵試者帶著失望與遺憾離開了。
正在他要睡著的時候,一個中等個子的年輕人走了進來。他抬起了頭。“你會什麼?”“我會變臉。”
“變臉?那你先化妝吧。下一個。”“我變臉不需要化妝。”“哦?”他似乎覺得很新奇,把身子正了正。
隻見那年輕人在臉上一揭,轉過臉來,就變成了一張中年男子的臉。又用手掌一抹,變成了一個老態龍鍾的婦人。再一抓,又變成了一張娃娃臉。
他樂了,這絕對會成為買點。扭頭看了看妻子,她也露出了滿意的微笑。“就你了。你想要多少薪水呢?”“我什麼都不要。”
他心裏了開了花。又是一名虔誠的藝術家。“我隻要你的妻子。”他錯愕地望著他,又看了看他的妻子。“你不認識我了嗎?”年輕人微笑著,伸手在臉上一抓。
兩撇漂亮的小胡子,一張國字臉。他驚恐地看著這張臉。幾個月前,一家小劇院的廁所裏,他親手按著這張臉,把他壓在馬桶裏。直到這張臉的主人不再掙紮。然後他就帶著他的妻子離開。
他忽然聞到到一陣鑽心的惡臭。抬頭,就看見兩撇漂亮的小胡子,上麵掛著黃色的汙垢。“你真的不記得了嗎?”門開了。馬戲團老板依舊挽著他妻子的手走了出來。
“對不起,今天的麵試到此結束。”於是還排著隊的人,搖搖頭,走了。他們沒看見,馬戲團老板娘恐懼的臉。那上麵還掛著淚。
透過墨鏡,他忐忑不安地看著眼前的男人,這個男人神色散漫,姿態從容,眼中卻不時閃過一絲寒光。
“聽說您是個與眾不同的殺手?”他小心翼翼地問著,因為戴著口罩,他的聲音聽起來很悶。“是的,我和大多數殺手都不一樣。”男人笑嘻嘻地承認。
“我是個慢槍手,如果我現在對你開一槍,子彈會在三天後才打中你的眉心,但是不管你躲在哪裏,它都會找到你。”他想象著妻子眉心中彈的樣子,心裏一陣暢快。
“但是他還想再確認一下,所以,您從來沒有被。”“從來沒有被抓到過!我和主顧都會是安全的。”男人自豪地微笑著。
“等目標倒下去的時候,我們都會有不在場的證明。”他滿意地點點頭,掏出了一張照片,“我要你殺掉照片上的女人。”男人看了一眼照片,臉上的神情忽然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