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後穆老頭便下落不明,他去了哪誰也不知道。
阿木與我在同一個宿舍,我們是那種很要好的死黨。當然宿舍是四人間,除了我倆還有大潘,小葛。宿舍的格局很不錯,上麵是床鋪,下麵是電腦桌。對於我這個從鄉下來的學生而言考上這麼好的大學真是一種恩惠。
宿舍裏除了我沒有電腦外,其他三個人都有自己的筆記本。我和阿木平時最大的愛好就是深夜看電影,小葛則是個狂熱的書呆子,大潘已經嫁給了遊戲qq號碼。
那天我與阿木仍舊看著電影,旁邊床鋪的小葛已經鼾聲四起,大潘不在,估計又在網吧與弟兄們夜戰了。看到起勁的時候突然電腦黑屏了!我和阿木都嚇了一跳。
阿木去開燈發現是沒電了。“不對啊,就算沒電,電腦也應該有電啊!”我們正納悶呢,突然小葛坐起來大叫一聲:“誰盜了老子的qq號碼,尼瑪都些什麼玩意!垃圾!”說罷,又躺下了。
這一叫喚登時把我和阿木傻眼了,因為平時小葛沒有說夢話的習慣。而且他這夢話聲音不像他的,但聽著又很耳熟。出於好奇,我和阿木用手機上了QQ,打開小葛空間qq號碼吉凶。想看看是不是那麼回事。
結果發現什麼都沒有啊,可就在這時一條空間說說引起了我和阿木的注意。
“我盜誰的號,誰就死得早”這不是大潘的麼?話說起來剛才小葛的那夢話聽著熟悉,可不就是大潘的聲音麼。看到這我和阿木麵麵相覷,不禁打了個冷戰。
可就在此時,隻聽咚的一聲,宿舍門被踹開了,一個黑影大叫著“誰TM盜我QQ。”說罷直接摔倒在地。
“啊。”我與阿木同時尖叫了起來,倒下去的正是大潘,可是他再也沒有醒來,法醫鑒定卻是猝死。幾天後我突然在阿木的說說上發現了那句話:“我盜誰的號,誰就死得早。”
我是看了電線杆上的廣告後,來找我要租的房子的。我走過一座橋,邊走邊看橋下一排排老式的瓦房。
這些多是二三層的房子很久遠了,幾乎每個屋頂都開著本地人稱為“老虎窗”的小閣樓。也許不久它們就會與我的舊居一樣被夷為平地。
現在我看見了一隻貓,一隻渾身雪白的貓,除了尾巴尖上有幾點火一樣跳動的紅色。它正行走在那片屋頂上,不斷地張望,陽光灑遍它漂亮閃光的皮毛。它行走的姿勢相當優雅,每條腿落地時都是那麼輕柔和小心。它很沉著,仿佛是在刻意向我表演一種氣質。
我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這隻貓,我停下了,趴在橋欄上仔細打量它,就像欣賞一件藝術品。同時,我心底的一扇門被它打開了,在那裏還有一隻貓。
是的,我心底的那隻貓正在我舊居的地板上行走。它同樣是一身白色的皮毛,尾尖上火一樣的紅色斑點。忽然又伏在一個小男孩的懷裏,這個男孩就是我。但現在已不是了。我心底的那隻貓在一天的清晨,死去了,那一年,我十一歲。
屋頂上那隻貓突然消失了,陽光下,隻有數不清的瓦片和瓦塄上隨風擺動的青草。我的心頭突然被一種莫名的酸澀占據了。然後我找到了橋下的瓦房中那間待租的房子,第二天,我住了進來。
這是個二樓的小房間,十幾個平米,外加一個小閣樓,對於我來說也夠了。這裏散發著一種我熟悉的味道,從每一條樓板的縫隙間湧出來,把我心底的某些記憶又喚醒了。我決定睡在小閣樓裏。
小閣樓小得可憐,隻有老虎窗外的月光灑了進來,我站在床上,趴著窗口向外望去,伸手可及的是一層層瓦片。忽然我好像看見了什麼,在月光與路燈的光影中,一團白色的東西從十幾米外的瓦片上一掠而過,在黑夜的背景下很顯眼,但那東西閃得很快,像個精靈。
我睡下了,但一直睡不著,我記起了童年的那隻貓,它美得出奇,並且與我非常親近,後來被我父親處死了。
我為那隻貓的死憂鬱了整個童年時代,但後來漸漸淡忘了,我不知道為什麼現在又記起來了。這時,我突然覺得有一雙眼睛在看著我。通過神秘的直覺,我能感到,盡管我正閉著眼睛。
必須看一看,我必須。
我張開了眼,月光透過窗玻璃傾瀉在我的瞳孔中。在窗外,緊貼著玻璃,一隻白色的貓正睜大著眼睛看著我。
我明白自己不是在做夢,感覺把我帶到了昨天見到的那隻屋頂上的白貓,就是這一隻,我敢肯定。
雖然隔著一段距離,我看不清它的全部細節,但我能想像出它放大了的瞳孔,在黑暗中閃著幽幽的光,就像隻黃棕色的核桃。
我站了起來,把臉貼在窗玻璃上,她居然沒動,依然凝視著我,好像是在認人。我現在看清它了,隔著玻璃,也許我和它的眼睛隻有十厘米的距離。
它的眼睛不僅像是兩隻漂亮的黃棕色核桃,不,更像是寶石,怪不得要以貓眼來為一種價值連城的寶石命名了,原來貓眼的美是那樣令人神往,尤其是在今天這樣的夜晚。
我要打開窗,我有一種衝動,撫摸它光滑皮毛的衝動。我打開了窗,正當我的手要觸到它的頭顱時,它猛地眨了眨眼睛,兩道凜厲的目光直刺向我,然後迅速扭轉身軀,一瞬間已在瓦片中消失地無影無蹤了。
月光灑在我臉上,一陣河風襲來,我又縮了回去。我實在難以捉摸它,帶著許多疑惑,我終於睡著了。
天還沒亮的時候,我突然被什麼聲音驚醒了,那是臉盆被踹翻的刺耳聲音。難道有賊,我立刻穿著短褲汗衫走下閣樓,打開了門。
門外一片漆黑,在狹窄的樓梯口果然有一個人影,我聽到一個女人的聲音:“誰?”
我開了我房裏的燈,燈光照亮了昏暗的走道。她的年齡與我相仿,手裏拿著鑰匙,正在開門的樣子。
我反問了一句:“你是誰?”
她看了看,笑了起來,我這才意識到我隻穿著短褲。接著她說:“你是新搬來的房客吧?我就住在你隔壁,也不知是誰在這放了一個破臉盆,對不起打擾你睡覺了。”
此刻,我睡意全消,索性出門到河邊上轉了一圈。在清晨無人的河邊,我想起了“南泉斬貓”的故事。
唐朝池州南泉山上有位叫普願禪師的高僧,世人稱他為南泉和尚。一天,寺廟裏的和尚抓住了一隻美麗的白貓,誰都想擁有它,引起了爭執。
於是,南泉和尚把鐮刀架在貓的脖子上說:“眾生得道,它即得救。不得道,即把它斬掉。”
無人回答,於是南泉和尚一刀下去,把貓斬了。後來他的徒弟趙州知道後,立即脫下自己的草鞋,把鞋頂在頭上走了出去。南泉和尚當即感歎說:“今天若是你在場,貓兒就得救了。”
據說對僧人來說,這是一個自古以來即難以理解的參禪課題,往往會有許多種不同解釋。我不知道為何要想起這個故事,它所象征的東西實在太難解了,也許就是個無解題。
胡亂轉了一天,黃昏時分回來時,隔壁的女鄰居正在出門。奇怪,她怎麼晚上出門。
與昨天不同,我很快就睡著了。還是在小閣樓裏,居然連夢都沒做一個。直到一種熱乎乎的感覺使我緩緩醒來。
那是什麼?窗外依舊明月高懸。我感到溫度不對,半邊身子象燒起來了,嚇了一跳。有種氣流湧到我臉上,並有另一種呼吸聲,當然我能分辨出哪些是我的,而哪些不是。
我確定是有個什麼東西正在我身邊。我輕輕翻了身,身邊毛茸茸的,我伸手輕輕觸摸到了它光潔柔軟的皮毛。還是那隻貓,門窗都關得死死的,真不知道它是怎麼進來的。
我借住窗外射進來的月光和路燈光盯著它。它躺著,閉著眼睛仿佛睡著了的樣子。它睡覺的樣子很美,尤其是它那張臉,就像從某幅古代畫卷中美女的臉濃縮變形而來的。
還有它那斜臥的身軀,為了想出合適的詞來形容,我足足思考了十分鍾,有了,這活脫脫就是貴妃罪酒後披了一層白色貂裘的形象。
我又要動手了,盡管我很怕它會從我身邊逃走,但我無法自控。我把手按在它背上,仿佛已感覺到了它的骨頭,貓骨頭是很輕的,又圓又滑,盡在我手掌之中。
我另一隻手則抱住了它的腰,我能感覺到我的手指正穿過它的胯骨,緊緊摟住了它苗條的腰身。
這時,它睜開了眼睛。出乎意料,它沒有任何驚慌失措的表現,目光有力地注視著我。它幾乎一動不動,鼻子裏噴出的熱氣與我的呼吸混雜在了一起。她真熱,我有些出汗了,但我反而把它抓得更緊,擁入懷中。
它沒有反抗,溫順地躺在我懷裏,並順勢用兩隻前腳搭住了我肩頭。我知道它現在把利爪縮進腳掌裏去了,否則會傷人的,我隻感到它腳掌心的幾塊軟軟的肉墊。它仍然盯著我,但目光柔和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