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借旁人之力勉強混過天劫,將來也必定為他人恥笑。與其淪為笑柄,我寧肯毀於天火之下。”
“老古董。”我暗自腹誹,不願在這個關乎“道德與生存”問題上與它進行深層次探討,轉了個話題繼續問,“村東那座廟裏的女妖,到底是個什麼來頭?你知道麼?”
老樟樹這個了一下,似是很為難,我便說:“算了,要是和天機有關,你就別說了。”
“她,其實是個可憐女子。”老樟樹遲疑著說““我能說的就這麼多了。”
可憐?我暗曬,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第二天一早,浩宇前來尋人。見到我先感激了幾句,接著說他二伯送到衛生院後,吊了兩瓶鹽水後眼睛就閉上了,呼吸也穩了很多,二伯母現在正在燉雞湯。
唉,我隨口一句話,就有幾隻雞要枉死了,造口業啊。我暗暗感歎,接著對浩宇說:“讓二伯母給我留碗湯。”
浩宇點頭說好,說燉好了他就給我端來。我邁出屋門對他說,“進去唄,她等你好久了。”在浩宇進屋關門前,我又體貼的追了句,“雞腿雞翅各一個就夠了,多了我也吃不完。”
不久,太陽驅散了早晨的寒意,氣溫開始升高,又一個毒辣的日頭即將展示出猙獰麵貌。我催著霞趕緊動身。
連催幾下,大小姐終於與浩宇話別完畢。她上了車,發動了汽車引擎,接著搖下車窗關切的看著我,“木子,你要小心點。”
這樣依依惜別的場景登時讓我身上雞 皮疙瘩暴起,我不耐煩,“趕緊走,趕緊。”霞又將淚汪汪的眸子投向浩宇,大概一切盡在不言中,她沒有如我所料那般再來段長篇大論的抒情,望了那一眼後,就 開車走了。
待霞的車消失在視線裏後,我與浩宇道別,轉身進了房。
大概真是累了,頭剛沾在枕頭上沒一會,我就看見祖奶奶坐在一把老藤椅上,朝我飄了過來。
祖奶奶先問我,說”“怎麼這個時候才睡覺?”我“唔”了一下算作回答。祖奶奶便開始教訓我起來,什麼生活習慣要健康不可一日亂規律否則內息不順神智難寧五官無神並進而影響判斷與速度。
我暗想,接下來該是,須知差之毫厘謬以千裏一子錯滿盤皆輸牽一發而全身均動了。果不其然,祖奶奶順嘴就把這句話語重心長的念叨了出來,連順序都沒有 變化。
我極其不理解,祖奶奶好歹也混了一千多年,怎麼學問一點不見漲,每次都是一樣的話翻來覆去的說,光我這一世就聽煩了,她說了十幾世,竟然不煩?
老太太在我額頭拍了一巴掌,說““專心點,每次跟你說話你都走神。”
這樣的廢話還得讓人洗耳恭聽,太專製了,我敢怒不敢言。
好在祖奶奶和我閑聊了幾句便撤退了,留給我一個五光十色的夢,我美美的睡了一覺。一直睡到有人用極重的拳頭擂我那扇可憐的木門,將我吵醒。
在一睜眼瞬間我有些摸不著方向,以為是在做夢,直到浩宇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很急促,“木子,木子,你在麼?”
我先揉了揉眼睛,接著伸了個懶腰,然後一個鯉魚打挺。
浩宇大約是聽見了屋內動靜,門敲得更急了。我尋思著就算送雞湯也用不著這麼殷勤的吧,這孩子怎麼這麼沉不住氣?
帶著一絲不滿,我打開了門,出乎意料的,門外的浩宇手中端著的不是雞湯,而是一隻手機。我瞅瞅四周,沒有看見食盒的影子,不免有些失望。
浩宇先道了歉,說是把我吵醒了不好意思,還不待我客氣的說一聲沒關係,他把手中的手機一揚,說,“霞走了兩個半小時了,應該到家了,可是一直沒有給我電話報平安,我就打給她了,結果聽見很奇怪的聲音。”
“哦,是麼。”我將他留在門外,自己轉身進門打了水,將毛巾丟進盆裏浸了浸,稍微擰幹了往臉上胡亂抹了幾下,然後問,“是什麼聲音?”
浩宇將他的手機調到免提,我先是聽見一連串撥號音,電話一響便通,一個女子的聲音,低沉的,有些壓抑的喂了一下。
我笑著說”“這不是通了麼?”
浩宇臉色凝重的說,“這不是霞的聲音。”
我不由詫異,話筒再度傳來一陣嘈雜的電流幹擾聲,刺耳的響了一陣,那個女聲又輕而緩慢的喂了一下。
這一次連我也聽出來了,確實不是霞的聲音。
我慢慢將毛巾晾在竹竿上,然後將手機接過來看了一下屏幕,十個數字清清楚楚的,正是霞的電話號碼。我皺眉對浩宇說:“是串線了麼?”
浩宇搖頭,說:“不太可能,我打了沒十個也有八個了,每次都是這樣。”又一陣電流過去後,話筒裏隱隱約約的響起一陣淒厲的二胡聲,乍一聽挺耳熟,隨即我便想起來了,可不就是昨天在廟裏聽見的那曲婚禮喜樂。
我啪的一下將電話掐斷,怒火暗升。是她,是廟裏的那個新娘,這個挑釁,太囂張了。
被我動作所驚,浩宇有些慌亂,說:“到底是怎麼了?她還好吧?沒出事吧?”
我說,“霞帶著我的護身符,倒不一定有生命危險,不過極有可能被困在了某個地方。”
話音剛落,浩宇便衝了出去,我忙將他拉住,他回頭著急說:“我得去救她。”
“你等等。”我轉身進門,尋到之前用過的朱砂毛筆,攤開浩宇的左手掌邊畫邊說,“我給你畫個定神符,等下我們找到霞時,你用手貼在她的丹田,要和她肌膚相貼,在安全之前不要離開。”
浩宇忙點頭說好,接著又問:“那個,丹田在哪?”
我伸手按在他下腹,說:“就是這裏。”浩宇臉上顯出幾分尷尬神色來。這個部位是有些那個,但是我一個女孩子都不在意,他一個大男人反而會不好意思?不過我立時明白了為什麼。
“我要一直,按著她,這裏麼?”浩宇支吾開口。
“是。”我點頭,收拾了些符紙,接著提溜上了我的木劍,轉頭見浩宇有些怔怔的,便繼續解釋,“不要上也不要下,上了會失去效果,下,唔,小心她揍你…。”
收拾停當,我和浩宇朝村外奔。出村進城就一條路,路兩邊種滿白楊,又細又直又高,綠油油的葉子被風吹得刷刷響;再往外就是農田,視野開闊一覽無餘,找霞那輛又大又顯眼的越野車還是不成問題。
我們一路走,一路四下眺望,還得小心不能讓浩宇出的汗太多,糊了手心的符。就這樣磨蹭了大約1個小時,到了村裏的甘蔗林區。
遠遠的,隱隱傳來汽車的馬達聲。我和浩宇對視一眼,便一起朝前跑去。不多久,便看見一片死氣沉沉的黑霧牢牢得籠在甘蔗林的第三壟地處,汽車馬達聲正是從這片黑霧中傳出來的。
救人心切,浩宇一頭紮進黑霧。我一時不察阻攔不及,跺腳暗罵一句“魯莽”,拔劍在手,跟著追了進去。
浩宇在我前麵不遠的地方的黑霧中摸索前進著,一邊高聲叫著霞的名字。走了十幾步便停了下來,我追上前。隻見麵前一片狼藉,甘蔗林如被洗劫過一般,一大片兩人多高的甘蔗被碾壓衝撞得七零八落,四下裏都是甘蔗的斷肢,甘甜的汁液濺得到處都是,空氣充滿一種怪異的甜香味道。
忽聽汽車馬達聲越來越近,很快便逼近身邊。
我拽住浩宇,提醒他注意。剛一說完,銀色越野車便募地出現在我們眼前,咆哮著,絲毫沒有減速的意思,直直朝我們撞來。
我先一把將浩宇推開,接著飛快往邊上一躲。那車左搖右晃的掠過我們,撞爛一大片甘蔗後跌跌撞撞的隱匿在黑霧中。
浩宇一骨碌爬起,驚叫:“是霞,是霞,車是她的,開車的也是她。我看見了。”邊說邊發力朝汽車駛去方向追去。
我隻得跟上,浩宇繼續驚問:“她沒看見我們麼?為什麼不停?為什麼要撞我們?”
“她被迷了,看不見。”我簡短扼要的解答。
雖然霞的越野車在甘蔗林裏跑得並不順利,但明顯速度還是比我們兩人四隻腳要快許多。這麼盲目的追可不是辦法,我停下腳步。
浩宇正跑得起勁,呼啦啦的越過我,絲毫沒有察覺我停了。我正要喊他一聲,突然看見了越野車。它悄沒聲息露出龐然身軀,馬達突然一響,便惡狠狠的加速朝浩宇撞去。浩宇一驚轉頭看見,俯身一滾勉強躲過。
車從浩宇身邊擦過,竄進黑霧,眼見又要失蹤。
我忙大聲叫道:“浩宇,牽製住它。”
聽了我的話,浩宇明顯束手無測的一愣。我來不及跟他詳細解釋,從口袋中掏出符,往空中一灑,接著揮劍出手,腳下踩方位,邊念咒語邊把符串到木劍上。
餘光看見浩宇抓耳撓腮了一陣,接著彎腰在地上巴拉了幾下撿了幾塊土坷垃,然後直其腰來,腳步踉蹌的轉著圈,朝周圍嘶喊:“來啊,你不是要撞我麼。來啊,我站著不動讓你撞。怎麼,不敢來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