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開個價吧

現場有玻璃碎片;還有,那歹徒當時說過的惟一一句話,說明他跟一個叫“張書”的人,在有小姐的娛樂場所喝過酒。警方還從愛玲身上提取了那人留下的體液。

免費為愛玲提供幫助的律師說,有了這些證據,抓住那個人應該不難。

奇怪的是,全城媒體對此事的報道很快便偃旗息鼓。沈姐幾次陪愛玲到公安局詢問案情進展,接待的公安態度也明顯冷淡下來,每次都推說“正在調查”便不理不睬。律師也以忙其他案子為由,中斷了跟愛玲的聯係。

兩個月後,有一天,一個神秘電話打到環衛班上,一個女人的聲音說,隻要愛玲不再鬧騰,“有人”願意出兩萬元私了此事。專程從老家趕來陪著愛玲的老父親怒不可遏,對著電話說,隻要我老命在,就是到北京告禦狀,也要為女兒討個公道!

不料,才過三天,愛玲的父親在買菜回來路上,就被一夥蒙麵歹徒群毆一頓,最後被扔到一個臭水溝裏。等愛玲找到父親時,老人已奄奄一息。到了醫院,來不及搶救,老人便斷了氣。

與此同時,愛玲發現,那畜生留下的種,竟在她肚子裏生根發芽了。

父親死後,整整三天,愛玲不吃不喝。她整宿整宿在宿舍的鋪上枯坐著,像一尊雕像,誰說話她都不搭理,連眼淚都一滴不流。沈姐以為她要自殺,求媒體、求公安、求律師,都沒人肯過問一下。

出乎沈姐意料的是,三天過後,愛玲突然“正常”起來,吃飯、喝水、睡覺,而且主動跟沈姐要求重新上崗。

沈姐以為她精神出了問題,但愛玲握著沈姐的手,看著沈姐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沈姐,我知道你對我好,放心,我不會出事的。人不管怎麼著,都得活著,你說是不?”

愛玲重新上崗,早出晚歸,竟比以前更加勤快。當她的肚子明顯鼓起來,再也遮掩不住時,沈姐關心地對她說:“阿玲,你想留著這孽種嗎?你還是。”愛玲搖搖頭,嘴角浮起一絲微笑:“沈姐,大人的罪過,小生命是無罪的。”

十月懷胎,一朝分娩。在沈姐的資助下,愛玲生下了一個白白胖胖的男嬰。

消息不知怎麼走漏出去的。男嬰出生的第六天,愛玲正在喂奶,婦產病房裏走進了一個雍榮華貴五十左右的貴婦。貴婦把護士請出病房,看了愛玲懷裏的嬰兒一眼,開口便黑著臉對愛玲說:“說,你是不是想生下BB,好要挾我們?”

愛玲愕然,問:“你是誰?”

貴婦冷冷一笑:“我是誰我想你應該猜得到。我告訴你,無論你耍什麼花招,要挾也好,想驗DNA再告我們也好,在中國,你永遠都甭想達到目的的!”

愛玲也微微一笑:“您錯了,我隻是想,BB是無罪的,既然這是我的命,我就用一輩子來照顧他吧。”

貴婦一愣,臉色稍微緩和了一點:“你行嗎?你養活自己都有問題!我們可不想這孩子也跟你一樣當環衛工!”

愛玲又笑了:“這是我自己的事,別人可管不著。”

“別人?什麼別人,我既然來了,就不是別人。這樣吧,我也沒時間跟你囉嗦,我們就想這孩子回到他該回的地方,你開個價吧。”

“什麼是他該回的地方?”愛玲歪著頭問。

“甭給我裝蒜,你知道我在說什麼。說吧,你要多少錢?”貴婦不耐煩了。

“行,行。”愛玲點點頭,“這樣吧,我隻有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說。”

“我隻能把孩子親手交到他父親手上!”

“這不行。”貴婦吼道,“除了錢,你不能跟我們提什麼條件。”

愛玲冷冷一笑:“那好,如果這個條件不答應,我現在就跟他同歸於盡。”說著,臉色一變,將手扣在嬰兒的脖子上。

貴婦吃了一驚,想上前又不敢,臉都白了,“你,你,你竟敢。好好,我答應你,過幾天,我就跟他父親一起來。”

“不行,不能過幾天,過幾天我就反悔了。要就明天來,否則,你們就再也見不到他了。”

“好,你夠狠。行,明天就明天,量你也不敢耍什麼花招。說吧,要多少錢?我們可不想欠你什麼!”

“不想欠我什麼?哈哈!”愛玲忽然狂笑起來。但隻是笑了兩聲,她又冷冷地說:“不要錢你們倒不信我了,好,那就請你現在替我付了生孩子的費用吧。”

“沒問題。我們明天再帶兩萬塊來給你,一切一筆勾銷。”貴婦說完,哼了一聲,就離開了病房。

那一夜,愛玲抱著嬰兒,給他喂了一夜的奶,自己也流了一夜的淚,仿佛從父親死後積聚已久的眼淚,一次性流光了。

翌日,貴婦跟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走進了病房。愛玲全身一震——沒錯,就是這畜生。雖然事情過去了十個月,可他那副豬樣的身體,燒成灰她也認得出來。

“媽,你看這BB,還真的像我,嘿嘿,我們周家有後了!”那男人一見愛玲懷裏用紅毯子裹著的男嬰,便無恥地笑了起來。貴婦瞪了他一眼,從隨身坤包裏掏出厚厚兩遝錢來,放在愛玲身邊的桌子上,冷冷地說:“人和錢我都帶來了,BB該讓我們帶走了吧。”

那男人涎笑著走近床邊,伸出手來。

“慢。你走開點,我有話說。”愛玲眼中帶血,瞪著那畜生。

那男人被她嚇著了,下意識地後退兩步。愛玲忽然全身顫抖,尖著聲說:“我也想讓他回到他該回的地方。孩子,媽對不住你了。”

“你想幹什麼?”貴婦發現不對,想衝上前,不料愛玲牙關一咬,雙手在嬰兒似有若無的脖頸處狠力一掐—。

“你瘋了!”那男人大喊一聲,想撲上去,又猶豫了一下,可惜太遲了,愛玲將嬰兒朝他們一扔,趁他們慌亂接嬰兒之機,衝出產房,大喊一聲:“爹,我報仇了。”

縱身一躍,身體向地麵急墜下去

沈姐最後一次走進孤兒院時,年近60的院長陳嬤嬤正在指揮幾位義工布置辦公室。

見沈姐進來,陳嬤嬤拍拍手,招呼她道:“小沈啊,你來得正好,正等你呢。”

沈姐滿含歉意地說:“陳嬤嬤,又給你添麻煩了。”

陳嬤嬤歎了口氣:“唉,麻煩倒是不怕,隻是,我發現阿玲她的病更重了,老這樣哄著她也不是辦法啊。”

“怎麼了?不是又撿了一個玩具娃娃來請你收養嗎?”沈姐疑惑地問。

“前兩次沒錯,是一個玩具娃娃。可這一次,你看?”

順著陳嬤嬤手指的方向,沈姐看到辦公室的一個搖籃裏,一張紅色的毯子捆成繈褓狀,可裏麵卻是空的,不像上兩次,有一個玩具娃娃躺著。

不知為什麼,看著那個空著的繈褓,沈姐隻覺得雞皮疙瘩陣陣。

兩年前,愛玲當著強奸她的男人和他母親的麵,發狠掐死了那男人所生的男嬰,自己縱身跳下四樓,卻奇跡般地被婦產院裏濃密的雪梅擋了一下,僥幸不死。

不過,救活過來後,她卻瘋了,整天嘴裏念念有詞:“寶貝啊,不是媽媽狠心,不是媽媽狠心。”也因為她成了廢人,那家人也怕事情鬧大了,再次滿城風雨,便放過了她。

沈姐可憐愛玲,還是收留了她。說來也怪,愛玲雖瘋,卻仍記得工作時間——每天早上四點,她便準時出工,而且,工作質量也不錯,她的地段掃得比任何人都幹淨。

如果不是她一撿到別人丟棄的玩具娃娃便送到孤兒院,沒人會當她是一個瘋子的。沈姐以環衛班的名義給孤兒院捐了點錢,請陳嬤嬤配合她,凡是愛玲送玩具娃娃來,便像真嬰兒一樣給她辦收養手續。

這一次,愛玲連空毯子也送來了,可見,病情是益發嚴重了。

沈姐眼中噙淚,對陳嬤嬤說:“嬤嬤,我們也確實是沒法子。她老家早就沒人了,收容中心也不肯收她。再說,她要是去了收容中心,病情肯定會更嚴重。”

陳嬤嬤又歎了口氣說:“平時倒也沒關係。隻是,這一次,她抱著空毯子來時,對我說,這個確實是她生的BB,連胎記她都認出來了。

她跪著求我好生養著他,還說她時不時要來看望BB,有錢也會買奶粉來。所以,這毯子也不好像前幾次一樣讓你拿回去,否則她來了,找不到肯定要大鬧,嚇著這裏的孩子那就不好了。

還有,我更擔心的是,過幾天就是六一了,新上任的市教育局局長要來我們院看望孤兒,萬一那天她也來,那場麵就。”

沈姐低著頭想了一會,說:“放心吧嬤嬤,六一那天,我會臨時安排她掃大街,這樣,她就不會來了。”

“嗯,隻能如此了。”

臨走,沈姐忍不住又望了那空空的搖籃一眼。仿佛一陣風吹來,搖籃在輕輕地晃著。

以下內容摘自該孤兒院一讀五年級孤兒的作文《難忘的一天》:

盼望著,盼望著,六一兒童節到來了,教育局長來孤兒院看望我們這些幸福的孤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