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衛安剛回到保安室,電話便響了起來,接來一聽,是何小東的:“快過來,我抓住老周了!”
來不及喘口氣,馬衛安又立即去了警察局。果然,老周正被扣在審訊室裏。何小東對馬衛安說:“我尋思著他那一屋子東西來之不易,應該舍不得就這麼不要了,所以就蹲在那兒守著,果然被我抓了個正著。”
馬衛安問道:“老周,老板娘是你殺的嗎?”
老周鼻子裏不屑地“哧”了一聲。何小東火了,說:“狗東西,就是你想害死老子的吧?都到這分上了,還這麼囂張!”
馬衛安攔住他,對老周說:“你殺人肯定有原因吧?”老周咬著嘴唇沒說話,但臉上的表情已經證實了這一點。
馬衛安又問道:“那天為什麼不帶我們去吉算,反而把老板娘殺了呢?”這時,老周長長地吐了一口氣,說:“你們既然這麼想要到吉算去,我就再帶你們去一次吧。”
何小東有些遲疑,他擔心這個神秘的老周會再一次害他們。但馬衛安卻看出老周的眼裏並沒有惡意。
第二天天黑時,三人再次到了野店的位置,老周沒有過去,而是徑直又走了一個多小時,這才停下車來,讓他們在這休息一晚,明天一早再趕路。
一夜無事,天亮後,三人繼續趕路。走到上次他們無路可走的地方,老周下了車,往邊上的樹林裏走去。何小東正要問什麼,馬衛安示意他看兩邊的樹木。
這些樹木生得奇怪,離地最近的樹幹都是斷的,而且切口整齊,似乎是有人刻意修剪過的,但這樣的深山之中,怎麼會有人如此無聊?
那隻有一個可能,這些樹是後來移植上的。何小東失聲叫了起來:“難道,我們腳下便是幾年前到吉算的路?”
要在這樣的路上移植這麼多樹,其工程量絕非普通人能做到。那麼,吉算村的村民們呢?這些樹將他們與外界的聯係都斷了,他們該如何出門?馬衛安一把拉住老周,急促地問道:“村民們……”
老周突然“哇”一聲哭了起來,連連點頭。此時,透過樹林,已經能看到群山環抱之中的一個小山村了,還隱隱見到了一些黑煙冒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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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衛安拉著尚在茫然中的何小東,飛奔著直往村子裏去。整個村子空無一人,死寂一片。他們往冒黑煙的地方走去,那是一個山洞,山洞裏一地焦屍。何小東將老周揪來,吼道:“這他媽的到底是怎麼回事?”
老周捂著臉哭道:“他們其實早就已經死了。”
馬衛安說:“老周說得沒錯,他們早就已經死了,就像大學裏的那具屍體一樣,他們的體內被植入了血蟲,或者說,是有人利用他們來培植血蟲。
因為吉算太偏僻,沒人會注意到這裏,所以,這事一直都沒人發現。隻是我很奇怪,老周,你既然是吉算人,為什麼沒有報警?”
老周痛哭流涕地說:“我報過,但沒人理我,還說光天化日之下,怎麼可能有滅村慘案?又有什麼人有這麼大的本事?”
馬衛安想了想,說:“老周,你們的滅村之禍是不是因為你們會蠱術。”
老周點了點頭,說:“沒錯,我們村子是從雲南那邊移民過來的,蠱術是我們村裏祖傳的絕技,但幾百年來,除了清朝出了一個害群之馬,我們沒有拿出來害過人。”
馬衛安和何小東會意地點了點頭,看來《河間異談》中記載的那個巫師確實就是他的祖先。
老周繼續說道:“幾年前,我趕馬車載了一個客人,那人很好客,到了目的地後,還請我喝酒。他拿了一本書,讀了一篇文章給我聽,好像是說以前我們村那個害群之馬的,他問我這個絕技現在還有沒有人會。
我就順口說了句我們村裏人都知道的話。那年春節,我回村過年,但到了一看,發現進村的小路上竟然都被栽上了大樹,好不容易進到村裏,卻被幾個日本兵抓住,他們正要殺我,有人攔住了。
我一看,正是那位健談的客人,他自稱叫吉野原二。我問他鄉親在哪裏?他說他對我們的蟲蠱術很有興趣,但村裏人都不配合,所以隻好殺了他們。
我衝上去和他拚命,但很快就被打倒了,那個屠夫告訴我,他們已經得到了蟲蠱的秘密,但有些問題還弄不明白,所以隻要我配合,就不殺我。
我不怕死,但我死了,全村人的仇都沒法報了,所以,我一邊假意同意,一邊尋找機會報仇。”
“我覺得就是吉野的那本書給全村人帶來了災難,所以找了個機會偷走那本書。但後來問了人家,那隻不是過一本我們中國的古籍,就給順手丟掉了。
吉野他們得到的蠱術秘密雖然不完全,我也在關鍵的地方有意隱瞞,但還是被他們利用儀器培植出了蟲蠱來,而且,還是血紅的,這些血蟲蠱比起我們白蟲蠱生命力更加強大,繁殖力也更加驚人。
但吉野似乎還不滿意,有一次酒後,他對我說,他理想中的這種蟲蠱每一條都會致人於死地,然後又在人的體內大量繁殖,直至破腹而出,又自行去尋找新的母體。我雖然不大懂,但也知道他做的是傷天害理的事。
思來想去,就偷了一具被他們稱為‘蟲母’的鄉親屍體,借著春汛河水暴漲之時,丟入河中,或許老天會幫助我吧。”
“我擔心吉野會找我算賬,於是就逃進城來。那天你們要車來吉算,從你們的言談中我得知你們是奔著血蟲而來的,就答應載你們來。
那野店老板娘我是認識的,但我沒想到,她竟然是日本人派來守在去吉算路口的探子。當天半夜時,她來找我,要我去吉野那裏自首,否則就是死路一條。我想就算去了,也免不了一死,幹脆就將她給殺了。
隨後,想到你們的處境很危險,可是當時的情況就算我告訴了你們真相,你們也不會相信的,所以就做了根套馬繩,故意發出動靜,套住這位警官的脖子,當然,我不是想真殺了他,隻是以這個方法警告你們這件事很危險而已。”
聽完老周的話,何小東狠狠地一拳擊在地上,罵道:“狗日的,這些日本人到底想要做什麼?”
馬衛安的額頭上也是青筋直暴,說:“難怪,你在家裏擺弄那些蟲蠱,為的就是報仇吧?”
老周點了點頭,說:“是的,但我必須承認,他們的科學太厲害了,我做不出比他們更厲害的蠱。”
“那是因為他們隻想著用蠱來殺人,而你們,隻是一個習俗而已。”
回到城裏,何小東立即上報了局長,局長聽了很重視,通知了駐軍長官,帶了一隊人馬趕到吉算村。然而,所有的證據都被毀了,連那些燒焦的屍體也不翼而飛,整個村子連張紙片也沒留下來。
馬衛安回到學校,帶著保衛處的兄弟去抓木村。可木村已經在宿舍裏切腹自殺了。他的身邊,是一個齊膝高的窄口闊腹玻璃瓶,那曾是盛血蟲的容器,現在裏麵滿是焦黑的灰燼。
日本人以切腹來請罪,木村犯了什麼罪?會不會是因為丟失了那本日記本?
想到日記本,馬衛安立即找了個日語教師請他翻譯過來。
日記記得很散,從上麵零零星星的記載中,馬衛安得知了事情的經過:木村將血蟲的事上報了領事館。領事黑山告訴他,這是軍部的秘密計劃,並讓他配合研究如何在血蟲身上注入傳染性細菌。
從日記中得知,木村已經取得突破性進展,開始著手人體實驗了,並有代號為試驗品一號的記錄如下:細菌注入實驗品一號體內第一天,毫無反應。
第二天,有輕微腹痛。
第三天,出現頻繁排泄糞便現象……
馬衛安腦子裏突然“轟”一聲巨響,他一邊起身,一邊去抓筆記本,那日語教師驚嚇得本能地抓緊了日記本,馬衛安隻撕了幾頁下來,來不及解釋,他飛奔著趕到學生宿舍去找海陽。
但宿舍裏的人說,海陽在昨天夜裏突然大叫肚子痛,然後便在地上翻滾,直至死去。後來,來了一輛殯儀館的車將他的屍體送走了,可事後大家都想不起來是什麼人叫的車。
馬衛安聞言痛苦地閉上了眼睛……片刻後,馬衛安回到日語教師那裏,卻吃驚地發現,他已經死了,那本日記本也不見了。
馬衛安打了個寒戰,猛地想到了什麼,立即打電話去警局找何小東,卻被告知,就在一個小時前,警隊有人擦槍走火,子彈正好擊中了何小東的心髒……
馬衛安手一哆嗦,電話掉在了地上。
第二天,馬衛安就失蹤了。
兩年後,日本悍然發動了侵華戰爭……抗戰勝利後,人們才知道原來本地竟然有一支日軍的細菌部隊,長官就叫吉野原二,慶幸的是因為損失了幾頁記載著重要數據的資料,終究沒有研製出細菌武器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