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方對胡老幺和林子的死諱莫如深,而鎮子裏,一些恐怖的傳言則悄悄流傳開來。有的說鎮子裏藏著個變態殺手:有的說鎮子裏鬧鬼,胡老幺和林子都是被鬼殺死的……
雖然那些亂七八糟的傳言,真正相信的人並沒有幾個,但鎮上人的生活,卻在無形中被影響了。人們在相處時,仿佛多了幾分莫名的戒心,原來那種很隨意很閑適的日子,在不知不覺中悄然消逝。
幸好時間這劑良藥,可以治愈一切傷口。胡老幺和林子出事以後,鎮上便平靜了下來,大半年之後,鎮上的人就漸漸把他們淡忘了。
直到有一天,鎮上來了個乞丐。
那個乞丐不知道是從什麼地方來的,人們第一次看到他時,是在胡老幺的“呱呱”館門口。
胡老幺死後,案子一直沒破,“呱呱”館作為凶案現場,被警方封了起來。時間一長,那屋子沒有了人氣兒,自然也就荒廢了。
一所荒廢的凶宅,總是會讓人產生一些不好的聯想,所以鎮上的人偶爾路過“呱呱”館時,總會不由自主地加快腳步。所以那個乞丐選擇“呱呱”館作為乞討地點,從專業的角度分析,是十分失策的。
人們行色匆匆地路過“呱呱”館,沒有人願意為了一個乞丐停下腳步。整整一天,那乞丐什麼也沒討到,他的姿勢也由最先的蹲著變為坐著,最後大概是餓急了吧,幹脆蜷起身子,有氣無力地躺在地上。
第二天,人們驚奇地發現,那乞丐非但沒有被餓死,精神頭兒反而比頭一天更好了。而路過乞丐身旁的人,無一例外地聞到了一股若有若無的肉香。
那種肉香,鎮上的人都很熟悉。在胡老幺沒死之前,“呱呱”館中便常常飄出那樣的香味,那是烤蛙的味道。
漸漸地,肉香越來越濃,飄散在鎮上的大街小巷中,並且像一劑治療失憶的良藥,讓人們腦中那些快要淡忘的記憶再次活泛起來。
那記憶並不美好,而且會讓鎮上的人生出一種恐慌。為了不讓這種恐慌持續蔓延,人們決定,將那乞丐趕出鎮子。
可是,當憤怒的人們雄赳赳地衝到“呱呱”館門前時,卻被眼前的情形唬住了。
他們看見,那乞丐躬身趴在地上,像歐陽鋒練蛤蟆功一樣,昂著腦袋、鼓著腮幫,直愣愣地瞪著人群。麵上,沒有一絲一毫的害怕,反倒流露出一股子讓人心悸的狠勁兒。
當時,沒人敢帶頭去招惹那個怪異之極的乞丐,人們選擇了退縮。
其實,所有的人都心知肚明,令他們害怕的,根本不是那個乞丐,而是讓那個乞丐變得怪異起來的未知原因。
那原因到底是什麼,沒人敢去深究。大家隻是不約而同地,盡量回避著一些什麼。但回避並不能解決問題,三天之後,人們擔心的事終於還是發生了。
那天,彌漫在空氣的蛙肉香味特別的濃鬱,就連路邊的老黃狗,都一陣陣地抽動著鼻翕,張大了嘴,流出一攤清亮的口水。
而那個乞丐,突然之間就瘋了,他赤著上身,從鎮尾奔到鎮口,跑得大汗淋漓。人們發現,他渾身上下的皮膚,呈現出一種怪異的紅白色,就像剝了皮的蛙肉一樣。
再然後,那乞丐開始攻擊路人。等到人們反應過來,合力將他製住時,已經有十來個人,被他咬傷或者抓傷了。
瘋乞丐被人們趕出了鎮子,但那些被瘋乞丐咬傷或抓傷的人,卻陸續病倒了。
他們的症狀幾乎一模一樣,全都是發高燒,燒到神智不清,嘴裏還吐著白沫,發出“呱呱”的怪聲。
直到這時,鎮上的人才明白過來,那瘋乞丐雖然被趕走了,但他留下的並不僅僅隻是恐慌,而是一場災難。
沒人知道,該怎樣去消弭這場災難,隻能任由它慢慢地發酵。
時間一天天地過去,病人們的病情一點也不見好轉,整個小鎮都籠罩在一片愁雲慘霧之中。束手無策之際,有人提議,應該去把那個瘋乞丐找回來,解鈴還需係鈴人,怪病由他而起,大概也隻能由他而終吧。
瘋乞丐其實並沒有走遠,人們在鎮子外麵的一個小土坡腳下找到他的時候,他正擺成一個“大”字,躺在幹草堆上曬著太陽。
看見曾經趕走自己的人群湧過來圍住自己,瘋乞丐好象並不害怕,他慢悠悠地坐了起來,望著人群,咧嘴笑了。
瘋乞丐被請回了鎮子裏,他和先前一樣,依舊寄住在“呱呱”館的門前。隻是這一次,他的身前,多了些鎮上人送來的吃穿之物。
說來也怪,瘋乞丐被請回鎮上之後,那些病人的病情,似乎真的有了好轉。於是,大家愈發相信了,這個瘋乞丐,真是治病的良藥。
可是,這病該怎麼治呢?幾個家裏有病人的家屬聚在一起商量起來,可他們商量了半天,始終沒有結果。最後,他們中間一個一直沒有說話的女人咬了咬牙,惡狠狠地說道:“以毒攻毒!”
第二天傍晚,人們路過“呱呱”館時,發現瘋乞丐正捧著一個雪白的大饅頭啃得不亦樂乎,饅頭裏還夾著黃燦燦的鹵肉。
夜深人靜,依舊是“呱呱”館門前,瘋乞丐睡得跟死豬一樣熟,他的手上,還捏著一個啃了一大半的饅頭,饅頭裏夾的鹵肉,掉了一地,散發出陣陣誘人的香味。
黑暗中,幾個人影躡手躡腳地朝“呱呱”館掩了過來,他們走到那個躺在地上熟睡的人身旁,停了下來。其中一個人蹲下身子,試探著推了推地上熟睡的瘋乞丐,瘋乞丐一動也不動。那人似乎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咬了咬牙,“嗖”的一聲從身上拔出一把雪亮的快刀……
鋒利的刀刃輕輕地在瘋乞丐的手腕上劃過,鮮血立刻冒了出來,一滴滴落在早已準備好的一個小盆中。
血滴落下的聲音,在寂靜的暗夜之中,聽起來格外猙獰刺耳……
太陽再次升起的時候,瘋乞丐費勁地睜開雙眼,他感覺頭昏腦脹,渾身酸軟無力。他試探著想要撐起身體,手腕處卻傳來一陣疼痛,低頭一看,發現手腕處胡亂地紮著一塊浸透鮮血的白布。
瘋乞丐無力地搖了搖頭,眼神中掠過一絲無法捉摸的悲戚……
這一天,勝天鎮上的那些家中有病人的人家,經曆了大喜大悲。
白天,病人們服下了某種特殊的藥水之後,病情奇跡般地好了起來。高燒退了,人也清醒了,走下病床之後,能吃能動,就跟從來都沒有病過似的。
傍晚,病人們的病情卻又再次發作,而且發作得十分凶猛,沒挨多久便一命嗚呼。這一來,村頭村尾共有十幾戶人家死了人,嚎啕之聲響徹全鎮。
夜幕降臨之後,失去親人的人家同時也失去了理智,他們聚在一起,朝著“呱呱”館蜂擁而去。
還沒走近,他們就發現,“呱呱”館前空無一人,早巳沒有了瘋乞丐的影子。而當走近之後,他們卻又看見“呱呱”館那已經關了大半年的破舊木門,竟然大大地洞開著。
門裏一片漆黑,沒有人能看清裏麵的情形。不知道為什麼,一種莫名其妙地恐懼感在人群裏蔓延開來,他們望著那扇洞開的大門,就感覺是在望著地獄的入口一般。
過了好半天,人群中有人怯怯地說道:“瘋子會不會在屋裏……”
這句話像導火索一樣,重新點燃了他們的憤怒,在經過短短片刻的騷動之後,他們終於鼓起勇氣,朝“呱呱”館裏湧了進去。
“呱呱”館裏彌漫著一股令人窒息的黴臭味,即便是屏住呼吸,也無法阻止那種黴臭味鑽入鼻孔。有人實在忍不住,猛地打了個噴嚏,噴嚏的氣流讓屋子裏積澱已久的灰塵揚了起來,惹得人群又是一陣騷動。
好一會兒,人群才平複下來,有人嘟噥道:“太黑了,有人帶電筒嗎?”話音剛落,人群中便亮起了幾處亮光,那是手機屏幕發出的亮光。
幽幽的光亮雖然並不能照亮整間屋子,但起碼穩住了人們的情緒。當人們回過神來之後,這才發現,屋裏有扇通往後院的小門。
那扇門,突然緩緩地打開了,清冷的月光從門外灑進屋裏,讓人感覺格外妖異。人群木立在屋子中央,一時間,竟沒人敢帶頭走向那扇通往後院的小門。
“呱”突然,後院傳來一聲蛙鳴。
那蛙鳴先是一聲,隨後便越來越多、越來越密集,此起彼伏,異常嘈雜。
“呱、呱”
“呱、呱、呱”
“呱、呱、呱、呱——”
蛙鳴聲讓屋子裏的人群感到了一種說不出來的恐懼,有些膽子小的,已經悄悄後退,從“呱呱”館的大門溜走了。剩下幾個膽子大點的,雖然沒有逃走,心裏也著實有些發毛。
蛙鳴一直持續著,屋子裏剩下的那些人,心裏的恐懼感也愈發強烈了。又堅持了一會兒,他們終於撐不住了,準備轉身逃走。
可是,他們突然發現,自己的身體竟然不聽使喚了,非但無法轉身離開,反而像是被什麼力量牽引著一般,一步一步地,慢慢地朝著通往後院的門口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