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大黑狗挺奇怪的,我把莉莉護在身後,它的雙眼雖然是盯著我,但給我的感覺,卻是它的視線穿過了我的身體,仍舊在盯著莉莉看。
莉莉抓著我的手在抖,她平時不怎麼怕狗的,這是怎麼了?
這時,老奶奶開了口:老黑,別嚇著客人,原來這狗叫老黑,倒是和小黑名字挺搭的。我有點想念小黑了,別看小黑長得瘦弱,對付狗卻有一套,想要咬他最後反而被小黑吃進肚子的野狗,數不勝數。
老奶奶話音剛落,老黑就把從嘴裏呲出來的狗牙給收了進去,夾起尾巴溜到院子去了。
老奶奶打量著我,她年紀大了,眼皮耷拉的都快沒縫了,不知道的還以為她閉著眼睛。
“小家夥都長這麼大了,你師父呢,都好久沒來看看我這個老婆子了。”
我跟她說,師父已經去世了,老奶奶搖搖頭,有些惋惜。這個話題沒多聊,老奶奶轉身往院子裏走。
“進來吧,把門掩上,別讓老頭子養的小家夥們跑去出。”
我把大門掩上,帶著莉莉進了院子,院子很大,種的有樹有菜,除了樹長高了不少,其他的和我小時候來時,基本沒變。
樹底下,有個穿著黑衣服,帶著黑沿帽的老爺子,肯定就是老太太那個喜歡養稀奇寵物的丈夫了。
他坐在一個都快要散架的馬紮上,彎著腰用曬幹的高粱杆編籠子。他的身邊,還趴著一隻很肥很肥的波斯貓,懶洋洋的曬著太陽。
師父以前跟我提過,老爺子好像也是陰行的人,隻是什麼名頭,會什麼,連師父也不清楚。
我和莉莉進了院子,老爺子頭都沒抬一下,我原本還想過去打個招呼的,看這樣子也沒好開口。
老太太把我們帶進了屋子,屋子裏很破舊,但很幹淨,陳舊到已經發黑的桌子上,擺著幾個籠子,籠子裏裝的是幾隻綠色的蜥蜴。
再看看周圍,窗戶邊上掛著一個鳥籠,籠子裏有隻七彩的鸚鵡跳來跳去,看到我在瞅它,開了口。
“你好!你好!”
鸚鵡的聲音很尖細,叫的我耳膜生疼,老奶奶抬頭瞪了它一樣,這鸚鵡仿佛受到了驚嚇,趕緊別過頭去,一聲都不敢吭了。
“坐吧。”
坐下後,我讓莉莉把買來的桃酥遞給老奶奶,老奶奶臉上露出了笑意:難得你還記得婆婆愛吃桃酥。
我說哪能忘了,以前師父每次來拜訪婆婆您,都讓我去老李家的店裏給您買三斤桃酥,可惜老李家早就關門了,也不知道這次買的桃酥合不合您的胃口。
“你小子這嘴巴,倒是比你師父要甜。”
老太太打開包裝,拿起一塊桃酥吃了一口,別看老奶奶年紀這麼大了,牙口還挺好。
她吃了兩口,把剩下的桃酥放下了,有些可惜的說:人老了,胃口不行了,再好吃的東西,吃起來也沒啥味道了。
我說哪能,婆婆您老當益壯著呢。
老太太笑的更開心了,指著我說:無事不登三寶殿,說吧,找婆婆什麼事情。
我把玉簫的事情,和老太太一五一十的講述了一遍,我說這樣下去非得出事情,希望婆婆能給我解解惑。
老奶奶把手一伸:東西帶來了嗎?
當然帶來了,我趕緊把玉簫取出來,遞給老奶奶。
我夢遊這件事,肯定不是中了邪,否則昨晚砸鎖時,拿起泰山石不可能一點反應都沒有。
劉三魁跟我說的是,生了靈的物品,帶的都是使用之人強烈的記憶,我要想擺脫玉簫,首要要知道的,就是玉簫的主人,是怎樣的一個人物。
而“婆婆”這一行當,最有名的本事,就是能夠以物辨人,無論你拿什麼東西給她,她都可以清楚的描述出,這東西的主人是什麼模樣,做過哪些事情,這也是我來找她的原因。
老奶奶把玉簫拿在手裏,另一隻手輕輕的在玉簫上撫摸。
她耷拉的眼皮,睜了開來,露出一條很小的縫隙,從縫隙中透出的眼睛,十分的空靈,而一般這個年紀的老人,眼睛早已渾濁。
我有一種感覺,老奶奶的視線,仿佛穿透了玉簫,穿透了時光,落在了不知幾百年前,玉簫主人的身上。
老奶奶撫摸著玉簫很久,久到要不是她眼皮沒有重新合上,都要以為她已經睡著了。
就在我忍不住要開口詢問老奶奶看到了什麼時,她終於開了口。
“是個樣貌俊秀的書生。”
這肯定是在形容玉簫的主人,我立即打起精神,準備聽下文。
老奶奶慢慢的講起了故事,他口中的這個書生,出生在貧困人家,原本應該是和父輩一樣,下鄉務農的命運。
好在他有抱負,從小給鄉裏的福坤打零工,用賺到的銅錢,買來教書先生上課時旁聽的權利。
別看是旁聽,他記憶非凡,又十分勤奮,成績比其他學生,要好上一大截。
先生喜歡這個孩子,收了他,讓他成為真正的書生。
書生成年後,參加鄉試,拔得頭籌,有了舉人身份,同年,他約上附近鄉裏的舉人,一同前往京城參加會試。
鄉下小生,初來京城,被京城的繁茂所吸引,奈何口袋無錢,不知如何是好。
好在京城的店家、貴族們,都喜好結交舉人,希望有朝一日受過自己恩惠的舉人高中,能夠記住自己曾慷慨解囊。
看中書生的,是一家青樓的老板。
古時候的人去青樓,可不像現在被粗俗的認為是逛窯子,尤其是文人雅士進青樓,講究的是風花雪月。
青樓的老板,看中了書生的才華,請他在青樓免費吃住,甚至是樓裏的姑娘,都隨便挑選。
當然,書生沒有沉迷風流之事,而是身在百花中,片葉不沾身,每日秉燭夜讀,刻苦鑽研書本,想要考取功名。
讀書是很累的,書生在閑暇之時,最愛的做的事情,就是坐在青樓的角落裏,喝三兩清酒,聽樓上的姑娘吹.簫。
他愛書,更愛樂,他隻覺樓上屏風後傳來的簫聲,溫柔的如春風拂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