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樸元在眾人的陪同下,從破廟裏麵走了出來。
當他看到破廟門口那並排躺著的屍體時,馬上心裏一沉走了過去,彎下腰來給他們挨個的鞠躬。
“把我的符紙和符筆拿來,我要超度了這幾個兄弟。”
章樸元有些悲愴的說著,身後一個遊擊隊員馬上把符紙和符筆都給遞了過來。
“師兄!你剛從昏迷之中醒過來,身體還很虛弱,我看你還是先休息一下吧!”
這超度亡靈可是個力氣活,費強見章樸元要超度犧牲的幾個兄弟,擔心他有危險,於是馬上阻止道。
“對呀!師兄,要不還是讓我們來代勞吧!”
肩膀負傷的任天涯,站在費強的身邊馬上附和道。
“我沒事!”
章樸元冷淡的回答道,然後接過符紙和符筆蹲在地上開始畫了起來。
“吳輝,生辰不詳,猝於一九三三年,八月七號。
六道具登、不夜之天。正萬亡靈,往生仙界。
玄兄宗親、更祈陰靈。得渡陽卷、天尊弘名。
清幽教主:太乙救苦天尊。
超度人:全真教、太一觀、章樸元。”
章樸元手持符筆,給每一個犧牲的遊擊隊兄弟,用他們的名字,寫了一張超度表文。
最後,他在每一張表文的後麵,畫了四枚銅錢。
好讓兄弟們黃泉路上,可以拿來塞給鬼差,好行個方便。
符紙全部畫好後,章樸元點了三根檀香,放在並排擺放的遊擊隊眾犧牲的兄弟屍體的腳邊。
然後口中念念有詞的,一張張的燒掉表文。
“我們道家的超度,是希望你們能忘卻今生的苦惱,早日投胎為人。
下輩子,過上幸福快樂的生活。
不像那群和尚,強行把給人裝進蓮花生裏麵,永遠做夢、深受其擾……”
眼看所有的超度表文都化為灰燼,章樸元突然莫名其妙的說了這麼一句。
身邊的眾人一聽,都有些不明所以。
除了費強,他知道自己這個師兄肯定在昏迷的時候,遇到了什麼事情。
所以,才會說什麼和尚、蓮花生等一些莫名其妙的話。
……
經過了破廟一劫,章樸元和遊擊隊的眾人,收拾好了行裝,繼續押運著古墓國寶上路。
沒想到,接下來的路程,全都風平浪靜沒有再遇到什麼波瀾。
幾日後,一行人終於抵達了蘇區。
陸一曼把兩大箱的古墓國寶送給了投奔蘇區的獨立團上級過目後,隨即被蘇區的組織保護了起來。
至此,這一趟九死一生的押運國寶之路,總算是走到了盡頭。
是夜,月明星稀,微風陣陣。
章樸元輾轉反側睡不著覺,想要起來走走,但是又怕驚擾了睡大通鋪的眾人。
所以,章樸元隻好兩眼無神的,看著黑乎乎的屋頂發呆。
終於,山口賢二、山口直人的星輝小隊成了過去。
山口權兵衛、安倍太郎的押運國寶小隊,也成為了曆史。
羅刹鬼母被化解了,黃皮子給雷擊而死了、洶湧的狼群和銀色的妖狐也逃跑了。
就連被擺上了佛祖的貢桌,被不知道法號的和尚送進了蓮花生之中,也有驚無險的挺了過來。
想到這些,章樸元滿心的感慨。
他覺得吉人自有天相,這一切都是冥冥之中上天的安排。他要感謝道家的祖師爺,在天之靈的保佑。
然而,他們是挺過來了。
可是,老陳、老柴,還有遊擊隊那些犧牲的兄弟們呢?
他們沒有挺過來,他們壯烈的犧牲了。
他們的屍骨有的被埋在破廟的後麵,有的被曝屍於山中的荒野,有的至今還在斷崖下麵的湖底飄著,說不定早就成了魚群、蝦仔的食物。
天道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想到這裏,章樸元的內心充滿了憂傷。
可是,一切還沒有結束,真正的戰鬥才剛剛開始。
……
“銀狐大人!幸苦啦!”
秦嶺邙山的斷崖之上,山口純一郎麵帶微笑的抱著一隻風塵仆仆的銀色小狐狸。
而小狐狸的心裏好像有些不太高興,任憑山口純一郎如何的愛撫它。
它始終一臉的憂愁與疲憊。
其實,日本原本也就是個荒蠻的民族。
自從全套學習了大唐的製度和文化後,才真正的開始富強了起來,開始喜歡論道與形式感。
比如,我們中華的劍術,到了日本就成了劍道。
我們中華的品茶,到了日本就成了茶道。
我們中華的插花,到了日本就成了花道。
我們中華的下棋,到了日本就成了棋道。
凡此種種,不一而足。
日本總是以為凡事和道扯上關係,就是最有意境,最高大上的。
殊不知,大道無形,長養萬物。
真正的道是自強不息、厚德載物,而不是那些繁文縟節與無處不在的儀式感。
在我們中華的文化之中,一般稱呼對方大人,那一定是因為對方的官階。
而在日本的文化之中,大人更側重的是一種尊重與認可,更多的是一種多此一舉的儀式感。
所以,山口純一郎會稱呼自己的式神銀狐為銀狐大人。
而中華這邊,從來都不會稱呼自己的寵物叫什麼大人。
甚至就連苗疆那邊的蠱師,都不會稱呼自己的本命蠱為什麼大人。
“銀狐大人!這次是我的失誤,忘記了他可是幹掉山口權兵衛和山口直人的強大男人。
貿然讓你去埋伏,實在是有些不妥!
不過,我可以保證!他很快會和我們正麵交鋒,到時候我會讓他見識到我們山口家族的厲害!
哈哈哈哈哈哈哈……”
山口純一郎一邊愛撫著抑鬱寡歡的銀狐,一邊陰冷的笑道。
……
幾日後,立秋。
一侯涼風至;二侯白露生;三侯寒蟬鳴。
盛夏酷暑還意猶未盡,站在黃昏之中的章樸元早已感受到一絲秋風的涼意。
他看了看遠方的晚霞,知道新的征程該開始了。
由於秦嶺山脈乃是中華的龍脈分支,全長上千公裏。那裏各個朝代的古墓眾多,盜墓賊也非常的猖獗。
然而,這摸金倒鬥不是打仗,不是隻要有槍、有彈、有膽量就可以的。
幾年前,有個軍閥調動了十幾萬的部隊,想要去挖一座皇陵古墳以充軍餉。
可是任他炮火衝天,人山人海,愣是連墓道都進不去。
所以,挖墳倒鬥這個活,完全是個技術活。
是個一人當關,可抵萬夫的技術活。
最終,章樸元經過慎重的考慮。
決定隻帶費強和任天涯兩人,前往秦嶺古墓去阻止山口家族的夜神分隊。
他不是不想和遊擊隊的眾人們在一起,而是一旦進入了墓道之中,和地麵就完全不是一個世界了。
對於遊擊隊的眾人來說,他們很難適應,也根本不懂那個世界。
帶他們下鬥,完全無異於讓他們去送死。
因此,章樸元把剩下的遊擊隊眾人並入了獨立團,留在了蘇區。
而他則和兩個師弟、費強和任天涯一起前往險象環生的秦嶺古墓之中。
他知道有一群日本人,神道教的日本人;正在等著他,等著他送上門來、自投羅網。
……
“這一路上,真是謝謝你!”
夕陽西下,陸一曼站在小河邊,對著章樸元認真的說道。
“哈哈哈……”
章樸元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隻能尷尬的笑一笑。
“準備明天就走了嗎?不再多休息幾天,好好恢複一下麼?”
陸一曼知道章樸元要去秦嶺古墓,那裏凶多吉少,可能這一去就再也沒有回來的可能了。
自然是十分的依依不舍,想要多留他一些時日。
“嗯!不能再呆下去了,我怕再晚幾天,都把秦嶺的古墓給翻個底朝天了。”
章樸元嘴角上揚,露出了一絲簡潔的微笑。
其實,對於章樸元而言,這已經有些晚了。
如果不是一路上遇到的事情太多,導致他的身體不適。估計,他早就帶著費強和任天涯兩人殺到秦嶺古墓了。
“要不然,我還是向上級申請一下,派軍隊去抓他們吧!你們幾個過去,我實在是不放心!”
陸一曼看著章樸元,有些擔憂的說道。
“秦嶺那麼大,想要抓幾個小鬼子,無異於大海撈針。
而且,他們主要活動在地下的古墓之中。
那裏墓道狹窄、機關眾多,去的人多反而是累贅。不如就讓我們師兄弟三人,去碰一碰運氣吧!”
章樸元知道陸一曼很擔心他們幾個,畢竟這一路下來,彼此之間都是有很深的感情的。
可是,他自然不能答應讓軍隊去那邊。他知道就算蘇區的軍隊全去了,也起不了太大的作用。
古墓就那麼大,進去的人再多除了觸發機關以外,也沒什麼太大的用處。
像古墓這種地方,反而是人少一點更好一些。
“真不知道,你們什麼時候能回來?”
陸一曼低下頭,輕輕的歎了口氣。
“想開一點,有緣自會相遇!就像當初我虎落平陽被犬欺,差點栽在幾個漢奸的手裏,還不是多虧了你……”
章樸元想起當初落難的日子,頓時心中一陣唏噓。真不知道帶著他死裏逃生的衛生員小周現在怎麼樣了。
“如果你想感謝我,那就早去早回。要是少了一根毫毛,我可絕不繞你……”
陸一曼咬了咬嘴唇,有些毅然決然的說道。
“好的!我的陸政委!保證一根毫毛都不少的回來向你彙報!”
章樸元見陸一曼如此,趕緊向她表忠心。
“你要是敢騙我,我就把你給軍法處置了。明天我就不送你了,我在這裏等你回來。”
陸一曼說完,轉身就離開了,留下章樸元一個人呆在那裏不知所以。
……
清晨的陽光,照耀著蘇區的大地,折射在小草的露珠上給人一種很貼心的溫暖。
章樸元、費強和任天涯三人,帶上了幹糧、水、槍支、彈藥以及做法的工具等,在天蒙蒙亮的時候就上了路。
陸一曼果然沒有來送他,當然他也不太想她會來送他。畢竟就是去執行一項任務而已,他不想搞成生離死別似的。
雖然,這一去也不知道前麵還有什麼在等著他,很可能永遠都回不來了。
現在的他不知道為什麼,他心裏想見陸一曼、又有點害怕見到她、害怕麵對她。
所以,他選擇了逃避,帶著兩個師弟,摸黑起床、離開了蘇區。
讓生離死別的憂傷,變成將來的久別重逢的喜悅吧!章樸元在心裏這樣安慰自己道。
……
“師兄!我有點不太明白,既然大家都知道如果墓中的陪葬品很多的話。
就會有盜墓賊去偷盜,這不是成心給自己找麻煩麼?
既然人都已經死了,還要那些珠光寶氣的陪葬品幹什麼?又不能用、不能吃的。
人們不是常說入土為安麼?
這再傻也知道,帶著那麼多的寶貝往棺材裏麵一躺,怎麼可能入土為安呢?
別說是盜墓賊了,要是後代不爭氣活不下去了,指不定就親手給他挖墳、刨屍、盜取寶貝了。”
有時候,蠢人的天真無邪,可以看穿一切聰明人的自以為是與謊言。
任天涯就像一個發現國王沒有穿衣服,而說出了實話的孩子。
一針見血的給了所有厚葬的曆代帝王將相,狠狠的一個耳光。
“哈哈哈哈……”
原來還在為陸一曼的事情,心裏七上八下的章樸元,聽了小師弟任天涯這麼一說,頓時大笑了起來。
“師弟你也不能這麼說。”
費強聽任天涯這麼一說,馬上就開始了反駁。
“對於古人而言生死事小,尊嚴、榮譽等等虛的東西才事大。
如果一個古人死了以後,隻是一塊薄棺,或者簡陋到一張草席。這對於古人中的帝王、將相來說,這可要比殺了他們還要難受啊!
所以,厚葬對於古人而言,是涉及尊嚴、榮耀、麵子等等的大事。
當然凡事都有好有壞,這厚葬也容易招攬一些盜墓賊什麼的。
但是,你不厚葬不也是會招一些蛇、蟲、鼠、蟻來光顧你的兩片薄棺麼?
所以,這古人權衡了利弊下來,當然還是厚葬更好一點啦!”
費強這麼一說,好像也有道理。任天涯一時啞口無言,不知道該怎麼反駁。
而此時,麵色已經恢複了平靜的章樸元,卻開始給他們兩講解真正的墓葬文化與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