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穆娜本來就有婚契,是在我最危難的時候,穆娜將婚契轉贈給了月牙兒,讓月牙兒跟我締結了婚姻關係,逃避掉了假陰司企圖用配陰婚的手段控製我的局麵。
而如今,穆娜危在旦夕,穆爺爺的意思我懂,他是想還了穆娜這個人情,可是,我已然放不下月牙兒了。
在沒有遇見月牙兒之前,我對穆娜是有過一些特殊的感情的,她一直深埋在我的心底,直到現在,也是別人無法替代的。
我不可能舍棄月牙兒,也不能眼睜睜的看著穆娜的魂魄遊離出去,我該怎麼辦?
“穆爺爺,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穆爺爺搖頭:“沒有,你和穆娜的婚契早已經將你們倆綁定在了一起,有你在,穆娜就能安全一些,之所以要在我頭七的夜裏締結姻緣,那也是有原因的,這個原因以後你會懂,旭哥兒,我知道你對月牙兒的感情,但是,有些事情強求不了,咱就順其自然吧,但是我也可以給你透個底,月牙兒剛出生的時候,我找人給她算過命,說是月牙兒的命格貴不可言,我想,她應該吉人自有天相的。”
我一時沒了言語,不知道最後這段話是不是穆爺爺在安慰我,但是我寧願去相信。
穆爺爺看我低著頭不說話,摸索著從枕頭底下拿出了兩張婚契,遞給我:“旭哥兒,有些決定你做不了,那就由穆爺爺幫你做吧,你和月牙兒的婚契,昨天夜裏被我解除了,現在,你是自由之身,你自己好好想想,是跟穆娜締結婚契,救穆娜一命,還是一直單著,等著假陰司來收你倆的魂,你和穆娜,以及月牙兒,甚至是外麵叫妺喜的那丫頭,四個人一起去假陰司那裏報道吧。”
穆爺爺的話狠狠的擊在我的心頭,我與月牙兒的婚契解除了,也就是說,在冥界連理簿上,我們都成為了個體,我的身體就在假陰司的掌控之中,他隨時都可以給我弄一個冥婚,我一出事,誰來保護其他人?
穆爺爺這是在逼我。
我失魂落魄的飄回房間,一句話都不想說,那天一整天,我的腦子裏麵都在嗡嗡作響,稀裏糊塗的。
到了晚上七點多,外麵忽然響起了一聲悠長的鍾聲,緊接著,門被衝開,二叔站在門口氣喘籲籲的喊道:“不好了,你穆爺爺去了!”
我的魂魄頓時晃了幾晃,感覺身體裏麵忽然有什麼在瞬間被抽離了一般。
整個苗寨裏麵全都沸騰了起來,所有人悲痛欲絕。
喪事操辦起來,舉寨悲慟,到處都是白花花的一片,穆爺爺的靈柩停在正廳,穆少聰卻宣布,穆爺爺去之前有遺言,喪事不請任何外人參加,苗寨穆家關門謝客,半月內,不準任何人踏入穆家領域一步。
這個決定是經過慎重考慮的,穆爺爺是苗寨的主心骨,這是多事之秋,很多勢力會借著這個機會來挑事,群龍無首,後果不堪設想。
靈堂裏,穆少雲穆少聰以及穆娜披麻戴孝,穆爺爺最寵愛的月牙兒卻沒能最後送一送他,但是起碼妺喜頂著她的身體,也算是一種送別吧,而我,此時這個樣子,也無法盡一盡自己最後的孝道。
上雲市那邊,董爺他們打來電話,一大批人等著來吊唁,但是都被婉言拒絕了。
而我,在那個時候,陷入了一種前所未有的糾結之中。
轉眼,穆爺爺的頭七就要到了,可是我還是下不了最後的決定,隻是這一段時間,每到深夜,穆家鐵打不動的給穆娜招魂,那招魂的銅鈴聲幾乎成了我的夢魘。
直到穆爺爺去世的第六天傍晚,穆少聰急吼吼的衝進靈堂,嘀嘀咕咕的跟二叔說了些什麼。
穆少聰從來都是沉著鎮定的,今天這個樣子,顯然是外麵出了什麼大事了。
我湊上前去,隻是看到二叔點了點頭,繼而二叔往外走。
我立刻跟上,走出了靈堂,二叔忽然轉臉看向我:“旭哥兒,你的身體出現了。”
“啊,在哪?”我驚訝道,有些不敢相信,假陰司那邊費盡心機奪了我的身體,此時怎麼可能這麼輕易的讓他露麵?
二叔的眉頭也是緊緊的擰在一起:“就在穆家地界線石碑那邊,看起來是誰扔在那裏的,幸好你穆爺爺早就交代過少聰多加留意,要不然不知情的人可能幫你埋了也不一定。”
“莫不是有詐吧?”我也不安起來,為什麼恰好是在這個時候,在這種情況下,將我的身體送回來?
這也太匪夷所思了。
二叔搖頭:“這個誰也說不好,畢竟我們處於被動麵,但是身體已經在運回來的路上了,要不要,你得自己拿個決定。”
“要,怎麼可能不要,沒有身體,我難道還能一直當個遊魂嗎?隻是……”
真是太難了,總覺得有什麼不好的事情要發生,可是卻不知道到底會發生什麼,膽戰心驚的。
“罷了罷了,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身體先運回來,你自己去看,如果有疑慮,我們先想辦法保存身體。”二叔也沒辦法了。
所有事情都堆在了一起,我感覺自己快崩潰了,二叔去跟地頭的人接頭去了,妺喜來到了我的身邊,問我怎麼了。
我跟她將事情說了,妺喜卻並不怎麼驚訝:“旭哥兒,人活一世,很多事情都不可能在你有萬全的準備下發生的,隻要隨著你的內心最真實的想法去做就可以了,是福是禍,我們一起麵對。”
我驚訝的轉臉看向妺喜,這一刻,她說話的口吻,像極了月牙兒,我忍不住摟住她,在她的額間一吻:“月牙兒,我好想你啊。”
妺喜乖巧的任由我抱著,沒有反抗,沒有埋怨。
當天夜裏,我的身體被秘密的運了回來,安置在了一個地下室裏麵,二叔領著我過去的時候,看著躺在冰床上的我自己,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覺。
前後一個多月了,我當鬼竟然已經這麼長的時間。
“我仔細檢查了一遍,沒有發現任何異樣,身體機能完好,身上沒有什麼封印法器之類的,就是個普通的植物人一般。”二叔解釋道。
妺喜站在一邊,也點頭:“我感覺不到這身體上有任何的鬼氣之類的,應該是個幹淨的個體。”
“不知道為什麼,越是沒有問題,我越是感覺危險越大,可能是心理作用吧。”我長籲了一口氣說道,心裏七上八下的,對這具身體的渴望之情自不用說,但是身體近在眼前,我卻不敢上前附身,這是最操蛋的。
“先緩一緩吧,旭哥兒,你回去好好考慮一下再做決定。”二叔沒有逼我。
妺喜還得去守喪,二叔跟董爺他們聯係,征求他們的意見。
我躺在床上,鬼魂是不用睡覺的,可是那一刻,我卻有些迷迷糊糊的,竟然睡著了。
那種感覺我有過一次,就是在遊離之界的時候,妺喜催眠我的那一次。
等我剛剛睡著,我的眼前便出現了一片白霧,緊接著,一隻大鳥遠遠的朝著我飛來,我定睛一看,竟然是白眉老鬼。
“左護法,我怎麼看到你了?”我疑惑道。
白眉老鬼笑了笑:“是我在給你托夢啊,陳旭。”
“你有話要跟我說?”實在是意外至極,我沒想到會在這種情況下見到白眉老鬼。
白眉老鬼笑著搖搖頭:“我能給你托夢,也就是說,冥界已經查到你的事情了,你的鬼魂如果還在這樣遊離著的話,很可能鬼差又要出動了,我隻是來提醒你,早做打算,好自為之。”
白眉老鬼說完,意味深長的看了我一眼,轉身離去。
我跟著他後麵追:“喂,你什麼意思,把話說清楚了再走啊!”
可是白眉老鬼根本不給我機會,轉瞬即逝了,我猛然間驚醒,茫然的看著四周,我還在月牙兒的房間裏。
剛才的確是白眉老鬼給我托夢了,我從遊離之界逃出來,一直沒有被追殺,很顯然是白眉老鬼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而他能幫我瞞多長時間呢?
現在,紙包不住火了,很快冥界的鬼差就要來找我算賬了,鳥人被我弄死了,該有的懲罰要來了。
沒有過多的時間等著我去做決定了,如果我再猶豫不決,被鬼差抓到,那正如穆爺爺所說,所有的人,鬼魂都去假陰司那邊報道吧。
我無奈的苦笑,老天爺啊,你還真是對我不薄啊,艱難的抉擇不用我來做,你直接替我做了。
我沒有再跟任何人商量,魂魄飄了起來,朝著地下室飛去,我得盡快回歸我的身體,明天夜裏跟穆娜締結婚契,至少在我被懲罰之前,我得保住穆娜再說。
我沒有叫二叔和妺喜,如果這具身體真的有什麼詐的話,我一個人承受就好了,不能連累了他們。
站在身體的前麵,我伸手撫上自己的臉龐,心裏麵嗤笑,真沒想到,有朝一日我會以這樣的狀態來審視自己。
老夥計,前段時間你受苦了,終究是回來了,有什麼苦難,我們堅強的去麵對吧。
我慢慢的朝著身體上麵躺了下去,魂魄與身體緩緩地重合在一起,一靠近,我就感覺到一股強大的吸力拽著我,將我的魂魄與身體緊緊的契合在一起。
緊接著,我的後背上,特別是左邊肩胛骨的位置,一陣劇痛,整個地下室裏麵,瞬間被一片紫色籠罩,身底下的冰床,眨眼間融化成一汪冰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