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雲觀裏靜悄悄的,我在客房裏也沒什麼事幹,林平凡睡著了,小楓小葉正在法壇上供著,處於昏迷當中,我又不想再去找逍遙子那老小子閑聊,隻能坐在木椅上,自個修煉起幽冥鬼火來。
隨著手中的灰色火焰忽明忽暗變換形狀,青雲觀外的太陽也逐漸西落,時間在鬼火跳動間消逝,我收起手中有些玩膩了的小火苗,抬頭看了眼客房頂上掛著的古樸鍾表,九點半,林平凡這小子睡了八個小時有餘,也該睡夠了吧?
我從木椅上站起來,走到木板床前,拍了拍正盤坐休憩的林平凡:“哥們,該醒醒了,月亮都曬屁股了!”
盤腿吐納中的林平凡一個激靈,睜開眼睛,瞅了眼我:“幾點了?”
“九點半,該走了,你跟我去不?”我問道。
“當然去,走走走。”林平凡點點頭,打了個哈欠,站直身子伸了個懶腰:“咱倆一起去,今夜順道把逃掉的那個小偷鬼魂也給逮回來,免得節外生枝。”
我笑了笑,也不客氣:“行,那就看你招鬼的本事了,以前光見你畫符擺陣,招鬼還是第一次見。”
林平凡哈哈一笑:“你就瞧著吧,我學招鬼有段時日了,雖然招不來什麼厲害的大鬼,但從地府借幾個孤魂野鬼還是不成問題,我施法,讓它們暫時當一次夜遊小神,也就能去尋人尋鬼了。”
說罷,林平凡在四周找尋了一下他那小挎包,走到衣櫃前,埋頭在裏麵翻尋著東西,拿出一小捆子黃符就塞進了包裏,還有些用黃紙包著的粉狀、塊狀物體,也不知是什麼,以及幾個瓶瓶罐罐的小染瓶,三根粗細不一的精致毛筆。
收拾妥當,我與林平凡兩人並肩走出了青雲觀大門,也沒跟逍遙子打什麼招呼,反正這觀內之事逍遙子都知曉的一清二楚,再去道個別也就無趣了。
接下來也沒什麼好說的,出了古今街,找了個通向雁南路的公交車,十點這個時段正好,大多數公交車也沒停站,要是大半夜的話,可就隻能打出租或者叫個滴滴之類的了,哦對了,林平凡這小子還沒手機,滴滴打車也叫不成。
在路上我順便問道:“林平凡,你為啥身上不帶個手機?”
“手機之物惑人心智,對於修行不利,反正我也沒什麼要聯絡的人,不妨就不買了。”林平凡氣定神閑,悠然道。
“我看你是窮吧。”我隨口懟了一句,說起來倒也是,林平凡這小子孑然一身,當道士當了一年多了,估計身邊也沒個朋友,他師傅逍遙子待在青雲觀裏也不可能用手機,難不成青雲觀還有信號不成?
誒,等等,青雲觀有信號?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有些懵逼,我記得當時逍遙子在臥室裏正玩一款修仙網遊,若是沒聯網又怎麼能玩網遊?可是、可是青雲觀那種奇地又沒法拉網線,難道是逍遙子用什麼法術將信號聯通到道觀裏的?這也太扯了吧?
我沒再思考青雲觀究竟有沒有信號這個無聊的問題,本來城中心就四通八達,古今街離我家也不算太遠,撐死七八站車程,一路坐公交,沒過半個小時,便直達了雁南路的灃水小區門前。
站在小區大鐵門外,我心頭有些莫名的情緒,說不上是酸楚還是開心,總之站在小區門外深思了片刻,方才準備走進去。
林平凡卻沒跟我一起進去,他探頭探腦的看了眼小區門前的老頭,對我道:“王奇,那你先進去托夢吧,我就不進去了。”
“行,你在外麵等會我就行。”我瞧了眼正在保安值班室裏看報紙的小老頭,也清楚這門衛的脾氣,雖然平日裏跟我聊天打屁很是不著調,晚上值夜班也會偷偷睡著,但卻是個盡職的老人,倘若發現有陌生人竄進小區,鐵定會細細盤問一番。
“對了,問你個事。”我剛踏入大鐵門,突然想起件事,扭頭問道:“我們家門口貼著一副門神,我沒辦法鑽進去,你有沒有法子讓我避開那兩個門神的結界?”
“門神結界?你不是有索魂牌嗎?”林平凡若有所指,解釋道:“索魂牌代表的是陰差辦案,門神也會放行,你隻需要在門神像前晃一晃索魂牌就行了,說起來,這年頭有靈性的門神像越來越少了,你是在哪買的?還真能防住鬼魂陰魄?”
我回憶了一下:“我好像是過年時路過古玩街順手買的,在一個小攤上,花了十來塊。”
“那你運氣還真是不錯。”林平凡點點頭,不置可否道:“小攤上都能被你淘來能守家的靈物,雖然隻是最普通的鎮宅畫幅,但在市麵上也少說值個十多萬,我們修道之人雖然能寫符鎮鬼,可書畫之事卻一概不懂,能畫出通靈門神的人肯定也是個高人。”
“還有件事。”我皺起眉,沉聲道:“問一下,托夢……具體該怎麼做?我記得在幽冥界有個賣托夢鈴鐺的地方,難不成托夢必須得買那玩意兒?”
“我又不是鬼,我哪知道。”林平凡詫異的看了我一眼:“不是吧,你連托夢是怎麼回事都不清楚,就答應來給你父母托夢了?都走到這兒了,你才說你不會托夢?”
“這不是忘了麼。”我尷尬的撓撓後腦勺,打了個哈哈,這後知後覺的習慣確實是不好:“不過我現在回幽冥界一趟也費不了多少時間,你在這兒等我十分鍾,我去去就來。”
說著我便掏出了索魂牌,正準備開辟通往幽冥界的通道口,卻被林平凡攔下了。
“不用買那什麼鈴鐺,雖然我對鬼修之道一竅不通,沒法教你托夢的辦法,不過符籙的話也能讓你與家人托夢。”
林平凡說完,無奈搖搖頭,從腰間掏出張半隻巴掌大的黃符,盤腿席地而坐,又從小背包裏取出瓶紅丹丹的顏料,用筆墨揮灑,看似隨意,卻極為緩慢,一道符上隻寫兩個字,卻足足花費了五六分鍾的時間。
符成,毫無奇異的征兆,林平凡擦了把額頭上冒的虛汗,收起瓶子和毛筆,地上的黃符撿起來遞給我道:“這張符名為陰陽符,我以前從道書上瞧見的,雖然是第一次畫,但應該足以讓你托一次夢了。”
我接過黃符,上麵畫著兩個龍飛鳳舞的字體,我卻半個都認不得,隻知道這張符能用來托夢。
“真的假的?”我晃了晃這張毫無靈氣波動的黃符,狐疑道:“你這張符能托夢?”
“不信就還我,買你那托夢鈴鐺去。”林平凡白了我一眼,伸手就作勢要拿回黃符。
“開個玩笑,我沒不信。”我嘿嘿一笑,朝後退了兩步,躲開林平凡取黃符的手:“不過你這黃符要是真能托夢,那我倒是想到了個發財的門路。”
林平凡疑惑道:“什麼門路?”
我晃了晃手中的黃符,笑道:“我不是跟你提過托夢鈴鐺嗎?那玩意在幽冥界售價可貴了,要五點功德點和五億冥幣,你四五分鍾就能畫出一張托夢符,哪怕賣個三點功德點,也能掙不少啊!”
林平凡先是扯扯嘴角,用手捂住額頭,笑了兩聲道:“你想多了,我這陰陽符可沒法跟幽冥界的托夢鈴鐺比,賣給幽冥界裏的魂魄也沒用。”
我一愣,問道:“為啥?”
林平凡笑著解釋道:“你以為誰都能從幽冥界跑回陽間?這陰陽符必須在熟睡的活人麵前使用才能奏效,幽冥界裏的亡魂大多數都不能出來,想要托夢困難重重,而幽冥界的托夢鈴鐺能直達陽間,通宵因果,隔著兩界傳夢,售價五點功德著實不多。”
“哦,原來如此。”我恍然點頭,看了眼手中的單薄黃符,隻可惜一條賺錢的門路就這樣沒了。
我與林平凡又隨便閑聊了兩句,便徑直走進小區大門裏,飄飄悠悠的順著夜路來到單元房前,邁著熟悉的台階,走到了自己房門前,入目的就是那兩張門神像,以及門框上掛著的白花。
估摸著,這白花就是辦喪後留下的吧,我爸媽也真是的,竟然把這玩意掛在門上了?也不怕招來小鬼作祟。我無奈伸手取下了紙白花,扔到一邊,雖然家裏有門神像護衛,可也架不住這麼亂折騰。
走到破防盜門前,我一伸手掏出索魂牌在兩張門神像前一晃悠,這才試著伸手碰了碰門,這次總算能鑽進去了。
整個身子鑽進防盜門裏,入目的是一件熟悉的兩室一廳,屋內簡潔的擺放著各色家電,客廳中央還擺著個靈堂,上麵掛著我的黑白遺像,相框正上方還用白布纏了個圈,香爐內點著三根淡黃色的長香,散發冉冉煙霧,還有一盞長明燈擺放在香爐前跳動這微弱的火焰。
這就是我的靈堂?
我也挺好奇,湊過去仔細看了看,瞪著黑白照片裏的我怎麼瞧怎麼別扭,畢竟人看見自己的牌位和遺像被供起來,總會感覺怪怪的,雖然我確實已經死了。
我爸媽也是夠夠的,居然用我的證件照當遺像,身份證照誒?!怎麼醜怎麼拍的那種,隻見我在黑白照片裏板著臉一絲不苟的,絲毫看不出哥們我風流倜儻的帥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