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時間推移,青冥鏡的吸納速度越來越快,青光也越發濃鬱,就在我感覺整個魂體快被掏空時,青冥鏡才停止了抽取,正好給我留下足以維持形體的那點靈力。
終於完了。
我總算鬆了口氣,差點沒癱倒在地上。
就在這時,我手中沉甸甸的青冥鏡猛地顫動起來,竟脫離了我的手掌,憑空懸浮,化作一道青光飛向清河湖中央,隨之爆發出籠罩整片湖麵的強烈光輝。
光輝灑下了我全身的靈力,同時還夾雜著些許金光,正是老和尚用血液書寫的那三行梵文,隻見無數青光被那三道金芒鉤動,在半空中組成了一道圓形法陣印入湖中,一口氣便鎮壓下了水裏的所有陰煞之氣。
一切都結束了,青光消散,就連原本充斥公園的煞氣也無影無蹤,一陣風掠過青柳,柳枝發出蕭瑟的響聲,青冥鏡也悠悠然飄回了我身前,哐當一聲砸在了我腦袋上。
我鬱悶的摸了摸腦袋,撿起這麵重新變得鏽跡斑斑的破鏡子,猶豫再三,才強忍下把它丟到湖裏的衝動。
老和尚雙手合十:“阿彌陀佛,施主今日所為乃是大功德,因果輪回,我佛自會庇佑你的。”
“庇佑就算了,你隻要別再喊我施主就成,我聽著瘮得慌。”
我打了個哆嗦,這老和尚也沒看上去那麼心善,滿肚子壞水,他雖然先前說過需要一些靈力,但也沒說要這麼多啊?害得我現在虛弱的要死,這感覺,就像一個人七八天沒吃飯一樣,從頭到腳都是虛的。
幸虧今晚沒有烏雲,月光清澈的灑落下來,溫暖的輝芒如同涓涓細流,緩緩補充著我虧空的魂體。
這一幕被一旁的老和尚和小黑貓看見,他們倆均是瞪圓了眼睛,不可置信般盯著我魂體上附著的月輝,而我此刻正享受的閉著眼睛,並沒有注意兩人的震驚。
“王奇,你、你莫非有月妖一族的修煉法門嗎?”小黑貓驚訝的問道。
我睜開眼:“什麼月妖一族?沒聽過。”
“那你為什麼能聚攏月輝?”小黑貓見我不知道月妖是什麼,表情更疑惑了:“我看古籍上寫的,這世上應該隻有月妖一族,才能做到聚吞月華,可你分明就是一個人類啊?”
“這我不清楚,自打我成了鬼魂後就能吸收月光,我還以為所有妖怪鬼魂都能這麼做呢。”這次輪到我納悶了:“山海經裏不是說,妖鬼都能吞吐日月精華修煉嗎?難道我現在這樣反倒不合常理?”
“施主你說的並沒有錯,隻不過,那些都是古時候的典故了。”
圓塵老和尚也插入話題,他轉動著佛珠,解釋道:“自明末清初時期,因為天地元氣逐漸衰弱,妖物便分作三類:一類是秉承古傳承吸納日月精華的月妖一族,另一類則是單靠吸食生靈血肉怨氣的血妖一族,最後一類,則是如眼前這隻玄貓的靈妖一族,效仿人類吸取天地元氣、或積累功德來獲得成長。”
“哦?竟然還有這樣的典故。”
我聽得嘖嘖稱奇,看來當初在荒林裏遇到的草叢精就算是個血妖了?至於為什麼我能吐納日月精華這種事,我壓根懶得去想,反正我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王奇,你真不知道你是怎麼聚攏月華的?”小黑貓不甘心的又問了一遍,看它的樣子,似乎也想試試吐納月光的滋味:“我以前隻見過小玉那隻蠢兔子能吸收月光,我問它怎麼辦到的,它都不肯告訴我。”
不是我不想告訴你,隻是我真的不知道啊,我無奈的衝小黑貓攤了攤手,表示愛莫能助。
“阿彌陀佛。”圓塵老和尚又念了聲佛號,仿佛想通了什麼,意味深長的望著我,感慨道:“我原以為宿命通便是施主的福報,沒想到施主福報之大,遠超老僧所料啊,希望施主能對得起這份天賜之能,將它用在正途上吧。”
說完,圓塵老和尚衝我和小黑貓拱了拱手,不再言語,轉身沿著石子路朝公園外走去,雖說看上去走的不快,但三晃兩晃便消失在了昏暗的柳樹林中。
這就走了?
這老和尚真不夠意思,正事完了就開溜。我好歹幫了他這麼大的忙,都不留下來給我講講怎麼用那個什麼‘宿命通’?
“對了,王奇,那老頭說你還有宿命通?”
小黑貓好奇的聲音在我腳邊響起,對啊,走了老頭,這兒不還有隻小黑貓麼?
“是啊,他是這麼說的,但是我壓根不知道宿命通是什麼玩意。”
“你連宿命通是什麼都不知道?”小黑貓一臉鄙視,晃著小尾巴道:“你們人類現在都不看古書典籍的嗎?宿命通是佛經《楞嚴經》中描述的六種神通之一,能通達世間因果,簡單的說,就是能看見任何人的一生。”
“看見一個人的一生?那一隻貓的行不?”我摸摸下巴,笑了起來,不懷好意的望向腳邊的小黑貓。
“滾。”小黑貓鼓起嘴,伸出爪子拍了我一下:“別一個勁盯著我看,雖然我不知道有宿命通的家夥是怎麼看業果的,但怎麼想也不是你這種看法啊。”
“那怎麼看?”我無奈的聳聳肩:“元芳你怎麼看?”
講真,雖然我在老和尚說我有宿命通的時候,抱有過一絲好奇和期待,但我看別人記憶的事也不是沒有,城隍廟的老人和剛才那個女鬼,兩個人過去的回憶,足以讓我打消對宿命通的好奇心了。
宿命通,說白了也就是聽故事而已。
如果我還活著,倒還能靠這個神通跑去裝裝逼,或者在社會上混得風生水起之類的,但現在?我是個鬼,這破能力也就頂多多看看別人的回憶,然後混個什麼因果功德之類的。
說起功德,我這時候才想起,還有件事沒完呢。
不遠處的湖岸邊,有一灘灰黑的塵土,這是那骷髏女鬼的屍首,在魂魄被超度時,便化作了一堆飛灰,我走過去輕輕用青冥鏡扇了扇,這堆骨灰便隨著一陣清風,撒向了寬闊的湖麵。
站在昏暗的黑夜中,我怔怔的望著眼前安靜祥和的清河湖,水麵卷起一絲微風吹過碧綠的湖水,蕩漾起點點漣漪,柳樹垂下嫩枝,發出滴滴答答的輕響,卻不知是露水還是淚珠。
我腦海中突突的蹦出一個疑惑。
很多人活著無法思索自己的一生,但死後是否就能想通了呢?
那女鬼現如今去了何方?她又是否想通了什麼?
無人知曉,至少,我不知道。
“走吧,咱們去給那個女鬼完成心願去。”
一鬼一貓沿著石子路離開了湖岸,這片自清朝以來,便存在清澈的湖泊,再次恢複了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