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下,紫淵獨自在花園中踱步。遠遠望見他在湖邊佇立,孤影映照在湖麵上,寂寞委屈。悄悄走近,解下披風為他搭上。“夜裏涼,早些回去歇息吧!”
看向她走過的路早已消失的身影兩滴晶瑩的淚珠徘徊在眼中,藍玉後知後覺地地拉著披風發愣。該麵對的遲早都要麵對,該是他獨自麵對的時候了。
推開房門,內屋傳來陣陣水聲。紫淵抽出雙絞鞭立於屏風前,靜靜等候。
青雨絲毫不敢怠慢,迅速地擦幹身子。隨手披上一條輕紗,快步來到她身邊跪下。不由分說,紫淵掄圓鞭子刷刷刷地往雪白的身子上抽過來。每一下劃過,都綻出一道血印子。青雨咬緊了牙關,一聲沒吭。直到紫淵火氣消了許多,身子上也沒了下手的地方。
“賤奴有罪,請主上賜死。”嘴唇幾乎要被咬爛了。
“怎麼不繼續裝聾作啞了?”紫淵輕扯嘴角,“兩條路:升外奴,退教中。自己選。”回彎鞭子,才發現質地這麼柔軟。
那聲不要,呼之欲出。“主上……奴~奴多嘴在先,後又扯下彌天大謊,自知不配要求什麼。自求主上看在多年伺候的份上,讓奴幹淨地消失。”青雨卑微地懇求她答應最後的心願。
“現在知道怕了?”紫淵不以為然,痛恨說謊者。
青雨重重地搖頭,淚珠隨著晃動四處灑落。“就是因為怕……才說謊的。”耗盡最後一絲氣力自求清白。
“這麼說,是我的不是嘍!”明知道他不是這個意思。
“不~”明知沒資格還是說出了口,青雨猛然起身緊緊地撲在她的腰間。“不要走,你答應過的……不會丟下我。”
壓住胸口一絲憐惜,強行把他拉開。“我是說過,但不包括扯謊和縱容。”這麼簡單的道理,你怎麼就是不懂?!
正當青雨哀哀地望著她,還想說些什麼但不知如何開頭時,刷地閃出幾道人影。待他看清時,一切都遲了。
兩名副手擒住青雨,範狐恭敬地對著她拜了拜,“請尊主在此蓋印,屬下立即將此畜生帶回去妥善處理。”
盯著遞到麵前那張寫滿了的紙,她遲疑了,有一些生氣,一些彷徨,一些不知所措。擎在空中的印章仿佛被某種莫名的力量牽引著,遲遲不肯下落。目光穿過那張紙看到了無數的過往,這個男人她一樣疼過、愛過。可以嗎?在戰場上,麵對成千上萬的敵人她殺人從不含糊。今天,她手軟了。
不甘就此了結的小人兒稍微一掙紮,兩名副手順勢轉過手腕狠狠下挫……
夜靜了,聲音格外響亮。骨頭炸裂的聲響驚得她手抖,心也抖。
猛然被拉回現實,紫淵嚇得一驚,範狐也是一驚。身經百戰的兩人均是一愣,出了一萬中的萬一的事。
範狐緊緊地盯著砸在地毯上的印章,似乎找到了今晚的答案。心底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他的徒弟算是保住了。
“留人還是留命,你來選。”紫淵銳利的目光錯過了範狐直射兩隻‘凶手’。
範狐激靈一下朝下屬一揮手,帶著他們一陣風地飄出去。真是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失去力量的青雨仿佛掉落的殘葉,癱軟在地上。
昏暗的小徑上,四處都是恐怖的枯樹,灰黃色的煙霧彌漫著整個山野。怎麼出去……怎麼才能出去……救命~救命啊!有一隻手在空中~救我~救救我!“救~救命。”青雨從噩夢中驚醒,四下看看已是正午了。“啊~”疼痛使人清醒,手腕上的傷已經被包紮好了。“主上~”嚐試著輕喚,希望她還在。
藍風端來了熱騰騰的素粥,“醒了!主上站朝班去了,特意吩咐我過來照看你。”
青雨一時不敢相信,“那……主上”
藍風白了他一下,“你的命真是撿來的。主上吩咐我一直照顧你直到痊愈。”
也就是說,我們被禁足了。“對不起,我連累了你。”青雨萬分愧疚地道歉。
藍風輕吹熱氣,“沒有。”主上之意不可妄斷,他們都學過的。
夜風飄過帶來絲絲涼爽,紫淵在花徑中漫步,感受從未有過的安靜。
夜終於深了,靜得怡人。藍玉拿起一摞本子放入懷中,輕聲合門而去。一身夜行衣與夜晚融為一體,仿佛暗夜的精靈。加緊腳步來到花園,四處查看一下確定無人後,稍微鬆口氣。隻要順利通過這裏,他便可以出去了。這條路,他走過無數遍。恐怕今夜是最後一次了,輕輕歎口氣。該走的一定得走!
壓抑著點點外露的思緒,藍玉低頭直走。猛然抬頭一雙虎目與他直視,驚得他差點叫出聲。
四目相對,仿佛交流了許多。
“真是千防萬防家賊難防!三更半夜的攜大量銀票去找哪個相好的?”紫淵一臉不屑,指著懷中物汙蔑他。
藍玉扭過頭,咬唇不語。
別以為不說話我就拿你沒辦法。“你這是不打算承認還是默認?也是!凡事都要有證據嘛,我來搜搜看。”粗獷的手指觸碰衣襟的一瞬間,藍玉本能向後縮了縮。紫淵詫異地挑挑眉,“怎麼著?造反?”
撲通一聲,跪到地上。聽得她心疼!近乎哀求的說:“奴~奴真的沒有拿過您的銀票。”
“那得搜到才算。”不容分說,紫淵拉起他的衣領飛身來到主院房頂。將他死死扼住,不容任何掙紮。
靜靜的,靜靜地,靜得除了兩人的呼吸聲聽不到任何的聲音。緊緊地將他摟在懷中,兩顆心的距離也拉近了許多。
“親愛的!這麼狠心丟下我想去哪裏?”多麼皎潔的月亮啊!
熟悉的氣息時常在夢裏出現,藍玉貪婪地狠狠吸了幾口。“奴……嗯……奴”
“人的確被我扣下了。”有些時候秘密也是需要分享的,特別是妨礙感情穩定的時候。
他喜歡這樣的注上,哪怕是一刻也好。玉指附上薄薄的唇片,“就一會兒~求你~就一下~求你。”他從不敢奢求天長地久地依偎在她懷中,更何況他早已是破爛的身子更是配不上了。
但紫淵好像偏偏不想讓他如願似的,將他拉了出來。“這件事情遲早都要麵對。”虎目中迸發出異樣的堅定,“無論結果怎樣,我們一起麵對。”
一束強光毫無阻隔地射進了他脆弱無助的心房,藍玉別過頭,“所有的卷宗都在您的書房,隻要~隻要翻開就~就~就可以知道。”好不容易一口氣說完,淚珠不由自主地落下來。
他又哭了!“我沒看。”你說出來,我就知道了。
原來,您對奴的一切一切都是真的。藍玉瞬間覺得好幸福,但轉念一想,哪個女人能對這種事情不在乎!“奴~奴~那一年奴五歲,奴剛剛入選魅寵。新入選的童子們要在天壇中洗幹淨身子方可進入基地接受訓導,當奴醒過來時,發現~發現被鎖在一根柱子上,空空的山洞裏隻有我自己……夜深了,進來一個女人,她~她……她拚命的摸我,咬我甚至……”藍玉一度哽咽說不出任何的話,“……甚至為了聽我痛苦的叫聲,她拚命地吸吮我的……。”
聽到這,紫淵下意識的死抓他一下,瞬即鬆開。事情是她要求麵對的,她必須有承受能力。
沉寂在痛苦回憶中的他並沒有留意紫淵的心裏變化,一遍一遍地述說,一遍一遍的痛苦,一遍一遍的絕望……
“對不起~對不起~我也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即使過去那~那麼多年,她依然陰魂不散……”藍玉已再無力氣說些什麼。
紫淵不想追究任何人,隻是將他緊緊地擁入懷中,但願溫暖的胸懷能幫他淡忘痛楚。他一次次的抽泣,更使她痛恨自己。明知道這種秘密是見不得光的,還自私地去了解所謂的真相。現在真相是有了,但懷中的人早已體無完膚。她幾乎可以想到,多年來密女是怎樣脅迫他做那些違心的事情。更可惡的是,那頭老東西明明知道事情的真相,卻還要來威脅他。是想讓他瘋嗎?!這些畜生根本就不配為人師表,死有餘辜。
晨風夾雜著朝露陣陣吹過,紫淵感到胸口一陣涼意。就是不用看也知道!替他拭去依舊掛在臉頰上的淚水,“哭夠了嗎?”
藍玉不明白她的意思,隻是低著頭死死地拉著她的手。
“你看,太陽出來了。新的一天開始了。”淡淡的晨光映在她的臉上,照亮了藍玉心中一片光明。
“養好身子,我娶你過門。”鄭重又安心的樣子,讓人感覺心畔溫暖不已。
看著他傻傻的樣子,突然好想笑。“我送你回去睡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