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百七十八字 格雷西

我被謝霧炊拖進車裏,他開起暖氣,用大衣緊緊地裹著我。

我低頭看著被寒風凍成青紫色的手,沒有一絲血色,如同幹枯凋萎的花朵。

“他們要拍多久?”我靠在謝霧炊的懷裏低聲問他。

他搖了搖頭,表示不知道。

“送我回去吧。”我的聲音越來越輕,胸中的悲傷卻更甚。

我就像是個一事無成的賭徒,敗盡家財後決心戒毒,卻又一而再再而三的參加賭局,終於將這條性命都輸去。

“我等下還要拍照……”他有些猶豫。

“那我自己回去。”我聲音雖輕,態度異常堅定。

“小白。”他還想說什麼,卻又停了下來,開門招呼司機送我回拉薩。

車子緩緩開動,謝霧炊站在車外看著我離開,我回頭遙遙朝他招手,並且露出微笑。

Foggy,你要知道,我從不想任何人為我擔心。

哪怕人人都能看出我絕望崩潰,我也不想就那麼坦然地讓你們擔心。

直到看不到他,我才收起笑容,無力地癱在椅子上。

車子有些顛簸,我依然進入迷糊狀態,大概是剛才的那場戲讓我精疲力竭,但我更想認為是早上起太早的原因。

半夢半醒間我恍若來到另一個世界,這裏四季如春,微風習習。

漫天蓋地的櫻花雨將我視線覆蓋,與站在身前的少年互相襯托,不隻是少年襯托了櫻花的柔,還是櫻花襯托了少年的美。

他的鼻梁直挺,皮膚白皙透亮,唇如櫻花粉嫩,眼如黑曜石深邃迷人。

花瓣隨著風落地,我仿佛聽到他嘴中傳出的旋律,那是舊時的我們最愛聽的歌。

你曾讓我驚喜,曾讓我慶幸,我以為你會是我一生的風景。

隻可惜……

命運插手的太急……

一次劇烈的顛簸將我從美好的夢境中拉扯出來,我猛地神誌清醒,發現已經在拉薩市區裏。

我不禁歎息,噩夢總太長,美夢卻太短。

“司機,把我送去布達拉宮吧。”

“可是謝先生吩咐我把你送到賓館休息。”他有些為難。

“我沒事,你送我去就是了。”此時我隻想站在布達拉宮的最高處冷靜自己。

噩夢般的現實和美夢的交織,就像是跗骨之蛆,在我胸口糾纏環繞,令我的悲哀成長成遮天大樹。

“好吧。”司機妥協,將我送往布達拉宮。

我下了車,叫司機不用等我,一個人買票進了布達拉宮。

奇怪的是前幾日來參觀遊玩,走那麼高的石階也隻是氣喘流鼻血,而此時卻是頭暈目眩。

可我還是想往上走,我有些懷疑是否人難過的時候都喜歡折磨自己來發泄,讓自己忙到瘋,累到忘。

“小姐,你沒事吧?”一個疏朗的聲音說著生疏的中文在我耳邊突然響起。

我一驚,腳下一滑,險些栽倒在石階上。

“嘿!”老外也被我嚇了一跳,連忙拉住我。

“我¥%關你什麼事啊?!”我心覺丟人,怒從中來,抬頭怒視他。

這一怒視讓我不由自主地閉了嘴,他的眼睛是一片蔚藍,清澈迷人,恍若納木措神湖。

他很是內疚,中文卻說得很爛,這時候更是慌張地結結巴巴。

想到之前的遷怒,我也有些不好意思,人家好心來問問我,我還發火。

“i‘mok。I’mok。”我拍了拍膝蓋上的灰,對他笑笑。

“剛才……真的很對……對不起。”他似乎發現自己中文不好,講完不好意思撓頭笑笑。

嘿,還真是溫和親切的老外啊。我正好需要事情來分散注意力,於是順勢跟他聊了起來。

可惜我的英語能力實在有限,不然也不會一直抄默珥的英語卷子了,隻好拿出土比山寨機進行雙語翻譯。

“你叫什麼名字?”我問他。

“格雷西,你呢?”

“方汐白,你肯定不認識那字,叫我小白就可以了。”我很是體貼。

“這個字我知道啊……不過還是叫你小白吧,很可愛的名字。”他完全沒有為我低估他而生氣,還讚美了我的名字。

“哈哈,的確很可愛。”我恬不知恥,心中愉悅,“你是哪國人啊?”

“加拿大人。”他見我說話走路氣喘籲籲十分困難,臉色又很慘白,大概是怕我暈過去,於是扶著我去旁邊休息了一會。

“謝謝啊,你怎麼臉不紅氣不喘,這麼厲害!”我由衷讚歎,陽光照射下他的瞳孔變成了水晶般透明的天藍色,美輪美奐仿佛世界上最優雅的珍品。

“我每年都會來一次西藏的。”他看著遠處。

“你眼睛真好看。”我定定地看著他的眼睛,卻仿佛看到了另一雙如同水晶的眸子。

“哈哈,我女朋友也這麼說。”他似乎愣了一下,又笑了起來。

“那證明你的眼睛真的很漂亮啊!那你女朋友怎麼沒跟著來?”我隨口問到,他扶著我的身體卻一下子緊繃了起來。

我心中一驚,還未作出反應,他又開了口。

“5年前,她在拉薩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