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清醒

歐家祖屋——

仍是那一片日係的小橋流水……

隻是此刻,卻是不同於尋常的靜謐,夕陽的餘暉透過門前的小河,折射成了一道獨特的風景線。

屋內淡淡的香氣嫋嫋,小小的香爐中,盛放的是歐家祖屋特製的香料——龍隱。

這種特製的香氣,對習武者來說大有裨益,不但能幫助練武之人更好的斂聚心神,更有醫護療效之用,對調理內息有著極大的功用。

可是,是藥三分毒,凡是藥物,都會與各種特定的元素相生相克,而這種龍隱香,一旦與特製的香料混合,就可能變成奪人性命的致命毒藥,慢性,發作起來無聲無息,可能就在睡夢中,使人悄悄的駕鶴歸西。

此刻,正是歐家最為繁忙的時候,訓練剛好完畢要去換回衣服,這裏恰好是必經之地。

遠遠的嘈雜聲正源源不絕的向這邊逼近……

輕輕擰起眉,崇埋伏在祖屋的房梁上麵,仔細的聽著屋內的動靜。

“唉,最近是怎麼回事,連奕大人都不常來這裏了。”看守屋子的侍從每天都是這個時候開門進來打掃屋子,看著人來人往的歐家大院,不住的歎息:“自從老爺住院之後哪還有人真正關心過這個所謂的祖屋啊……”

“福伯,快來看啊。”一年輕的小夥子從屋子裏探出了個頭,正在打掃院子的福伯愣了下,隨即問道:“什麼事啊?”

“最近我們的香爐怎麼會燒的特別快啊,你快來看看是不是啊。”顯然是剛練功回來,少年臉上的汗珠都沒抹去,隔著金燦燦的光線,崇隻看到了一雙清澈的眸子……

“什麼?”福伯放下掃把就慢慢的走進去,一邊嘀嘀咕咕著真麻煩之類的,一邊慢慢的搗鼓著裏麵的香爐。

“咦?”掀開香爐一看,福伯正了正自己的老花眼鏡,“好像是不太對,我上星期才加的香,照理說是可以燒半個月的量啊……”自己在這裏呆了十幾年,無非就是這麼一點破事,熟悉到他閉著眼睛就能把一切都打理的妥妥*。

“難道是有人拿了?”少年鼓起腮幫子做望天狀,冷不防的頭上忽然被敲了一記爆栗,痛的哇哇叫的同時,還不忘幽遠的瞄了福伯一眼。

“你這臭小子,沒事胡說什麼啊,這裏一天到晚你見過什麼人會來啊,再說什麼不好拿拿這東西幹什麼,又不是什麼奇珍異寶。”福伯一邊罵罵咧咧,一邊將少年向外推,不耐煩的說:“去去去,你今天回去吧,這不需要你了。”

“好嘛。”少年扁扁嘴,抹了把臉上的汗,“我知道了,您弄好了也早點休息哈,示意示意外麵擱置的掃把。”

“真是的。”福伯托著老花鏡看著小夥子走了出去,夕陽的餘暉給他的身上鍍上了一層金色的邊邊,不禁露出一絲笑容:“臭小子。”

轉頭忽然看著裏麵的香爐,拍拍頭:“難道是年紀太大,都記不得自己放的量了?”說完,就跑到了內廳,狀似自語道:“反正就是放在這個櫃子裏,用完就是從這裏拿嘛。”說著,就打開了這個帶鎖的小抽屜。

在房梁上的崇,忽而眼神閃過一抹精光……

醫院——

“也不知道怎麼樣了。”眼見太陽已經快落下山頭,層層餘暉已經懶洋洋的揮灑在窗腳,光馨無聊的耷拉在牆邊,接受著最後一絲光線的洗禮。

“奕學長,還在擔心家裏嗎?”看著歐奕揚還是一臉凝重的眼角,千夜似乎是於心不忍是的,走過去詢問。

“都是我不好。”他再次垂下頭,第一次發現自己這個未來的繼承人竟然是如此的失敗,“小夜,要不是我疏於對道場的治理,真的不會發生那種事情。”一想到小環和小緋差點就是因為自己的疏忽而險些出事,歐奕揚的心裏簡直就是翻江倒海似的不能停歇。

“不要太自責,奕學長,很多事情真的不是你的錯。”畢竟他隻是個大三的學生,要他違心的提早關進那個冰冰冷冷的道場裏,實在是他們都不願意見到的。

“我昨晚就一直在想,究竟是誰膽敢在歐家的道場耍花樣,可是,怎麼想也沒有答案,我是不是真的很失敗,很不像個領導者呢?那麼笨……”

“這怎麼可以怪你呢?”千夜摸摸歐奕揚的肩膀:“人心險惡,歐家既然是世代相傳的武術世家,就一定是建立在無數的恩恩怨怨上,說不定想陷歐家於不義的大有人在,就算你一直在那裏,說不定也是防不勝防啊。”

“我決定了。”歐奕揚寒光一閃:“這次回去,我不會再像過去這般,我要好好地整頓下歐家。”

“隻要你開心就好。”千夜笑笑:“其他什麼都是虛的。”他根本不知道為什麼會從自己嘴裏冒出這麼老氣橫秋的話,但是還是一頭腦熱的就說了出來,真是對現在的自己無語了。

“千夜少爺!”又一個小護士跑了過來,“慕緋小姐,慕緋小姐醒了!”

“真的嗎?”千夜眼中明顯一抹喜色劃過,“快,我去看看慕緋,你們繼續守在這裏。”

“好的,去吧。”歐奕揚微笑著揮了揮手。

忽然又沉寂了下來……

是的,無可否認的,就是他在逃避,他總是下意識的認為,一旦走上那條路,就會變成第二個父親……

想到那個躺在醫院永遠不會醒的植物人,歐奕揚的大眼睛裏,忽然劃過一抹深深的恨。

可是,他直到現在才明白,有些東西,不是他可以輕易地改變的。有些責任,似乎是他必須要承擔起來的……

……

病房中,慕緋茫然的大眼睛,還是渙散的盯著頭頂的那塊天花板,那個纏繞了自己十幾年的夢魘,一遍又一遍的在自己心中上演,直到心痛的麻木,直到眼淚積聚到結成了深深的堅冰,才不會痛……

“千夜少爺。”一個護士正幫慕緋換著輸液瓶,看到疾奔而來的人,馬上躬下身行了個禮。

“噓……”千夜打了個安靜的手勢,示意她出去。

護士會意,然後簡單的收拾了一下就悄悄地退場。

千夜輕輕的坐在旁邊的凳子上……

慕緋的瞳孔還是有些渙散,可是眼神,卻是說不出的疏離。

這樣的慕緋,就像一根針一樣,把千夜的心,紮的生疼生疼。他輕輕的握起慕緋沒有掉點滴的手,一陣刺骨的冰涼瞬時驚愕了他……

慕緋終於感受到了一點溫度,渙散的眼神慢慢的聚焦,使勁的想看清眼前的人……

“你感覺怎麼樣了?”千夜不住的搓著慕緋的手:“怎麼這麼冰?”

慕緋怔怔的看著千夜……

他就在自己身邊,那個守財奴,小氣鬼,睚眥必報的小人……

此刻握著她的手,卻是那麼的溫暖,那麼的小心翼翼……

“你怎麼了?”千夜終於感覺到,眼前的人好像很不正常,“真的清醒了嗎?”不放心的再去探探她的脈搏。

脈象很平穩,沒有什麼大礙啊……千夜奇怪的看著慕緋,為什麼昏迷醒過來,就好像變了個人似的呢?

沒有回應……

千夜頓時急了起來:“是不是還有哪裏不舒服,我去叫醫生過來……”

剛坐起來想去喊人,沒想到——感覺到衣角被拉住,千夜有些慌亂的回過頭,卻看見……

慕緋大大的眼睛裏,忽然蓄滿了淚水。

“你怎麼了?”千夜手忙腳亂的想幫她擦著眼淚,卻沒有料到,慕緋忽然坐了起來,狠狠的抱住了千夜,然後,窩在他的懷裏,哭的撕心裂肺。

千夜石化了半晌,忽然,嘴角浮出了一抹無奈的笑。

二十年來所有的眼淚加起來,估計也沒有這一回多吧……千夜什麼都沒有說,隻是輕輕的幫她拍著背順氣。

哭吧,將自己一切的負麵情緒都哭出來,我知道,我什麼都知道,其實你很怕很多東西,其實你一點也不堅強……

使勁的抓著千夜的衣服,她哭的昏天黑地,似乎想把這二十多年來沒有流出的眼淚都一下湧完……

哭的樣子真的很醜,眼淚和鼻涕,馬上就在千夜幹幹淨淨的名牌襯衫上泛濫成災;本來就嘶啞的聲音因為劇烈的波動而發出了奇怪的音調。但是,他沒有絲毫的介意,唯一能做的,隻是輕輕的撫著她的背,告訴她:“別怕,有我在。”

一定是被嚇壞了吧……千夜眉頭一皺,要是讓他知道到底是誰做的,他真有種衝動要把他碎屍萬段。

終於……似乎哭累了,慕緋隨便抹了把眼淚,仰起糊糊的臉蛋,淚眼朦朧的看著千夜。

千夜無奈的歎了口氣,拿出手帕細心把她的眼淚都擦去。然後使勁捏捏慕緋蒼白的要命的臉蛋,直到她痛的嗷嗷叫,才好心的住手。

“你幹什麼啊!”慕緋總算是恢複點正常狀態了,挪到一邊狠狠的瞪了一眼千夜。

“這樣不久好一點了嗎?”千夜捏捏自己的手,“比剛才紅潤多了。”

“你就不能換個方法啊!”慕緋扯著嗓子大喊。

“別說話,難聽死了!”千夜指指慕緋那個堪比鴨公嗓的“天外之音”。

“嗚嗚嗚……都欺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