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山羊胡子的老頭，捋著自己僅剩的幾根長胡子，滿臉無奈又小心翼翼的給墨景玄反複診了幾回脈，才終於膽戰心驚地開口。
暗衛們雖然個個看上去都和普通人無異，但平頭老百姓看手持長劍，又一身矜貴氣質的人，自然知道是非富即貴，說起話來也就格外小心翼翼。
可饒是小心翼翼的，大夫都如此說，那群暗衛，自然是明白自家爺這狀況到底有多嚴重了。
尹風行是被他第一批派回去送藥的，眼下正往這邊趕，前腳剛到鎮子上，立馬就收到了自己的兄弟來送信，說是自家主子不太好。
聽到這話，尹風行立馬臉色一變，這是什麼意思？什麼叫不太好？自己走的時候明明一切都好好的，怎麼突然就？
“大概就是這樣了，我們遇見了暴風雪，在山上困了五天五夜，這才剛剛下山也就暈了，大夫說讓做好心理準備，可這小鎮子上能找到的醫館也就那麼幾家……”
十七八的暗十九，正一臉焦急的對著尹風行解釋了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
一雙稚氣未脫的眼中，含著星星點點的淚珠，似乎很是難受又很焦急的模樣。
尹風行也顧不上這師弟說的話，立刻就施展輕功，管不了會不會驚擾到他人，隻朝著客棧的方向去了。
看到自家主子此刻正躺在榻上，臉色慘白，如同當時出發時鳳小姐的狀況一樣，尹風行原本緊抿的唇角，這下抿得更緊了些。
眉頭皺成了川字，一雙修長的手緊緊的攥成拳頭，借著袖子的遮掩攥起來又鬆開，攥起來又鬆開。
“四哥，現在該怎麼辦？”
暗七抬頭，朝著尹風行看著。
所有人都知道這時候需要有個人下命令，讓他們把墨景玄帶回去，讓天門老頭給整治一番。
可給鳳小姐尋藥的事，卻也是自家老大放在心尖上的事兒，自然不能就這麼自作主張。
萬一要是耽誤了鳳小姐的病情，自己就算有一百顆腦袋也不夠。
“……大夫真是這麼說的，除了他，那別的大夫呢？也都這麼說？”
尹風行想不明白，自家主子向來身體康健，雖然偶爾會有些小毛病，看上去也體弱了些，但那大多都是裝給當今太上皇，也就是墨成凱的父親看的。
實際上他沒什麼大毛病，就連小病小災都很少，如今卻突然一下病得如此嚴重，眼下又是關鍵時刻，尹風行也有些猶豫，該如何是好。
自家主子對鳳小姐的一片真心，所有人都看在眼裏，各自心裏也都有數。
“兵分兩路吧，我帶爺先回去，剩下的，你們分別去下兩個地點去找藥，爺不是都給規劃好路線了嗎？就照那冊子上的找，但凡有點相似的都給我拿回來，第一時間！十萬火急的往回送，回頭我會再派兩隊兄弟去最後那兩處。”
雖然這是最好的決定，但尹風行心裏也明白，自家主子如果不跟著走這一趟，真找不到那千花百草的所有材料，到最後主子可能會抱憾終身，甚至把他們都殺了泄憤，可身為暗衛，第一準則是要保護主子的安全，剩下的才是忠心與否，又或者有用與否的問題。
他們本就是侍衛，不是什麼管家，更不是什麼軍師，輪不到他們給主子做決定。
唯一能做的，就是盡可能讓主子保證安全，眼下正是他們需要履行職責的時候，哪怕日後挨罵這事兒，也必然要做。
誰送主子回去，必然也就是誰要承擔這最後可能會造成的結果，尹風行作為眼下隊裏的老大，自然是第一時間把這責任擔了起來。
最小的暗十九，立馬就不同意了，猛的站出來拍了拍胸脯，表示自己也可以去送主子。
在場的暗衛都明白，這個選擇代表了什麼，不由得都有些猶豫，他們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情分，一起訓練一起吃一起睡，有太多太多的感情和回憶了，更是旁人無法比擬的。
加上身份上的特殊性，更是旁人無法比擬的關係。
所以小十九站出來後，其他幾人也毫不猶豫地拍胸脯，就在這個時候一直昏迷著的墨景玄突然輕咳了兩聲，醒轉過來。
“王爺！王爺，你醒了！”
所有暗衛都齊刷刷的朝著墨景玄看過來，眼神裏擔憂的同時又帶著幾分放心。
總算是也醒了，那大夫說過了，隻要醒來，剩下的事情也許就沒那麼危險了。
“暗衛聽我號令，十九你跟著風行，將這次咱們找下山的藥先送回去，我與另外幾人再去下一處，放心，我沒什麼大礙。”
沒等小十九開口反駁，墨景玄就已經預判到了他想說的話，立刻給出了答案。
眼神中是毋庸置疑的命令，身為暗衛，貫徹自己主子的命令，哪怕是死，也絕對要義不容辭。
他也隻能受規則限製，雖然心裏幾百個想法，認為自家主子真是瘋了，想拖著如此嚴重的病體接著去找藥。
但卻也不能再往下說什麼，隻能乖乖任由主子安排了。
“還站在那裏做什麼？是想違抗命令嗎？你們的規矩都去哪兒了？”
墨景玄啞的嗓子，聲音並不大，沒有了往常的中氣十足，但身上的威壓卻還在，對手下發出命令，見一個兩個都是麵露為難的，不動聲色依舊站在原地，立刻就提高了聲音，表情也變得無比嚴肅，有一些威脅的味道。
尹風行皺著眉頭，看著自家主子如此執拗的樣子，幾次張嘴卻又欲言又止，能說什麼呢？
他是跟在主子身邊時間最久的，也最清楚自家主子是個什麼性子，眼下這種情況無論是誰說什麼，估計都是沒有用的，
而且自家主子眼下這可能不是最好的決定，但卻一定是唯一能夠執行下去的命令。
於是尹風行隻能第一個率先動作，做出了接受指令的手勢。轉身開始安排起來。
小十九和風行帶著從雪山上采回來的藥，回到小鎮上的時候，薛少令是真的被這十九的狀態驚了一把。
尹風行是他前幾天剛見過，並不覺得意外，但十九那一身的傷和狼狽，看著他觸目驚心，一個手下都傷成這個樣子，墨景玄如何，幾乎不用問，便不言而喻了。
“那小子沒死吧？”
天門老頭看到小十九這樣，抬手就拉過了他的胳膊，直接搭上脈搏，靜默了一瞬之後，才有些別扭的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