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眉善目的老太太率先開口了，她要是不說話，鳳清歌還沒發現，這一說話鳳清歌才注意到，這老太太一雙眼睛看起來顏色都不太對，明顯是沒有焦點的樣子，應該是已經失明了，隻是原因到底是什麼卻沒有人知道。
想必是因為生病而不是老的，從那雙眼睛中不正常的瞳仁顏色便看得出來。
“不用不用，沒關係，這些就夠我們吃了，而且我們已經在山上好長時間沒有吃過正常的飯菜了，這已經很不錯了，謝謝，謝謝，你們都是好心人，一定會有好報的。”
鳳清歌實在不知道再說點什麼，隻覺得心酸不已，這樣淳樸善良的老實人，為什麼要選擇如此荒郊野嶺的地方開墾田地，還住在這麼偏的地方，周圍連個其他的鄰居都沒有，要是被什麼有心之人給襲擊了，搶劫了，那多可怕？
而且距離深山這麼近，很容易就能碰見野獸什麼的，怎麼會如此冒險，選擇這樣的地方進行生活呢？
鳳清歌想不明白，學過行為心理學，鳳清歌明白大部分人類會選擇依水而居，可這裏既沒有水，而且到處都是山路，看起來就很不平，想要開墾出那些田地以絕非易事，他們到底是為什麼要在這裏生活呢？
眼下看這個情況多半還是有難言之隱的，隻是暫時她還沒想到到底是什麼。
“我看這周圍有好多田地，都是屬於你們的嗎？”
鳳清歌沒想那麼多，低頭喝了兩口粥，還是沒忍住，問出了自己好奇的問題，卻沒想到自己這一句無心的話，卻讓小男孩突然豎起了眼睛，眼神都變得有些不一樣了。
看著他這番反應，鳳清歌有些尷尬，趕緊擺手解釋。
“我沒有別的意思，隻是很好奇這周圍看起來不是很好開墾的樣子，你們怎麼會選擇在這裏生活。”
“你隻是來借宿的，別那麼多好奇心，跟你有什麼關係，別人住哪裏是他的自由，這山又不是你的。”
很明顯，小男孩對鳳清歌是有些排斥的，甚至可以說是敵意，大概是因為他眼中那一抹濃重的防備，讓鳳清歌絲毫沒有感覺到被冒犯，反而有點心疼。
這一家人除了兩個步履蹣跚的老人，其中一位眼睛似乎還有些疾病看不見東西外，就隻有這麼一個半大的小孩子，一家三口人老弱病殘占齊了，可以說是相當困難的一家人了。
可他們卻選擇了最難的開采的地和最偏遠的地方，這聽起來就非常不合理，然而鳳清歌雖然嘴上沒說什麼，心理卻已經有些猜想了，大概知道是什麼情況。
“你家裏的其他大人呢，為什麼隻有你們三個在家？他們平時都不住這邊嗎？還是外出打工了？”
鳳清歌並沒有對小男孩的敵意有任何其他想法，隻是想著可能他對自己太過拘謹和防備，於是沉默了片刻又問出了下一個問題，她很想知道，雖然隻是好奇，但善良的心思還是驅使她想問問看，能不能幫這戶人家做點什麼。
不管怎麼說也算是收留了自己和墨景玄一夜，若是真的在山腳下，在野外繼續住一晚，她這心裏多少是有點不安的，畢竟剛見識了楚如湘瘋狂的一麵。
“他們早就不在了，我們就喜歡住在這兒，你別那麼多管閑事，要是不想住就趕緊出去，想住就吃了飯去住著。”
小男孩脾氣越來越暴躁，說著說著還白了鳳清歌一眼，墨景玄看著小男孩的樣子，再看那個眼睛不太好的老太太伸手去拍小男孩的動作，原本有些陰沉下來的臉，最終還是沒有徹底垮下。
從小經曆了許多事情，那種無依無靠，對所有人都防備的狀態他也是有過的，自然明白為何小男孩會如此。
所以縱然知道這小男孩對鳳清歌有些不敬，但卻沒有辦法跟他真的生起氣來，因為看著這小男孩，就像看著小時候在宮裏的自己一樣。
“對不起呀，他平時一個人在這地裏野慣了也沒什麼人能管他，我跟他爺爺每天行動不便，也不方便去約束他，想著反正在這荒郊野嶺也沒外人，就隨他去了，所以他性子可能有點頑皮了，冒犯到姑娘了，老婆子這給你道個歉。”
鳳清歌本來是沒把這些事放在心上的，隻想著自己可能真是多嘴了，說不定人家有什麼難言之隱或者說不能與外人道的事情呢。
怕引起二姥的傷心就沒有再接話，沒想到沉靜下來的飯桌很快又有了聲音，是那個老太婆在說話，看著老太太一臉慈祥的表情和誠懇的道歉，鳳清歌隻覺得臉燒的慌。
“沒事沒事，是我太好奇了，我沒有禮貌才會問這些的，不怪小孩子，我們其實也沒有惡意，隻是因為剛好路過看到這些情況，想著要是有沒有什麼能幫到你們的地方。”
鳳清歌趕緊解釋，雙手把碗和筷子都放下，不停在身前擺動著，擺動了一會兒又反應過來，老太太根本看不見，隻好把身體湊到前麵去，下意識的，跟她說話的時候聲音都放大了些。就怕老人聽不清楚。
“沒什麼能幫的，我兒子前些年去參軍一直也沒有回來，在外流浪了這麼多年，也不知道現在還活沒活著，孩子的娘兩年前就跟村裏的鐵匠跑了，把我們的房子也給占了，我們老兩口帶著孫子也無處可去，隻能在這荒郊野嶺住下，最早啊，是孩子爺爺開采的這一片地，後來小孩長大了些，也能幫爺爺做些事兒了，就換成他去開了，慢慢的這些地也就越來越多，這兩年光景好，這些地就足夠我們一家人吃喝的了，倒也沒什麼，而且這地方挺清靜的，平時沒什麼鄰裏鄰居的，也就沒什麼人來打擾，隻是苦了這孩子，聰明伶俐的卻沒辦法去讀書。”
“……”
鳳清歌是真沒想到，自己最後會問出這麼個答案來，頓時羞愧難當，隻覺得自己仿佛是提到了老人的傷心事，立刻就垂下了頭默默吃飯不說話了，眼淚在眼眶打轉。
說實話如果不是親眼看到這場景，她真沒有這麼難受，可眼看著小孩子的敏感和防備，再聽完老人溫柔的這些話，心裏不由的就柔軟起來，也可能是因為在野外待了太長時間，偶爾看見人一下子體會到了情感，就有些難以招架。